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清下飛機后朝著出機口走去。
上海暖和的真早。心里說著手往下又解開了一顆扣子。
春運期間機場雖沒有火車站那么火爆,但人潮擁擠的現象還是有的,沈長清不急于排隊出去,就慢悠悠的落在隊伍尾端。
她前面是一對母女,女人年紀不大,穿著方便利落的衣服,頭發也光滑的梳著,可面色看起來很憔悴。
她牽著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圓滾滾的像個糯米丸子,男孩不像媽媽一樣無精打采,他新奇的轉動著腦袋東瞅瞅西看看的,還一度想脫離媽媽的掌控,小胳膊不安分的晃呀晃,小腿也抻直了踢。
“Leo!”年輕媽媽終于受不了呵斥了一聲。
原來是外國人啊,一開口就是純正的美式英語,應該是美籍華人錯不了。
年輕媽媽也看到了沈長清,抱歉的笑笑,把兒子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避免再踢到沈長清。
沈長清也往后退了點,她見小糯米丸子絲毫沒有消停的意思,退后一點給他活動空間。
小男孩好像看懂了沈長清的動作,沖她天真的笑。沈長清看到他縮小版的虎牙也沒忍住露出牙齒笑了。
男孩像是發現了新大陸,肉乎乎的小手指著沈長清跟媽媽用英文說:“媽媽你看,這個姐姐也有Leo的小虎牙誒!”
沈長清遲疑了一下,說了句小孩子說話真可愛。
年輕媽媽應付的笑笑,說:“小孩子不懂事,小姐別介意。”
小姐?好好的一個詞早被國人玩壞了,聽這地道的英語,沈長清斷定她是在國外長大的,所以不知道這個稱呼的內涵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隊伍慢慢的接近出口,沈長清收回目光,自嘲的笑笑。
自己這職業病有點重了,人家只說了兩句話就把人家生活背景勾了出來。
當然這是職場中一種重要的技能,沈長清能升職這么快自然有她的優勢,有別人達不到的方面。
察言觀色,她最擅長了,她能很禮貌的把目光保持與對方對視,同時在交談中不動聲色的觀察對方,最大程度的找出對方的信息,投其所好或對癥下藥。
許多合同的成功大概就有這方面的功勞吧。
她對這里已經輕車熟路了,回絕了總部派人來接的安排,自己打了個車直接去了顏謹家。
如果總部的人把她送到這來指不定又要八卦了,沈長清也沒想好怎么回答他們。
到了后跟楚涵打了個電話,又答應了她回去的時候給她帶好吃的回去。
說到上海的特色小吃沈長清印象最深的是城隍廟的南翔小籠,那是她演講比賽獲獎后顏謹為了獎勵她帶她去吃的,東西不貴卻讓人忘不了。
“哇,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顏謹啊,有你的地方真好。”
沈長清把外套脫了掛起來,換了拖鞋,手伸進衣服里撥弄了幾下,然后從衣服下擺扯出內衣隨手扔到沙發上。
沒了束縛又有舒適的環境,沈長清直接走進次臥一頭栽進柔軟的床里。
趴了一會去洗了個澡就打算睡覺了,剛鉆進被子就看見手機屏亮著,抓過來一看沈長清下巴都要驚掉了。
未接來電顯示:奧文。
出于安全,沈長清一般給人備注都不會帶上身份,不會寫媽媽姐姐什么的,直接寫名字。
這個人,是藤居中國區的總裁。
出門沒看黃歷嗎,總裁找上自己。
沈長清見他的次數屈指可數,他的辦公室在總部大樓的頂層,上下班也有單獨的電梯,光在位置上就高高在上不可接觸了,更別說他還經常回法國。
沈長清實在想不通究竟什么原因讓她的法國大老板親自找上自己。
疑惑歸疑惑,沈長清還是很快回撥了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不過是助理接的,讓她稍等一下說總裁出去了。
掛了電話沈長清心里還很忐忑,眼珠轉著飛快回想了自己最近的工作表現。
剛調去BJ時參與了城西區獨棟西餐廳的策劃,餐廳開業后運行平穩。
發傳單時結實了古董行業的老板,為酒店古風裝飾拉到了合作商。
參加了幾個大的合作伙伴舉辦的剪彩儀式,商業聚會,都規規矩矩的沒有出格的行為。
情人節宣傳活動很成功,當日營業額創下開年最高。
……
好像沒有什么出錯的地方啊。
難不成是和員工疏離被舉報了?
那也怪不得她啊,是誰老安排她出差的。
還是深圳出差時被人拿住了把柄?
沈長清越想越偏離正軌,甚至想到自己是不是無意間泄露了公司機密被老板找上。
手機鈴聲把她從胡思亂想中拉回來。
“總裁您好。”沈長清秒變身,剛才還是咬嘴唇皺眉毛的小姑娘,下一秒就變成畢恭畢敬的都市白領了。
“晚上有空嗎,出來吃個飯?”奧文總裁說著流利的中文。
納尼?!
“總裁,您……要是有事就直接說吧。”沈長清深呼吸,接著說“我能挺住!”
那邊哈哈笑了兩聲,爽朗的讓沈長清更加摸不著頭腦,要是責怪她的話不會笑得這么……光明正大吧。
“緹莉。”老外收了笑聲“我想你誤會了,你沒犯錯,不用擔心,我只是單純想請你吃個飯。”
沈長清心是放回肚子里了,但是疑惑更深了,“總裁怎么想起請我吃飯了?”
“就當獎勵優秀員工了吧。”
“那,好吧。”老板沒說實話但也沒理由拒絕。
“時間地點我發給你。”
“嗯好,老……總裁再見!”沈長清實在不習慣叫他總裁,還是老板更親和順口一些。
“緹莉?”
“嗯?”
“覺得我中文進步了嗎?”
“總裁進步的很快。”
鬼知道他以前什么樣,沈長清還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沈長清見時間不早了連澡都沒洗直接換了衣服,化了淡妝去了約定的地點。奧文本來很紳士的想要來接她的,但是自己住的地方……
嗯,總不好說。
如后海一般的繁華,卻又有鼓巷的神秘。
出租車司機七拐八拐的把她送到目的地,也不由地驚嘆了句好地方。
餐廳隱匿在躁動火熱的酒吧街后面,隱隱可以聽到立體音響擱著墻壁震到后面的聲音,和前面的嘈雜相比這里顯得靜謐多了。
高跟鞋踩上厚厚的青石板路,隨著門口的侍者走進古鎮風格的餐廳。
看整體的風格還以為是特色的中餐廳呢,進去才發現隔間都是日式的推拉門。
“是日料店嗎?”沈長清向侍者詢問。
“是的。”
侍者在一個包間前停下,彎著腰為她拉開了門后做了個請的手勢就輕聲慢步的走了。
沈長清身子微微前傾往里面探了探,看到背對著門打電話的老板,輕輕邁進去,換了門口準備好的軟拖鞋,輕輕走到他后面。
奧文法語的最后一個音節落下后掛了電話,一轉身就見到沈長清筆直的站在那里。
“緹莉!你什么時候到的,嚇到我了!”
沈長清把他那一瞬間的瞳孔收縮收進眼底,覺得看到老外這么驚悚的表情是件搞笑的事。
“不好意思,我剛來的,看你在忙就沒叫你。”沈長清把雙手收攏垂在小腹處提著包,低了下頭掩飾自己的失態。
他高大的背影和顏謹有點像呢。
去找他時他也總是背對著門打電話,有時單手插在褲袋里,有時候倚靠在辦公坐上手撐著桌邊……
奧文擺了擺手說了句沒關系,趕緊招呼她坐下。
菜已經上好了,有日本的特色菜石狩鍋,生魚片,還有味增湯,桌邊擺了幾碟小壽司小丸子,還溫了壺酒。
上海的溫度已經明顯回暖了,包間里還有地暖,奧文盤腿坐下后就拎起那壺酒要給沈長清倒,沈長清身子后移了點遠離那股暖氣。
奧文抬起頭笑的時候還會露出大白牙,沈長清沒想到大老板這么平易近人。
“Boss?”沈長清叫了一聲垂眼輕笑的奧文,還想問問他有什么事。
“嗯?不好意思啊,有點失態,你嘗嘗這幾道菜,挺地道的。”奧文紳士的把筷子擦好遞給她,不小心碰倒了她這邊的蘸料碗,紅色粘乎乎的液體沾到沈長清的袖口上。
沈長清誒了一聲扯了幾張紙去擦,奧文不停道歉。
沈長清只好把外套脫了去掛在門口,回來坐好安慰自責的奧文說沒關系。
氣氛剛剛好,兩人各吃各的偶爾抬一下頭。
沈長清對日料無感,所以也沒吃出什么特別來,倒是邊上的章魚小丸子夾了好幾個。
吃的差不多了,兩個人都放下餐具,沈長清覺得老板一定有話跟自己說。
他做的端端正正的,鄭重的模樣。
“緹莉,有沒有想過去國外發展?”他帶著淡淡的笑容,深邃的眼睛殷切的看著她。
“沒有。”沈長清推了推袖子果斷的說。
奧文皺了皺硬氣的眉,還是堅持帶著笑,“緹莉,你要知道,你很優秀,雖然我們平時接觸不多,但每一個出色的員工我都會注意到,我想,如果你去法國,去真正的總部工作的話會更好的發揮你的價值,報酬方面,可能會翻不止一倍。”
奧文很耐心的說清楚每一個字,希望自己能說動她。
調到BJ之前聽朱姐說過可能會換總裁,這樣一想,原來奧文是想走之前帶一個得力助手過去。
跟一個事業心很強的男人一起工作,最多也只能淪為他上位的工具。
沈長清的電話響了,她反射性的拿過包,翻了一通沒有才想起隨手放外套口袋里了,她跟奧文示意自己去接電話。
腿有點麻了,沈長清邁著有點奇怪的步子去衣架那。
奧文坐在地上眼睛平視,眼珠隨著她的下身轉動。
剛摸到手機鈴聲就停了,是上海的陌生號碼,沈長清猶豫著要不要回撥過去。
突然肩膀被人握住,沈長清側了一下臉,用眼神問他原因。
他輕吻她露出的后頸,吻中帶著理智,他似乎總是頭腦清醒的。
“緹莉,我很欣賞你,希望你能來我身邊。”
沈長清認為,這大概是他表現愛慕的最大程度。
奧文是中國區的總裁,就算回去職位也不會比現在低,收入非常可觀,又有著西方人的英俊瀟灑,即使他現在是個有婦之夫,但在這種誘惑下 很多女人都可能會動搖。
但連原配都不稀罕的沈長清,怎么會去做人人厭惡的插足者呢?
“對不起。”說完沈長清往前一步,借著兩人之間拉開的空隙穿上了外套。
走之前還微微鞠躬表示抱歉。
奧文獨自在原地落寞的笑,似乎料到了是這種結果。
沈長清到了顏謹的家門口隱約聽到里面有聲音。
也可能是聽錯了,她把鑰匙插進鎖孔,轉動,拉開門……
背對著門的男人聽見聲音轉過身,看到沈長清,愣住了。
沈長清見到眼前的一幕同樣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