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鳳英的婚禮沒有鋪張，似乎悄無聲息地完成了一項任務，有了依靠和寄托，田鳳英心情格外開朗，而廣進果然沒有辜負老太太們的希望，對孩子、對田鳳英好得無可挑剔，也許是前一次婚姻的失敗，使他倍加珍惜現在的擁有。

一九九九年開春的那場雪，下得異常猛烈，給外表溫柔得江南帶來了些許的災難，主要體現在農作物上，大棚里瓜果蔬菜從沒有經歷過這樣的迫害，往年都是在農家人精心呵護與照料下茁壯成長，而今年，不得不裸地暴露于一望無垠得大雪面前，可憐的景象非同一般，幾乎所有大棚的塑料布都被雪壓踏了，僥幸躲過一劫的，也是百孔千瘡。

春節期間，李鼎繁從學校回到了家，一年多的正規學校教育，李鼎繁斯文了許多，眼鏡也架上了，李鼎繁沒有去看望昔日的同事，而是陪著都靈，到處閑逛。

李鼎繁對父親說，打算畢業后留在BJ發展，不回來了，可李潤國根本不同意，怒斥道：“不回來，自己想辦法把學費交給公司，你們是和公司簽了合同的，自己想不回來就不回來？”

倒是都靈理解兒子的想法，私下里盤問道：“處對象了？BJ戶口？”

“還不一定呢！”李鼎繁扭捏著說。

“你應該把人家帶回來，讓我們看看，也好給你把把脈。”都靈一想到兒子有了女朋友，就像孫子已經抱在了懷里，樂得一眼角的皺紋擠淌出幸福的甜美。

春節過后，一切又恢復到忙碌的軌道上來，而萬成公司最后一批福利分房被提上了議事日程，而且現有的住戶必須將現有住房通過貨幣形式從公司買去。

住了多少年的房子，現在要自己掏錢去買，咋每年都有新鮮事物出現呢？按照折舊率和房屋面積，還有畢竟是公司自建房，一套五六十平米得住宅，化一萬出頭就可以了，積攢了大半輩子的老職工，盡管有怨言，可這是全國范圍內的行動，也只好忍痛掏錢。

因為種種原因，萬成公司尚有近五十套住房閑置，又被帶家眷的職工租賃的，也有當作招待所的，國家明文規定了取消福利分房，縣房改辦已經著手對各企事業單位得閑置房摸了一次底，說國慶前不能按時分配下去，就要歸入縣房改辦統一按照市場調節價出售。

對于閑置房的分配，此次分房方案首次將單身職工納入考慮對象，只要在萬成公司工作年滿十八年的單身男職工，都可以憑身份證原件和所在地戶口證明，到公司房改辦報名，一時間到鬧得人仰馬翻，花樣百出，傳聞甚廣的是閃電結婚行動，頭天認識，第二天領結婚證，到公司報名排房子，據說有好幾對。

張軍報了名，而妖卻無動于衷，說：“那些鬼話你們也信？單身還能分到房子，男人也能下仔了。”

然而，頭榜后，張軍還真的榜上有名，分數排在靠前，工齡分加上各種附加分，光檢修隊副隊長的頭銜就加了兩分，悔得妖腸子都青了，苦爹叫娘摔東西，干起活來心不在焉，老是琢磨：排不到前面，至少弄套房子，不在話下。

在男女雙方戶口都在麗海縣城中的職工里，沒分到房子的大有人在，于是大家紛紛停止工作，一起結伴到辦公樓找領導。

經理說這事是房改小組管。

經理助理說可以找工會。

一桿人誤打誤撞到了書記辦公司，書記錢開路轉動老板椅，看著一個一個滿臉憤概，躍躍欲試的人，道：“我也會換位思考，你們的處境我很理解，但文件這么訂的，不是那一個人說了算。”

公司工會主席李霞聽到大吼大叫的聲音，來到書記辦公室，后面王靜跟來。

“為什么同樣是單位職工，我工作還比他長，我沒有。”有人說。

“你的情況是這樣，你不是先結婚，后把你老婆得戶口遷移到麗海得嗎？”錢書記道：“你們每一個人的情況我們都有數。”

“廢話，我不結婚，我遷她得戶口干什么？”那人道。

“他老婆戶口是本地的，文件上不是寫得清清楚楚嗎？”李霞班書記解圍，道。

“文件誰定的？還不是你們拍腦袋想出來的。”妖早就一肚子氣，管不了那么多。

“這是職工代表大會確定的。”書記道。

“什么時候召開職工代表大會得？我們一點也不清楚。”又有人道。

“職工代表，有不聽從你們支配的嗎？他們不一樣是為他們自己著想，職工代表是誰選出來得。”。

“職工代表是你們自己選舉產生得。”李霞道。

“我都不知道誰是代表，我也從來沒選過誰。”

“我說，你們不能派一個代表來嗎？一群人螞蟻似的，鬧事是吧？”李霞道：“你們讓老同志喘口氣，喝點水。”

“他不給一個說法，我們就呆在這里，不走了，大不了把我們弄成黑名單，下崗。”妖氣急敗壞道。

“別以為我們不敢。”李姨道：“聚眾鬧事，可大可小，你們統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