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子同默和尹恩在角落里秘密討論著，當然，她只不過是傳達西蒙的旨意。井子和西蒙兩人披著的黑色斗篷并不普通，它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可以在穿越任意門的時候逃避監控。

E都市的監控幾乎無處不在，它們就像是這城市里的空氣，與所有生命共存亡，而這也正是管理部所擔心的地方。因為早在很多年前的一次政論商討會上，管理部獨裁的政策就已經被推翻，很多權力也被公共化分，其中一項就包括城市里的監控。

加之這些年，研發部又在這方面花了不少心思，使得這些監控更加無孔不入，所以想要做到真正的隱密幾乎是不能夠的。

城市監控由三大部門共同管理以及研發部的別有用心，讓管理部這些年吃盡了苦頭。表面上管理部門在E都市里光鮮亮麗，是受人追捧的香餑餑，但實際上他們也同其他部門一樣履步維艱，制約重重。

值得慶幸的是，管理部門在那一年的討論會上爭取到了言論屏蔽的權力，不然這個城市就真的會像研發部所幻想的那樣，都市生活透明化。當然屏蔽言論絕不是管理部的私心，他只是抓住了人們的擔憂，畢竟沒有一個人會真正愿意將自己的私生活大白于天下，至少在言論上他們仍舊希望自由。

所以矮個子的自燃事件絕不只有幾個新人和三級管理員知道，而是幾乎同時，這件爆發性的事件就已然出現在“知蛛網”的信息搜索器上。而后，用不了多久這臺信息搜索器就會將完整的數據和視頻上傳到“知蛛網”，然后以信號的形式派發給E都市的每一位成員。于是所有人都可以利用自己手上的腕表觀看“新報到菜鳥自燃事件”的虛擬3D視頻，從而讓這件事變得眾所周知。

關于“知蛛網”的信息產生，這都要歸功于研發部的開發，他們將監控隱形化、數字化，像穿梭在城市里的風一般網羅最新鮮的咨詢，然后上傳至一臺智能化的信息搜索器上，經過智能化整合最終上傳為數據，由此可以省去不少人為操作，而管理部的那些監控人員也因此而下崗。

不過，人們只能看見整起事件是如何發生的卻聽不到任何與之相關的談話或內容，加之，西蒙和井子都穿著信號干擾護罩，或者可以稱為“城市隱身衣”，而城市監控又無法搜集腕表顯示的虛擬數據，所以即便3D視頻被“知蛛網”曝光，但是關于默呼叫井子以及西蒙和井子參與此事的過程并不會被顯示出來，這恰好為管理部門打開了一條隱密而便捷的渠道。

其實，為了打開更多渠道，管理部門還秘密成立了一個團隊專門研究和商討研發部所制約他們的任何漏洞，甚至這些研究出來的bug還被編輯在冊，成為管理部門人手一本的《智行囊》。

暫且撇開這些不說，還是著眼于當下這一緊張的局面。西蒙的目標很明確，他認為必須要在這些新人被送到商討大會之前統一言辭，鑒于到時研發部有可能拿出“講真水”試探他們，西蒙覺得有必要秘密整理這些新人的記憶。

“整理記憶”本是研發部在很早以前研發出來的一項黑科技。但這項技術卻在被研發出來的同一年被政論商討大會取締。當然這純屬于管理部門的報復，因為那一年很多管理部門提出的建議也被研發部的人全權否決。

不過事后，管理部門竟認為這種黑科技對他們逃避一些責任很有幫助，所以就經過一系列的手段獲取了這項技術，并被秘密收藏。如今，西蒙為了讓這些新人步調一致，或者說不在商討會上胡言亂語致使研發部的人手握把柄，因而才做出了這個既大膽又危險的決定，畢竟“講真水”是否對“記憶整理”無效的結論還沒有被證實，可當下西蒙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為了減少一些麻煩，井子和西蒙幾乎守口如瓶，他們甚至沒有向默和尹恩透漏他們本真的想法，畢竟二級指導員及以上官員才有免用“講真水”的資格，這東西對默和尹恩同樣奏效。

所以井子只是告訴默和尹恩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以及需要將新人們嚴格監控直至商討大會結束，至于如何監控，監控期間又如何安置這幾個新人就由井子全權負責。簡單地說，就是默和尹恩的任務到此結束，他們只需把新人們送到指定地點。

一切按部就班地進行著，默和尹恩帶著新人們前往管理部的監獄“烏托邦”。

“為什么要把我們送到監獄里去？”尹君得知烏托邦竟然是一個監獄的名字后，滿臉都是憤怒和驚訝，他至始至終都不明白，為什么他的同伴出事，他們幾個人卻要因此受到牽連和警告，甚至還要被關押起來。他思維單純，腦子里只有對與錯，一切他認為合理的事情都是對的，而認為不合理的事情就是錯的，顯然要把他們關進監獄里的這件事就是不符合常理的。

“對啊，為什么我們要去監獄呢？”

“那是什么地方？監獄！”

“你們沒開玩笑吧，讓我們去監獄那個鬼地方！”

新人們都表現出同尹君一樣的不滿，特別是洛伯和風尚。前者是因為害怕和恐慌，畢竟他是唯一手握真相的人，而后者則是因為自尊和榮譽，畢竟進監獄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而少年就像看熱鬧似地看著大家，他隱約覺得這一天簡直可以用大起大落來形容。他們可以像被人捧著的繁星那樣被人歡迎和鼓勵，又可以像被人嗤之以鼻的老鼠那樣被人嫌棄和囚禁。明明短暫而燦爛的人生卻偏偏掌握在別人手中，連他自己都懷疑這個城市的存在是對還是錯。

尹恩默不作聲，露出一種無能為力的神色。默則苦澀地擺擺手，無精打采地開玩笑道，“不要那么悲觀，我的朋友，烏托邦雖然是個監獄，但也沒有你們想象得那么糟糕，人總要哪里都嘗試著去一次才更有意義，不是嗎？再說你們又不是要一輩子待在那里，只要政論商討大會一結束，你們就會被放出來，而且我再次強調你們去那里絕不是因為犯錯，只是需要更嚴格的看管，而這絕對超過了我和尹恩的管轄范圍。”

“所以你嘗試過讓你的人生更有意義了嗎？”風尚略帶諷刺地問道。

默聳聳肩，狡辯著，“當然，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讓自己的人生更有意義。至少我就沒有。”

尹君開始摩拳擦掌，他幾乎氣得咬牙切齒，卻不想默還在這里開他們的玩笑。這一點倒是和默身旁的尹恩很像，至少他們都討厭油嘴滑舌的人，而默正是這樣的一個人。

新人們雖然不能單獨穿越任意門，但是在默和尹君的帶領下，這扇門同樣有效。拿一些還沒有被劃分部門的“幼果”來說，他們想要穿過任意門就必須由“生果”甚至是“熟果”為他們做擔保從而獲得該部門的短期通行證才可以。

所謂的“幼果”、“生果”、“熟果”是對不同年齡段以及資質深淺的都市人的簡稱。因為他們信奉永青藤，便把自己簡稱為“果”，用以感恩永青藤的孕育。“幼果”是指未完成基本教育和訓練并正式被部門選拔之前的“果”。“生果”基本是指絕大多數的參與部門工作的“果”。而“熟果”是指資質較深的幾近休養或是已經開始休養的“果”。例如，默和尹恩，甚至是西蒙都屬于“生果”，而如若這批新人從出生就在E都市里生活的話，他們就屬于“幼果”。

然而，在E都市的辭典里，這批被定義為遠古同胞的“果”卻被叫做“未明人”。這個詞語始終被藏在都市辭典的秘閣里，幾乎不被都市人所用，他們更愿意叫這些人為“菜鳥”，雖然這個詞匯并不被政論商討大會承認，畢竟這并不是一個足夠好聽且禮貌的詞語。

曾在很多年前，人們還在用“未明人”稱呼這些遠古同胞的時候，就有一個新人因控制不好自身情緒而殺害了自己的指導員，雖然人們已經記不清當時為什么那個人會對這個詞語異常敏感，但出于某種安全性的考慮以及對這些外來同胞不健全的認知，那年商討會結束以后，“未明人”這個詞語便在E都市里消失了。

現在，在“知蛛網”的報道里，通常用“新人”稱呼他們。他們的新，一方面是因為他們的生命被重新激活且開始了一段新的人生歷程。另一方面是因為他們在這些都市人的認知里還是嶄新的，即便千百年來都一直有未明人被源源不斷地送往這里，但是他們始終被那條“禁止對未明人做任何實驗”的條例保護著，除了在那本《物種認定報告》誕生的年代，也幾乎是那個年代，未明人成為了都市人的外來同胞，成為了神秘而不可冒犯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