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很大，天氣悶熱。蟬在梧桐樹上扯著嗓子嚎叫著，那聲音似乎要撕裂整個夏天。陳怡笙站在樹下等鐘晴，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連衣裙，看上去落落大方，十分漂亮。她低著頭，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怡笙。”鐘晴的聲音輕輕的，看到陳怡笙的瞬間，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聲音也跟著變得輕快：“怎么約在這里，不會熱嗎？”

他的手輕輕靠近，想要撫開她額前的碎發，卻被她向后退一步躲開。他的手頓時僵住，目光變得晦澀不明。他試著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勾起了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輕聲道：“心情不好嗎？”

陳怡笙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無波，卻令他的心涼了半截。

“鐘晴，我們分手吧。”她的聲音清亮，即便是蟬聲嘶鳴，也掩蓋不了她的聲音。

他沒有說話，沉默了良久，對她漾起了一個淺笑：“不要開這種玩笑好嗎？如果我哪里讓你生氣了，你告訴我。不要這樣來氣我，好嗎？”

他的聲音很輕，言語中有隱隱的哀求之意。

她有些不忍，可是有些事情讓她如鯁在喉，她無法讓自己委曲求全。她閉了閉眼，狠心道：“對不起，我沒有開玩笑，我們分手吧。”

鐘晴的臉色瞬間蒼白，漂亮的面容變得有些扭曲，連強撐的笑容都消失不見，他的手猛然按住她的肩膀，力道之大讓她忍不住皺起了眉。他望著她，眼底是濃郁的憂愁痛苦，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鐘晴，你別這樣。”她用力扒開他的手臂，臉上的表情淡漠到了極點：“我們……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他望著她，聲音微微顫抖，眼神里是不加掩飾的痛苦：“怎么好散？”

他不該是這樣的，驕傲如他，怎么能有如此狼狽的時刻。她的心漸漸軟了，可是身體里有另外一個聲音一直在咆哮：“讓他痛苦！讓他痛苦！既然他已經傷害了你，就要讓他付出代價！”那是她心中的魔鬼，被自尊和怨念堆積起的殘忍的惡魔。

腦海里浮現出韓韻對他巧笑倩兮的容顏，浮現出他對韓韻溫柔的笑容，那笑容如毒刺般扎在她的心頭，幾乎要將她的心臟撕裂。她有些驚惶地向后退了兩步。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陳怡笙竟然成為了一個如此善妒的女人？在這場愛情里，她是否已經將自己改變了太多？她曾經引以為傲的從容和氣度呢？她突然感到十分惶恐，如果因為愛情要變得如此丑陋，那她寧可不要！她要趁自己還未因貪婪和嫉妒變得更加丑陋不堪之時抽身！

她深吸了一口氣，眼神平靜，聲音淡漠疏離：“對不起，你就當全是我的錯吧，是我對不起你。”言罷，她轉身離去。

他愣在原地，呆呆地望著她的背影。他有些卑微地期許著，或許她還喜歡他，或許她也舍不得他，或許她還會回頭……可是，他就那樣站在原地望著她，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視野里，才恍然發覺――她沒有回頭，一次都沒有！

他向著她離開的方向跑去，瘋狂地向前跑著，卻連她的背影都看不到……

蟬仍然無休無止地嘶鳴著，那聲音，令人頭痛欲裂。

“怡笙！怡笙！”他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上已經被冷汗浸透，他扯開已經濕透的衣領，露出了精致的脖頸。他微微喘息，眉毛緊蹙著，目光痛苦又有些茫然。

掌心傳來一陣刺痛，他低頭看去，原來是被自己用指甲掐爛了的掌心。掌心中微微滲出一縷深紅的血絲，竟給人一種驚心的感覺。

他抬起手，用力捂住臉，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顫動。

安靜的房間中漸漸傳出男人的輕笑聲。那笑聲很蒼涼，似痛惜，似嘲諷。

是夜。他抬頭，望向無邊的夜色，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

……

辦公室里靜靜的，只有鐘晴一個人，自從昨晚從噩夢中驚醒，他就沒再睡著，一大早便來了醫院。

他放下手中的病歷，揉了揉太陽穴，神色疲憊。記得剛和陳怡笙分手那時，幾乎每天晚上都是從噩夢中驚醒的。最近不知怎的，又開始做那些噩夢了。

陳怡笙進來時看到的就是他一臉疲憊的樣子。他的臉色蒼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顯得很憔悴。

“看你神色不大好，生病了嗎？”她把外套掛在衣鉤上，狀似無意道。

“沒什么，昨晚沒休息好。”他聲音淡淡的，卻掩不住疲憊。

她坐下，望了他一眼，似乎想要說什么。猶豫間，薛平和言一帆已經走進了辦公室。

“怡笙，你可是來得越來越早了。”薛平望著陳怡笙，笑道：“我和一帆現在倒是不如怡笙勤快了。怡笙，這個月的全勤獎非你莫屬了。”

“借您吉言，要是我這個月真拿了全勤獎，我就請您吃飯。”陳怡笙輕聲道，一雙眼睛狡黠地望著薛平。

“那可不行，平哥的老婆大人估計不會答應。你要是想請薛大哥吃飯，必須先經過大嫂的同意。”言一帆翻著手里的資料，調笑道。他滿眼含笑地望著陳怡笙，等待她的反應。

陳怡笙先是一愣，繼而眼睛瞇成了月牙兒，她把散在身后的長發輕輕扎起，沖言一帆歪了歪頭，忍不住笑道：“師兄這話說的確實對，是我唐突了，不如到時候我請大家一起吃飯，也不怕嫂子怪罪了。”

“這個主意好！大家都記住了，到時候你可不能耍賴。”言一帆托著下巴望著她，一本正經道。

陳怡笙笑了笑，不置可否。她的余光掠過鐘衡，他仍然在一絲不茍地翻閱著手中的資料，面容淡漠，仿佛對旁邊發生的事毫不在意。她突然感到一絲心疼，他就坐在那里，和她身處同一房間，可是他們之間卻無言以對。他仿佛和這個房間的另外三個人都格格不入，傲然而孤寂。

心里泛起陣陣酸澀，她微微嘆了口氣，拿起資料繼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