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朝的宮室比宛國的在氣勢上要恢宏得多,宛央踏上崇政殿前的玉階時,不禁如此感慨。她從珠簾的縫隙中看去,只見雕梁畫棟,飛檐朱壁,端的是皇家氣派。與之相比,宛國的宮廷偏重于精致華麗,在氣派上遠遠不及。
“長樂公主覲見!”每當宛央踏上一級玉階,都有兩邊的侍衛長聲通報,一聲未消次聲又起,格外鄭重。
“宛央拜見陛下,愿陛下長樂無極!”她行叩首之禮。
“公主請起。”是內監傳的話。宛央輕輕將面前珠簾撥開一點,從縫隙中看去,只見那龍椅上坐的是位中年人,雖臉容清朗,氣色之中卻隱隱透著晦暗,顯然身體不好。
宣帝勉強打起精神看去,見那紅衣少女一雙明亮的眼睛正透過珍珠面簾看著自己。一邊的侍從已經低聲提醒道:“公主,快放下珠簾,永朝規矩不能直視帝王的。”
宛央連忙低下頭,垂手而立。宣帝微笑:“無妨,公主初來乍到,不必如此拘謹。”
“宛央多謝陛下體恤,永朝規矩眾多,央兒什么也不懂,讓陛下見笑了。”她語聲清脆,略略帶有一點撒嬌的意味。
宣帝道:“公主初來我國,有何不慣之處盡管提出,今后你我便是一家人,年輕人就應該像你這般有朝氣才是。”
“謝父皇夸獎,宛央能得陛下垂愛,才真真是福氣呢。”她笑語嫣然。
“好,好,”宣帝喜曰:“得兒婦若此,朕之幸也,永朝之幸也!”因為心情激動,說罷便大聲咳嗽起來,一旁的高公公連忙上前捶背揉胸,又服侍宣帝飲了杯茶,這才理順了氣息。但宣帝難得打起的一點精神也耗盡了,這個早朝便匆匆結束。
宛央在內監的引領下去了后宮,皇后和眾妃早已在燕池宮等候多時。“宛央拜見皇后娘娘,愿娘娘長樂未央!”
“快快請起。”皇后受了這一拜,面現慈色,親自起身扶著她坐在身側,道:“都是自家人,以后不必如此拘禮,倒顯得生分了。”
宛央笑道:“央兒只是被皇后娘娘母儀天下的風范懾服,未曾想到娘娘竟如此平易近人,真個就如央兒的母妃一般,讓人覺得好生親近。”
皇后微笑:“瞧你這張小嘴甜的,璟兒可比你差的遠了,以后你兩個在一處還要好好相處,互相扶持才是。”
“宛央謹遵娘娘吩咐。”她乖巧答道。
麗妃笑道:“橫豎這里也沒有外人,都是宮里的自家姐妹,姐姐何不叫公主將珠冠摘下,也好讓我等一睹宛國公主的風華。”
此語一出,眾妃便都附和起來。皇后無奈笑笑,“你們啊,平日里放肆的慣了,也不怕嚇到遠道而來的公主,”又轉向宛央道,“珠冠頗沉,此處都是女眷,便摘下來也好松快松快。”
“是。”她點頭,微芷乖巧的過來替她將珠冠從發上取下。
待得眾人看清她的容貌,便是一片或真或假的贊嘆之聲,“恭喜姐姐,得了個如此美貌的兒媳。”麗妃笑盈盈道。
“是啊,太子殿下真真好福氣,太子妃如此顏色,說是九天仙女也不為過啊!”
“真是要恭喜皇后姐姐和太子殿下了。”
聽著底下妃嬪的諂媚之聲,皇后卻沒了興致,冷冷道:“自古娶妻娶德,皮囊不過是身外物罷了。”
這句話說的甚是冷硬,底下聲音全消,頗為尷尬。宛央忙笑道:“母后說的是呢,唯有賢德女子方能輔佐夫君成就大業,央兒才疏學淺,還要跟著母后好生學習才是,只怕母后嫌央兒愚笨呢。”
“這是哪里話,公主出身顯貴,底子必是好的,只要認真向學,定會成為太子的賢內助。”皇后臉色稍和,意有所指地說。
麗妃臉色微變,她出身低微是眾所周知的,皇后如此強調出身無異于在她臉上打了個耳光。眾人都已聽出了皇后語中的暗指,平日里與麗妃不合的華妃已經老實不客氣地笑出聲來。麗妃憤憤地瞪了她一眼,坐不多會便起身施禮,“臣妾身子忽有不適,就不打擾姐姐與公主了,還請娘娘準許臣妾提前告退。”
“去罷。”皇后連眼皮也未抬,麗妃怒氣更盛,卻苦于無處發泄,只好恨恨離去。其余眾妃見最得寵的麗妃去了,不多時也各自告退,燕池宮一下子便冷清下來。
皇后這才打起精神來招呼宛央,“下月廿六便是大婚之期,屆時你便住到太子的東宮去了,這一個月就不給你另行安排宮室了,就和母后共擠一宮,如何?”
宛央自是點頭稱是。皇后又叫過來兩個侍女,向她道:“這兩個是紅玉和紫玉,母后精心挑選了她們來服侍你,本宮見你只帶了一個貼身侍婢,定是忙不過來的,若有什么不是的地方盡管和我說。”
“母后挑選的人才必是好的,央兒在此多謝母后了。”宛央連忙道謝。
“既如此,想必你遠道而來也該累了,母后就不多留你了,待養足精神咱們再敘。”皇后道,又喚來自己的貼身侍婢花曉,“快帶公主去聆芳殿。”
“是。”花曉恭敬行禮,宛央又依照大禮拜別了皇后,才跟著她往側殿走去。
聆芳殿就在正殿右側,除了與正殿有一條走廊相連外,基本上就算作一座獨立的宮殿。雖然地方并不是很大,但物品擺設都很精致,不失皇家氣派。
“公主且在這里安置罷,若有什么不合意的地方就和奴婢說,”花曉恭敬地說,“公主若無事奴婢就先退下了,還請公主好好休息才是。”
“有勞姐姐了。”宛央笑道。
花曉忙道:“奴婢可承受不起,公主還是直接叫奴婢的名字就好。”說罷行過禮便離開了。
花曉一路回到正殿,皇后依然坐在原位,神色疲憊。她輕手輕腳的走上前,“娘娘,奴婢已將公主送至聆芳殿了。”
皇后閉著眼睛,“你看這位公主如何?”
“公主即將貴為太子妃,奴婢不敢妄言是非。”花曉低頭道。
“此處并無外人,花曉,你照直說便是,本宮不會怪罪你的。”
“這個……公主年紀輕輕便如此聰明伶俐,”花曉偷眼看著皇后,見她并無怒色,才說下去,“只是表面上雖一派天真,說話做事卻是滴水不漏,恐怕并不是好相與的。”
皇后微微點頭,“不枉你跟了我這么多年,花曉,在看人上也有了點眼力。”
“都是娘娘您教導有方。”花曉乖巧地答。
“既如此,本宮暫且按兵不動,后宮這個是非之地,還愁試探不出她的底細么?”皇后懶懶道,一雙眼睛卻是精光四射。
“娘娘說的是。”花曉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