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莫道此更花如雪(上)
- 寒宮志
- 暮天合兒hs
- 2297字
- 2020-10-23 22:58:09
“你終于還是又放了她!”此時趙雪姬早已換下夜行衣,換著一襲粉色寢衣,眉目妖艷卻沉寂,薄紗下動蕩的身姿越發曼妙明麗。
她似是久經人事亦了解司空云澈脾性,盡管有所不甘卻還是似笑非笑地纏上他的手臂,“方才我已聽到項矜惜并未撞破我們的秘密,而只因項皇為人狡詐多疑,即使你已把他最寵的女兒握在手里,仍舊無法取得信任掌控大權。只不過,項奕宸似乎對他的親妹妹極為疼惜,現在留項矜惜一條命,或許,還有能夠利用的時機??”
言罷,趙雪姬便如無骨蛇般纏綿在他懷里,一個摟抱她便踮起腳繞上他的脖子任意親吻吮吸。司空云澈仍舊無動于衷無知無覺,卻在下一瞬便順勢把趙雪姬橫抱起來大步跨進房間,門外更聲杳寂,遲遲篤聲在暖帳內遍布的旖旎里顯得越發遲緩和迷離。
車玥國宣弘三十一年末,北部大國北辰國皇帝駕崩,少日,三皇子夏侯承軒即位,年號建景。夏侯承軒年少登基,以二十三歲之身重整因前朝帝王昏庸老邁而山河破碎風雨飄搖的大國,只在幾月內便使得一片的烏煙瘴氣被清明祥和代替,一時間百姓安居群臣盡事萬國朝覲。
盡管眼下已是狂風陣陣天色烏黑,項矜惜仍舊不懼寒氣,只是著件百花穿蝶錦衣,外披了織錦鑲毛斗篷,素繁相宜。長發半梳,低低垂垂地落在身后,若無其事般在園中踱步,忽而有一婢女晃動著雙丫髻,穿著素絨繡梅花襖冒冒失失地奔過來,見了項矜惜也不行禮,一把就拉過她斷斷續續地喘著氣一邊說著:“公主,公主,你知道嗎?北辰國新帝登基了??”
項矜惜先是笑得眉目彎彎溫柔恬淡,心想著與自己同歲的丫鬟果真是冒冒失失少見多怪,卻又隨后一邊搖過梅花枝一邊嘆息著慢慢開口:“這我早已聽說,北辰新帝年少有為,你莫不是又要聽旁人所述向我夸贊他是如何把殘敗的偌大河山重整得政治清明?怎如我車玥國,雖說國居百萬里,卻是我祖父當年僅憑武力搶占土地擄掠百姓建得,而父皇稱帝三十余載,雖說守得江山,卻猜忌大臣罔顧外交鎮壓百姓,民間早已是哀鴻遍野怨聲載道,我這個公主,也不知能做到幾時安寧??”
“公主哪里話!我車玥國力強盛資源深厚,不說萬世為君起碼也能留得項家千百代作主!”歆兒一把扯過來口無遮攔的小宮女,裝勢要打,卻也只是在她的小襖上輕輕拍了幾下,“花音,你又口不擇言惹公主不快,實在該打!”
或許由于未經世事太過天真,或許是項矜惜一向對于手下人的嬌慣寵成了她的脾氣,花音只是閃爍著大眼沖歆兒做了個鬼臉,裝腔作勢地一跺腳,便又湊到項矜惜的耳旁:“公主,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我聽旁人說,新帝夏侯承軒長得英俊如神祇,身長九尺,龍眉星目,就像是畫里的謫仙一般。而先帝卻是身長六尺,黑面鼠眼,怎么能生得這么英俊的男兒?”
“你呀。”項矜惜被這般無端的疑問逗得笑靨綻開,鳳目一轉便話語出口挑弄起來,“或許是生母貌美,有何奇怪?你若不信,等你長大我便作主把你嫁給體如黑熊胡須滿面兇神惡煞的鄉野村夫,看能不能也生得出這般英俊無雙的男兒!”
花音羞得面紅耳赤,幼嫩的臉龐燒得滾燙,提著裙擺就要去追項矜惜打鬧,終于還是因衣著厚重走幾步便氣喘吁吁地累得坐在地上不愿再動分毫。花音扶著樹干不停地呼氣,如白色的霧在花間裊裊升起。她卻仍然搖晃著頭,眼珠隨思緒不停轉動:“比司空將軍長得還要好看,那得是什么樣子?”
項矜惜的笑容剎那間被凍僵住,引得歆兒也眼色暗淡地把花音扯到一邊再次責怪起她的口不擇言來:“讓你口無遮攔!公主已有兩月不曾見過司空將軍了,讓你這一提起,不是又讓公主傷心了?你啊你啊,真是該打!”說罷,歆兒不輕不重地沖著花音的頭就落下一掌。
花音也意識到錯誤,為哄項矜惜開心還特意裝出連聲喊痛的“哎呦”,但項矜惜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相纏的十指,撫摸著上面清晰刺目的傷疤,不再說笑,靜默了好一會才道:“天冷了,我們回玉錦宮吧。”
離著數步遠她就見到守在自己宮外的身影,一襲朝服玉樹臨風,想來是一下朝就趕過來站在這里苦等。他轉過身看見她時即是欲言又止不知所措的欣喜,像孩童一般笑迎上去。她本想任性裝作事不關己與丫鬟一同逃進宮去,卻四下一看早已沒了兩個丫頭的影子。她只得在心里叫苦不迭,卻還是后退兩步冷聲著:“司空將軍來這里做甚?似乎沒有與將軍相熟值得牽掛的人!天色漸冷,將軍還是快些回府,何苦在這里捱凍?”
“還生我氣呢?”司空云澈伸手便去觸摸她的臉,輕碰了一下就失笑起來,“瞧你氣的,好好好,是我錯了,我當時不該兇你……這樣,你再兇我好不好?”
“我可不敢,只怕再說一句,將軍又要惱羞成怒了!”話里雖是略帶譏諷,細看時卻能察覺到她眉眼中的竊喜。少頃后她突然一下子撲進他懷里,胡亂捶擊他的胸口,幾下后索性趴在他懷里,淚如河溪,“你這么久都不肯來見我,我還以為你是真的把我忘了!”
“怎么會呢?我若是傷早些好,早就來見你了。”他隨手撫著她的青絲,寵溺溫柔,目光軟和得就如春夏的湖。
“你受傷了?在哪里?我看看……”
“無事了,不必擔心。”她隨即就要撥開他的手查看他身上的傷,卻被他一手捉住。
“當武將的,整日打打殺殺,你若是有個萬一,我怎么辦?”她不滿地轉過身去故作忿忿,錦色的陽光穿過她指尖的縫隙慢慢降落到地上。
“好了,天冷,我們進去再說。”司空云澈用斗篷把她裹緊攬在懷里,笑容晦澀卻與她步履一致地進入玉錦宮里。
宮內置三鼎火爐,與外有別更甚于春冬。木炭在微小的火舌中噼啪作響,司空云澈沉默地坐在梨花木桌旁,昨晚的記憶就這樣無止無限不可遏抑地在腦海中滋長回放。
多年來,他從來不曾見過那個所謂“主人”的真面目,他只知自己爹娘生前就為那個神秘人賣命,而司空云澈從在襁褓中時,便是遺孤。從小在耳邊揮之不去的訓導,使他不得不遵從主人提出的任何要求,包括專心習武奪得狀元,包括踏遍煙花巷,包括籠絡風月樓名妓趙雪姬,也包括,接近和欺騙,項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