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涼如水,夜黑似墨,勤政殿的基案上一位中年男人握著墨筆在紙上圈圈點點。時不時抬起頭嘟著嘴唇念兩句,又伏在基案上描來描去。
純黑色的大理石被打磨的很光滑,就像被清泉漫過一般水漓漓,霧蒙蒙,在月光下散發出寒意。被歲月雕刻過的羅漢床顯得尤為滄桑古樸,仿佛告訴我們這里躺過無數代君王。
小窗微閉,未修整的綠植野蠻的生長著,隨意的伸進一兩支,剩下的在風起云涌之際歡呼雀躍。
天窗吹進一股涼氣,彈在石磚上騰空而起,從腳腕處婉轉四溢開來,讓人不禁打個寒顫的同時又看到燭火微微搖擺。
烏云自由自在的遮避瓊輪,一會在前,一會在后,徜徉翻滾映在水中照進水渠。
它們搖曳著尾巴停留在蘆葉中,竊竊私語交頭接耳,凌亂不堪的植被中飛出一雙蜻蜓。
侍子踱步至陛下身邊:“陛下,夜深了,歇息吧,玉妃娘娘已經睡著了,您要保重身子啊。”
陛下抬起頭朝著羅漢床望去,果然,玉妃娘娘早已伏在枕頭上沉沉睡去了。
“怎么不給朕的愛妃蓋上點?你們當差當傻了嗎?凍著了可怎么辦?也不提醒寡人玉妃娘娘睡著了,嗯?”
陛下垂著困頓的眼皮質問著。
侍子畢恭畢敬的握緊雙拳作揖抱歉的低下了頭。
“罷了,把玉妃抬回去吧,朕也要休息了。”
陛下緩緩站起,撐著腰,扶著基案艱難的邁著步伐。
落寞的幼清獨自在寢殿里對酒當歌。
“哈哈哈哈哈哈……你喜歡的女人在哪里?哈哈哈哈哈哈,你喜歡的女人在別人的懷里。”
說罷,幼清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
半晌,又說到:“不不不不,你喜歡別人懷里的女人,哈哈哈哈哈哈……”
“當我想放棄的時候,我又覺得不甘心,她在別人床上的時候,我又想離開她,但她愛我的時候,我又舍不得她,哈哈哈哈哈哈……我是不是有病啊……我是不是有病啊……”
幾乎瘋魔般的幼清,一壺老酒,一位癡人。這相思之情唯有月亮知道罷。
在深宮之中,寒涼的夜里,這肆無忌憚的吵鬧與不得入睡的噪聲,必然會在第二天太陽升起之前被玉妃娘娘給壓下去。
冷靜之后的幼清忽然意識到,僅憑玉妃娘娘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想早點離開就得來點真本事。
經過一番折騰后的幼清已然大汗淋漓,被自己醍醐灌頂的他走近水缸,借著月色看清了自己的影子,像一股幽泉傾天而下,有香氣,有寒意,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這樣的自己是不是不能浪費了?
幼清心里暗自問到。
轉眼到了陛下重陽節的家宴之上,籌光交錯推杯換盞之間,各大官員輪番為陛下敬酒祝福,不少官員家眷還為玉妃娘娘準備了別出心裁的賀禮,哄的陛下是眉開眼笑樂不思蜀。
玉雕石砌的畫君樓中央,緩緩落下一位天外飛仙,充耳琇瑩,會牟如星,只見貴衣裳連,暗香浮動,天資皎潔,冷艷如雪。
陛下和玉妃娘娘與一眾高官不覺得看呆了眼,那舞姿似杏花交影,似蕭谷夕陽,如黃蜂過慵,如泉鳴水急。
陛下見罷,不免動了龍陽知心。
待舞閉,喚至桌前,仔細端詳。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幼清。”
“抬起頭來,讓寡人看看?”
“是,陛下。”
陛下驚奇的看著他:“你舞的如此之好,竟是個男兒身?”
“回陛下,幼清自小跟著教習姑姑習舞,所以……”
“無妨,從此你便跟在寡人身邊吧,呵呵呵。”
玉妃一臉錯愕的看著幼清,不知他此舉何意,但是看著陛下慈祥的笑意,想必他一定是把他當做女人看待了。
“來人吶,賜坐,離寡人近一點。”
剛坐下的幼清整理著衣袖,一位女子手捏玉盞款款而來,離他越來越近,幼清緩緩端起酒杯,誰料一杯甜酒自上而下的淋了下來,在場人無不側目,連陛下也被此舉驚的目瞪口呆。
幼清沒有躲開,這正是他想要的,一邊受虐一邊快活,一邊是得不到,一邊是攪屎棍。
皇后也是可憐,自始至終都被忽視冷落,現在又憑空出現一個野男人來跟她搶陛下,這哪里能忍得了?
“皇后,放肆!”
陛下拿起酒杯重重朝地下摔了下去,各大官員無不匍匐跪地:“請陛下息怒。”
皇后甜酒微醺,借著酒勁咚的一聲跪倒在地:“陛下,您好歹也是位帝君,怎可與地球上的頑愚君王相比?如今搞出個陰柔舞姬,為天下大恥,陛下若動了龍陽之心,那太陽系怎會容下一位您這樣的帝君?望陛下三思。”
“你!你!你……”
“來人吶,把這個口出狂言的賤人給寡人拖下去,寡人再也不想見到她!”
玉妃攙著陛下回到座位上。
“皇后平常不大愛說話的,不知今日是怎么了?”
齊貴人望著一眾嬪妃說著,握緊了手里的絲娟。
“幼清,寡人的皇后最近患了腦疾,方才復發,沒有嚇著你吧?”
“陛下言重了,幼清衣服臟了,先告退了。”
“好,你去吧。”
皇后這一鬧,從此在這深宮中成了第一位患有腦疾的中宮了。陛下仁慈,沒有加以打壓,只是把她關在寢殿里隨她瘋去罷了。
一連好幾日,陛下都在深夜傳召幼清,陪他下棋,陪他說話,陪他用膳,陪他睡覺。一時間,玉妃娘娘也失了寵,只不過她的心另有所屬,齊貴人多翻叨擾商量聯手干掉幼清她也無動于衷,每天過著平平淡淡的日子恪守幼清的規勸。
只是玉妃擔心一樣,陛下就寢也要幼清陪著,難道陛下真的起了龍陽之心?
“陛下,近來幼清為陛下憂心。”
“何事讓幼清憂心了?”
“陛下可有聽什么傳聞?”
“什么傳聞,說來聽聽?”
“他們說……我與陛下……還說,陛下是……”
“誰這么大膽?竟敢編排寡人?”
“請陛下息怒,請陛下息怒。”
“竟有此事?看來是寡人疏忽了,沒想到寡人的皇宮里有如此之多的愚男蠢女。”
“陛下……要不,你給幼清一個官職可好?這樣幼清就可以時時陪在陛下身邊,而且仗著幼清的官職,這些人也不敢再說什么了,一切都名正言順了。”
“呵呵呵,甚好,甚好啊,還是寡人的幼清聰明啊,寡人怎么沒想到呢,呵呵呵。”
陛下捋著胡子摸著下巴慈祥的笑著,仿佛市井之徒占了官家的便宜了一般。
“謝陛下,幼清自當永佩洪恩萬劫不忘。”
緊接著匍匐跪地,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一切都在計劃之中,今日的響頭想必也是為了他日歸隱所感謝的。
“那寡人就封你為御司舞侍,賜秉德宮入住,出入勤政殿,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恩惠可好啊?哈哈哈……”
幼清自己也是男兒身,當然知道男人的心思。男人吶,一輩子心里有兩個愿望,一個是征服天下,另一個就是征服全天下的女人。這冷不丁冒出來一個比女人還風姿卓絕的兒郎,還不趕緊收來填充后宮。
“陛下,那您將我安置在了后宮,我是否能在自己的寢殿里設宴款待各位娘娘們,今后也算是與各位姐姐們有個伴兒?”
“準了,準了,只要你開心,寡人就開心。”
“那陛下到時一定得來啊,不然……不然……姐姐們定會笑我的。”
“好,好,幼清說的是,來,再陪寡人下兩局。”
“是,陛下。”
“這回你可再不能輸給我了,哈哈哈……”
“陛下,您又取笑幼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