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惡臭味傳來,太乙朝所著衣物聞去,果是奇臭無比,想是體內丹毒排出沾在衣上之故,當即起身打開房門,高聲呼喊小二,使其澆湯。
一柱香不到,小二、小三將一浴桶搬進太乙房間,又灌滿熱湯。太乙將身上衣褲脫下,打包在布中,扔給小二,道:“拿去后院放火澆了。”
小二也聞得奇臭,知曉衣褲上或有劇毒,當即應了一聲,接過包裹,與小三離開,自去后院火燒包裹。
得以熱湯洗身,太乙頓感舒坦、愜意之極,見今體內丹毒已解,再次服用煉化洗髓丹,以提升修為。
水月閣中即有洗髓丹,見今靈石無數,要多少洗髓丹都無妨,只要莫再中丹毒,定然能將修為提至煉氣后期后期五層。
洗身沐浴罷,太乙使小二拿來二十粒洗髓丹,便又開始修煉起來。
如此春來冬去,整整五載有余。
一日,小二、小三正在外堂干活,見小四端著碗筷出來,小二問道:“四哥,你去給掌柜送辟谷丹,可曾問掌柜何時出關?”
修為未至筑基期無以吸風飲露,不食煙火,不過憑太乙煉氣后期的修為,只須服用一粒辟谷丹,可月余不食一餐。
小四耷拉著腦袋,苦著臉兒,說道:“都怪你二哥,使我去問掌柜何時出關,結果被掌柜臭罵一頓,若我再多嘴,便要叫我滾蛋,往后這等吃力不討好的活兒,可莫叫我去,我家中還有老母要養,若是沒了這里的活計,如何使得?”
小二道:“四哥如何冤枉我,我亦是好心,要知掌柜多年不管柜上諸事,這水月閣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若再如此,早晚被宗門怪罪,那時我等豈有好果子吃,讓滾蛋是輕的,沒準還得受一頓皮肉之苦。”
小三聽得皮肉之苦,心下暗驚,上前插嘴,道:“生意不佳乃是掌柜常年閉關之故,便是皮肉之苦,也是掌柜身受,與我等何干?”
小二冷笑道:“三哥倒推得干凈,只怕事來之時,憑你千般巧嘴也抵不住皮鞭一頓。”
三人正斗嘴,一老者走將進來,能進入坊市,除了各店所雇伙家之外,只有修仙者。
小二忙上前問候,道:“前輩有甚須小子效勞?”
老者問道:“你家掌柜可在?”
小二道:“掌柜有事,一時不得空閑,仙長有事只管吩咐小子。”
老者略一打量小二,道:“且去通報你家掌柜,便說大師兄前來探望他。”
小二立即恍然,一路快奔來到太乙房外,輕聲喚道:“掌柜,外堂有人相尋,自稱乃是大師兄。”
少頃,房門找開,正是閉關數載的太乙,其問道:“果是大師兄前來?”
小二道:“小子如何敢欺瞞掌柜,那人自稱是大師兄,至于是與不是,卻須掌柜自去探看。”
太乙當下快步來到外堂,見一老者站在外堂之上,不由大驚,道:“大師兄果然是你,卻如何這般面目?”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太乙大師兄太甲。
太甲長嘆一聲,道:“此處非是言語之地,且去內堂敘話。”
太乙引太甲來到內堂,二者坐定,太乙又問道:“記得大師兄已然筑基多時,當有數百年壽元,如何卻是這般蒼老樣貌?”
太甲再次嘆息,久而不言語,良久方道:“只因一時貪功冒進,求取機緣,進得十萬大山深入,被一妖怪偷襲,以至重創不愈,不僅修為不斷跌落,壽元亦只剩四五載,見今我是萬念俱空,只欲回鄉終老,得以魂歸故土而已,想起師弟在此擔任掌柜,隨路便來一趟,與師弟話別。”
對于大師兄,太乙萬分感激,若非其一意力薦,太乙也不能來此水月閣安穩渡日,亦無機緣煉成大周天聚仙陣,見今聞其只數載壽元,不由大悲,乃問道:“大師兄卻須何等靈丹醫身,只管說來,師弟雖不才,愿盡綿薄之力。”
太甲神色黯然,乃道:“寒毒侵入骨髓,又入奇經八脈,便是金仙降世,亦無回天之術,師弟無須如此,修仙求道本是逆天奪命之事,見今既然爭奪不過,便就罷了。倒是師弟似修為大進,離筑基似也只一線之隔。”
太乙道:“說來慚愧,來此數十載,偶得機緣,月余之前將修為提至煉氣后期五層,只是筑基之事,非同小可,而師弟壽元亦只三二十年,能否筑基還是未知之數。”
太甲心下暗嘆,嘴上卻安慰道:“師弟求道之心甚堅,又福緣深厚,筑基定然指日可待。”
太乙問道:“師弟久在坊市經營,多年未曾回返宗門,卻不知師尊近況如何?”
太甲再嘆道:“師尊三十年前沖擊結丹失敗,抵不住天雷之威,身死道消,見今只你、我與太丁在世,據說太丁往海外找尋機緣去了,我亦十余載未曾與之相見。”
太乙聽罷不由得神傷,乃道:“師兄既然來到,便多住幾日,你我師兄弟多年未見,當促膝夜談,不妄你我師兄弟一場。”
太甲笑道:“師兄我正有此意,如此便打擾數日。”
太甲在水月閣一住便是十余日,與太乙無話不談,太乙亦除聚仙陣之事未說,其余皆與之言語,當然些許事則改而與之言。
當聽得太乙竟意外收得一千年碧血金蟾并煉化其血而解丹毒,太甲稱奇不已。又數日,太甲終于決定離開水月閣,返回故鄉終老。
太乙與之話別,甚是不舍,道:“師兄此去,不知何日才能相見,莫如便在此處安享余生,卻不更好?”
太甲道:“為修仙問道,未能養育子嗣,深以為憾,見今只求魂歸故里而已,師弟不必再相留。”
太乙聞言,不由黯然淚下,道:“師兄之憾,安知不是師弟之憾,若是不得筑基,師弟亦不久人世。師兄尚有故土可歸,只是不知師弟又將魂埋何處?”
太甲亦是神色黯然,猶豫再三,最終下得決心,只見其一拍納物袋,一物倏地飛出,落在地面。
太乙定睛看時,卻是一只三尺高的木制傀儡,其形似蝙蝠,卻又比蝙蝠多出一對由腋下長出的手。
只聽太甲緩緩說道:“此物乃是以千年青木、筑基后期飛天青蝠魂魄煉制而成,能帶人疾飛,其最大神通乃是風影遁,瞬息可移里許,乃是保命逃生最佳之物。此乃是師兄在數十年前得自一古修遺府,發現之時,所幸傀儡處于休眠,而其體內靈石未耗盡,不然便是尋著亦無用處。”
又道:“當初能由十萬大山逃出生天,此物居功甚偉。本欲留給太丁作防身之用,只是一直不見其蹤影,而師弟你離筑基已是一線,便贈予師弟,有此物相助,或能得以筑基,也算了卻你我師兄弟一場緣份。他日師弟果然得以結成內丹,可別忘了提攜我族后輩。”
太乙聞聽青蝠傀儡竟能施展風影遁不由一喜,即而又苦笑道:“師弟至今未能筑基,他日果能結成內丹,必不敢忘師兄今日贈寶之恩。”
太甲再拍納物袋,掏出一小壺,道:“此乃寄魂壺,只須將安在傀儡身上的靈石取下,將飛天青蝠的魂魄抽出放在寄魂壺中,我留在傀儡身上的神念印記便會自行消失。師弟只須再次安上靈石,將魂魄打入傀儡身上,血祭之后打入其一道神念便可。另外得自古修遺府的筑基丹丹方也一并贈予師弟”說罷,又從納物袋中將筑基丹方取出與寄魂壺一起遞給太乙。
太乙將青蝠傀儡、寄魂壺、筑基丹丹方收入納物袋中,甚是感激地說道:“多謝師兄贈寶,有此寶物,便有一絲生機。”說罷一拍納物袋,取出一對手鐲,取其一只遞給太甲,道:“此乃陰陽鐲,又稱雙生鐲,擊一鐲,則另一鐲相隔百里之內即生共鳴之音,相隔越近,則共鳴之聲越響。”
太乙一指輕彈一鐲身,果然另一鐲同時響起共鳴之聲。太乙將其中一手鐲遞給太甲,說道:“你我各執一鐲,以此為憑,師弟果然能得以結丹,必前往找尋師兄族輩報恩,絕不食言。”
太甲淡然一笑,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卻依舊將陰鐲收入納物袋中,便與太乙拜別。
遠處飄來太甲喃喃之語,道:“修仙兮修仙,其道兮萬難,奈何奈何?”
太甲既走,太乙感慨良久,數日之后,方才平復。
見今已煉氣后期五層的修為,太乙便著手準備筑基,若要筑基須服用筑基丹,雖然宗門或會賞賜一粒筑基丹,然憑太乙九品仙根的資質,一二粒筑基丹顯然杯水車薪,不足為用,惟今之計乃是自行煉制。
有筑基丹丹方及水法煉丹,又有聚仙陣之助,自行煉丹不再是遙不可及之事,只要找到煉制筑基丹所須的靈藥,諸事將迎刃而解。
各類靈丹的丹方在各個時期不盡相同,因為各類靈藥并非無窮無盡,當一類年份久的靈藥用盡之后,須以另一類年份久的靈藥代替,又或將丹方改良,是以所用靈藥亦有不同。然而太乙自信有聚仙陣之助,便是上古丹方,其亦能將所須靈藥配齊。
于是太乙便開始根據筑基丹丹方及太陰散秘方,在坊市中以水月閣的名義發布任務,以兩倍的報酬,收購兩張丹方上所記各類數十種靈藥,且年份不限。其實再高的報酬太乙也出得起,但若是所出報酬過高,則會引起他人懷疑。
又為不使有心者覺察,其在收購的靈藥中又加了另外百十種,以求魚目混珠,反正其靈石無數,便是浪費也無所謂。
重賞之下必有能者,僅年余之后,太陰散所須十數種靈藥全部湊齊,而筑基丹所須靈藥只剩一種靈藥未收齊之外,余者皆有,只是年份大多不足。雖然年份不足,卻因有聚仙陣之故,太乙毫不在意,只是最后一株木丹參卻久久沒有著落,使得太乙心焦不已,要知其壽元僅三二十載。
期間,太乙依照太甲所言祭煉青蝠傀儡,并多次出坊市去野外操練、熟悉青蝠傀儡。畢竟是保命的手段,豈可輕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