一個時辰后,老太婆端出一大盤雞肉外加兩盤青菜,笑吟吟地放到了朝暮面前。
“快吃,我去拿酒來。”
“呃……”朝暮握著筷子,盯著雞塊,深感罪惡。
“怎么,又蹭起飯了?”
勐澤彎腰走進茅草小屋,擋住了屋內大半的光線。昏暗里他挑眉看著方桌上的小菜,好看的唇線微微勾起,“你這毛病怕是怎么也改不掉了。”
朝暮將筷子往桌上一敲,瞪了他一眼,夾起一塊雞肉,問道:“勐澤兄,吃不吃?”
勐澤擰眉看了看油光油光的雞肉,嘴角輕微地撇了撇,直接坐下了。
“我想起來了,你應該吃過了,太子府的伙食那么好。嘖嘖……”朝暮搖搖頭,自己吃起來。
“你是嫌我搶了你的酒?”頓了一頓,勐澤又道:“還是嫌我阻了你的桃花?”
朝暮嘴里的食物沒咽下,一不小心噎了。
勐澤廣袖一抬,給她倒了杯水,淡淡道:“又沒人搶你的,急什么?”
“桃花……咳咳……什么桃花?”
“你不知道?”勐澤瞇著眼,語氣怪異:“那位太子爺可一直念著你呢。”
“季凌逸啊……”朝暮喝了一大口水,指了指腦門道:“他這里有問題。”
“呵~”
勐澤冷笑一聲,朝暮聽得手一抖,險些把筷子摔了。
“哎?”老太婆一進門就驚訝地指著勐澤,嘴張了半天才道:“這位是?”
“我的朋友……朋友……”朝暮干笑兩聲,朝勐澤遞了個眼色。
老太婆接受能力倒是很強,還未等勐澤解釋,她就笑瞇瞇地將手中的酒放到桌上,和聲道:“喝酒,一起喝點。”
勐澤溫文儒雅地點了點頭,這樣一來,老太婆笑得更和善了,連連看了他好幾眼。
朝暮嫌棄地撇了撇嘴,撈起酒壺自倒了一杯。
隨著黃中帶綠的清酒流出,一股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舉杯飲之,清新醇和,綿甜爽凈,自然的桂花香味從口腔滑入心脾。
朝暮砸了咂嘴,總感覺這種味道似曾相識。
“婆婆,這是什么酒?”
老太婆開心地笑了兩聲,走到桌前為勐澤倒了一杯,對朝暮道:“桂花酒,喝過沒?”
桂花酒?
她搖了搖頭,卻又覺得那味道極其熟悉,像是曾抱著它一醉方休過,這可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飲得正酣時,一道閃電打門外閃過,接著便是一聲悶雷響起,豆子大的雨點也隨之噼里啪啦地砸下來。
朝暮舉杯正要感慨一下天氣突變的速度,一滴水啪嗒滴到腦門,接著又是一滴。
抬手抹了把水漬,朝暮丟下杯盞,往旁邊挪了挪,笑道:“屋外下大雨,屋內下小雨,有趣。”
“你確定有趣?”勐澤擱下酒杯,望著隔壁房間噼噼啪啪的落雨,一臉興味。
呃……隔壁亂糟糟的屋頂上露出一個寸長的縫隙,雨水源源不斷地流經破縫落到下方的被鋪上,一方床榻顯然已經濕了大半。
“有趣。”我又撈起杯子,換了個不漏雨的地方,“我記得你最會修房子了,雨停之后又要勞煩你了。”
勐澤抿了口酒,淡淡地望了眼屋頂漏洞,低聲道:“你使喚人的本事倒是愈發(fā)長進了。”
朝暮舉杯一笑,“過獎了。”
雨停之后,酒已飲盡,一出小屋正好看到西面青山半腰懸掛的彩虹一座。
此時天朗氣清,萬里無云,青山挺拔,虹橋縹緲,正是“千丈虹橋望入微,天光云影共樓飛”中的光景。
朝暮深吸一口氣,和善地對勐澤道:“此時天正好,不如干活去?”
“怕是干不成了。”勐澤盯著藍透的天兒,嘴角一勾。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黑衣男子駕著云采急急忙忙趕來。
男子長袍獵獵,墨發(fā)紛紛,英俊挺秀的眉目一眼便是個少見的美男子。
朝暮盯著來人,眨了眨眼,問道:“他是?”
“祿轅仙君。”
“哦,救你性命的那個?”
勐澤還未回答,祿轅仙君已下了云朵,笑道:“勐澤仙君別來無恙。”
祿轅仙君的一雙眼睛不大,細細的、長長的,眼梢微微地向鬢角挑去,深灰色的瞳仁里似乎閃著光,朦朦朧朧的,顯得有些深不可測。
便是這樣一雙眼略過勐澤直直地盯著朝暮,連眨都不帶眨,直到看得人尷尬地咳了一聲,才醒得收回目光。
“閣下是梓辛仙子?”
朝暮抬手一摸,發(fā)現折扇不在,只好摸了摸鼻子客氣道:“正是在下。”
聞言,祿轅又看她一眼,接著偏頭看向勐澤,一聲嘆息從他口中發(fā)出,“孽緣啊。”
勐澤的眸光閃了閃,卻是一句話沒說。
“孽緣?”朝暮想了想,“你說的是勐澤仙君與他的未婚妻子?”
祿轅眼梢一挑,上上下下打量朝暮半晌,末了又重重地嘆了口氣道:“可不就是孽緣嗎?”
“是……是吧……”朝暮瞥向勐澤,見當事人仍木樁一樣站著,也就不好意思再發(fā)表什么議論,“勐澤方才答應我?guī)推牌判薹孔樱F在不如就動手吧。”
這個話題顯然轉到不太好,祿轅仙君抬頭看看搖搖欲倒的破屋,皺了皺眉,面露難色道:“房子怕是修不成了……勐澤仙君,你未婚妻子……”
話未說完,勐澤已經擰眉上前一步,語調清冷道:“走吧。”
走吧……
只留了兩個字,他衣袖一抬便乘云而去,如來時一般風輕云淡,瀟灑輕松。
他的未婚妻醒了?抑或是再也無法醒來?
無論哪一種都與她無關了,今日一別,怕是以后再無牽扯。
朝暮望著他絕塵而去的背影,長出一口氣,心里卻仍是沉甸甸的。
忙了兩日,老太婆家的破茅草房終于改了面貌,勉強算個避身之所了。
朝暮滿意地拍拍手跳下梯子,接過老太婆手里酒壺,喝了一大口,開心道:“這回算是大功告成,我也可以放心離開了。”
言罷,朝暮將酒壺遞給老太婆,理了兩下衣襟,摸出折扇欲走。
老太婆連將酒壺放到一旁,身子橫在了她面前,“先別急著走,今兒村里有人辦喜事,你不如跟我一同去看看?”
“喜事?”朝暮搖搖折扇,來了興致,“那便去一趟唄。”
老太婆笑瞇瞇地拉了朝暮的手,和善道:“好好好……這就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