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文回到書房時，拉托娜已經在那里了。他很喜歡圖書溫暖柔和的氣息，清晰的書卷氣味。

“有時我會覺得這些書籍才是活著的，隨著歲月緩慢地呼吸。”洛文想起那個人的話。

怎么會在這種時候想起來呢？洛文閉上眼睛清理大腦里的想法。大概是最近太疲勞了，現(xiàn)在卻不是走神懷舊的時候，每天都有新的爛攤子，各種花樣翻新。

“我知道你有不滿，說吧。”安德莉亞推門進來，放下一杯咖啡，默不作聲地離開。洛文年幼的臉龐不免露出一絲疲憊，無所不能的面具終于露出男孩原本的形態(tài)。安德莉亞想，洛文他終究是活著的。會累，會煩躁，也會有發(fā)脾氣想要砸東西的時候。

太干凈的東西令人憎恨，太完美的人脫離人群。

“為什么不是我作為領導者。”拉托娜看著洛文。

“你，能力足夠，但有些東西不是光靠自身的能力的，”洛文指指自己的腦袋，“靠這里。”

“把我和這場戰(zhàn)爭隔絕？”

“拉托娜，其實你很單純，”洛文喝了一口咖啡，“很少掩蓋自己的想法，我懷疑如果你哪天要殺我，會先告訴我吧。”

“你無法完全掌控局面，你沒有兵權。”拉托娜語氣篤定，“或許政治上我永遠比不過你，但軍事上，你無法完成你的獨裁。”

“為什么你總覺得我要獨裁呢？”洛文纖細冰涼的手指撫上拉托娜的臉，“何必這么野心勃勃，把兵權交出來，好好做個親王不好么？”

“若我沒了兵權，就只有死路一條，連帶我的家族。”

“好尖銳的想法，我可不想拼個你死我活，”洛文放下手，慵懶地靠在座椅里，“我們不還是夫妻嗎？”

“別拿你這樣的臉說這樣的話。”拉托娜微微湊近洛文，手指猛地扼住了洛文的脖頸，“殺了你，也是個好辦法。”

“別這么做，拉托娜，”洛文很鎮(zhèn)定，語言流暢，“血族不需要氧氣，除非你破壞我心臟。而安德莉亞就在門外，只要她在，我死不了。”

“聽說你徒手教訓了一條小狼？你倒也挺強的，不過和我打架，就沒那么容易了。”拉托娜微微收緊手指，“畢竟我的家族從誕生之初就司職戰(zhàn)斗，殺了你也不是什么難事。安德莉亞只能治療活著的人，死了也無濟于事吧。”

“那你就試試吧，我很好奇死掉是什么感覺，”洛文一臉無所謂，“戈恩斯特家的歷史比你想的要長的多，但我又只學習魔法，這么看來，我還真是有麻煩了。”

拉托娜很想開口，告訴他自己真的會這么做。但洛文的瞳孔像是紅玉一般溫潤，滿含笑意。他知道拉托娜有膽子殺了他，但他不怕。

對于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的人，又怎么會害怕。

“洛……”安德莉亞推門進來，看到這一幕，“拉托娜？”

“出去，安德莉亞。”洛文語氣清淡。

“可是……”

“出去。”

安德莉亞嘆氣，關上門。洛文接著看向拉托娜：“鬧夠了沒，我還有事。”

拉托娜看了洛文很久：“這是警告，不是胡鬧。”

“對于你而言沒區(qū)別。”洛文依然是那副無所謂的表情。

拉托娜松開手，摔門出去。安德莉亞緊隨其后推開門：“怎么了？”

“鬧脾氣。”洛文揉了揉脖子，“下手真狠啊。”

“拉托娜她，究竟想干什么？”安德莉亞皺眉，“她做的事情沒有任何道理，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讓人心煩。”

“你看不見她，自然不知道為什么。”洛文淡淡的說。

“什么？”安德莉亞不懂。

“她在轉移注意力，轉移所有人的，”洛文少有的表現(xiàn)出無奈，“掩蓋她所想做的事。”

“我不明白。”

“她想要毀了血族，她比任何人都憎恨自己的種族。”他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他找不到方法阻止，“不管什么事，她都可以去做，只要毀了血族。”

“為什么？”安德莉亞皺眉。

她沒想到，拉托娜會有這么強大的野心。她更沒想到，洛文居然容忍了這么久。

“大概是受了刺激吧。”到了緊要關頭，洛文又開始開玩笑。

“你啊，不會又想自己解決這件事吧。”安德莉亞拿他沒辦法。

洛文輕輕靠在椅子上，神色慵懶。一個人從出生到變得清冷堅硬需要幾十年，返回天真爛漫的歲月卻需要一世。纖長的睫毛如羽翼一般輕顫，血紅的瞳孔變得干凈漂亮：“身為長老，我有我的義務。戈恩斯特家，或者長老院給了我榮譽，我不得不捍衛(wèi)它的榮譽，我受它奴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