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永遠”的運動對象
- 當代嶺南文化名家·陳翹
- 陳翹 管瓊編著
- 6234字
- 2020-10-28 09:24:16
“四清”
結了婚的陳翹與劉選亮并不著急為人父母,陳翹考慮的是:懷孕一年,哺乳一年,恢復一年。三年對于舞蹈演員或編導來說太漫長,青春轉眼逝去,在舞蹈事業與孩子之間,陳翹放棄的是后者。劉選亮的擔憂是,兩個黑分子養一個小黑分子,其命運令人擔憂。所以婚姻帶來的改變僅僅是兩個人從集體宿舍搬到了團里分配的一間小屋。吃在食堂,下鄉,創作,排練,演出,太陽從東邊升起西邊落下,冬去春來,花開花落,生活的節奏沒有絲毫打亂。
越是怕什么,越是有事要來。新的政治運動又開始了,這是劉選亮心里最擔心的,他現在是兩個人一個家庭,以往陳翹自己的出身已經夠她麻煩的,如今還得加上他家庭的重大問題。
形勢學習動員大會在區黨委的禮堂召開,領導坐在主席臺上,手邊放著一沓紅頭文件,《關于一個大隊的社會主義教育運動的經驗總結》《關于在問題嚴重的地區由貧協行使權力的批示》和《中央關于農村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中工作團的領導權限的規定(草案)》。整整一個上午,領導念得口干舌燥,下面的人聽得頭昏腦漲,頻頻起身外出小解,以緩解身體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的疲勞。文件雖多,主題只有一個,要在全國范圍內開展聲勢浩大的“四清”運動,也就是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具體來說,就是要在農村里“清工分,清賬目,清倉庫和清財物”,在城市里“清思想,清政治,清組織和清經濟”。
這是1964年,距反右運動過去七年,陳翹當年因為年紀尚輕,沒有被劃為右派。今天,坐在十幾個人的小組會上,心里有充分的準備,她知道很快就有矛頭沖她而來。果然,會議的調子很快統一起來,言論集中,矛頭明確直指陳翹。陳翹手里做著筆記,心里冷笑,老一套又來了,重復幾十遍的陳詞濫調:家庭出身不好,狂妄、驕傲,不問政治。陳翹心里說:“我就是年少氣盛、狂傲不羈,在別人眼里的資產階級金質獎章,就是我最大的驕傲資本。運動不會永遠搞下去,等到運動過去,等到可以說話,我再創作一個好作品?!爆F在,她只能以沉默對抗著所有呼嘯而來的箭鏃。山雨欲來風滿樓,空氣中彌漫著肅殺之氣,陳翹無聲無息地坐著聽著記著。最后,她做了一個極其深刻的檢討,為自己安了多頂帽子。
面對批判,陳翹既委屈又不憤,但她懂得保持沉默。這一天,工作團的副團長、市委組織部的賀副部長,用善良和政策解除了多年來死死壓在陳翹頭上的緊箍咒。
“記住,陳翹,1947年是一道坎,之前的國民黨是抗日英雄,之后的才是反動派?!?
陳翹激動得幾乎暈過去,她的爸爸不是反動軍官,是抗日英雄呀!盡管那時自己只有六歲,但媽媽無數次的敘述早已深深刻在心里,她的爸爸真的是抗日英雄!她真想立即就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不是反動軍官的子女,但現在還不是她大聲說話的時候。
不久后,全團人下鄉參加轟轟烈烈的“四清”,“四清”運動總部設在澄邁。仁興公社民族大隊的鳳朝田村,是所有“四清”點里最苦、最窮的村子,與瓊中交界,多年無人管,常有人跑到瓊中偷牛,鄉里干部坐視偷竊甚至參與。地里沒有莊稼,村里沒有一條通往外面的路。歌舞團的舞蹈隊就分在民族大隊,其中需特別改造的陳翹等三人被分到鳳朝田村。
沒過多久,一人被抽調去寫材料,一人被抽去清賬目,剩下陳翹跟著農民勞動??粗蹇谕鈬L滿了一人高的飛機草,出入村子總是要在大片的草叢中鉆進鉆出,隊里的干部和農民全都習以為常,熟視無睹。陳翹有著豐富的農村工作經驗,同時不怕吃苦,在如此貧窮的隊里,幾乎沒有什么可“四清”的,重要的是開辟出一條出入的路,方便大家行走。陳翹與村干部商量開路,村干部們并不認為有什么需要,再說,他們被“四不清”包袱壓著,缺乏積極性。
陳翹不放棄,組織十幾個婦女,沿著村口外圍開始割草。割草雖說又累又沒有果腹的回報,但看著親手開辟出的路,割草的隊伍還是每天在壯大。陳翹指著新開的路,笑著對村干部說:“這是我們‘四清’的收獲?!?
“四清”隊員,每人每月能拿半斤油和限量的糧食,“三同”戶把裝油的瓶子吊在灶上,每次炒菜用布粘一點擦鍋底。沒有菜的時候,只能去挖野菜,有一種野菜叫曲頭,吃下去拉不出大便。嚴重的營養不良導致陳翹水腫、肝炎發作,最后發展到不能走路。然而,即使一瘸一拐,陳翹依舊堅持每天到群眾中參加勞動。
工作隊隊長王越豐來的時候,隊里干部和群眾如實反映了情況。
“你不要命啦?!蓖踉截S對陳翹的拼命又生氣又心痛。這位黎族人,原以為陳翹有成績有名氣,一定是嬌氣、傲氣的。事實上,將陳翹分配到最苦的鳳朝田村正是他的決定。
“搞創作才苦呢,勞動我不怕,我喜歡勞動。再說,我不想讓人說我找理由逃避勞動?!标惵N心里很清楚,提前離開勞動現場,會成為下一次挨批的理由,她知道周圍那些不友善的目光始終在盯著她。
認準了目標絕不回頭,是陳翹最大的性格特點,也正因了這一特質才有了陳翹人生路上的一圈又一圈光環。沒有讀書,沒有受過專業的舞蹈理論訓練的她,如果沒有對黎族歷史文化、民風民俗的深刻認識與深厚感情,如何可以創作《三月三》《草笠舞》這樣來源于黎族生活又高于黎族生活的舞蹈作品?陳翹也問自己,她最大的法寶只有一條:離不開黎族。
在她看來,下鄉勞動是對她最大的獎勵。倚在門口的女孩,害羞的神情令人心動;大樹下嬉戲的孩子那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緩步走來的是祭祀場上跳鬼的阿公;坐在自家灶前的阿婆昨晚講了雷公的故事;等等。她得到了這一切,這是她創作的源泉,不竭的源泉,為此付出多少代價她都可以在所不惜。
但是,拗不過王越豐,陳翹只得含淚上路,回到澄邁的“四清”總團醫院。剛住進醫院,團里接到通知,歌舞團參加的“四清”工作提前結束,全體歌舞演員赴廣州參加大型音樂舞蹈史詩《東方紅》的排練。陳翹出院后趕到廣州,準備參加《東方紅》的排練,但身體確實不行,肝炎、植物神經紊亂,長時間的積勞成疾,過度熬夜,加上連續幾個月的極度營養不良,導致了身體里諸多問題大爆發。
病床上的陳翹唯一的遺憾是因為生病錯過了《東方紅》的排練演出。這是一件大事,是60年代中國人民文化生活中的大事。周總理親自主抓的《東方紅》表現了中國人民革命斗爭的光榮歷史,全中國的文藝工作者都以能夠參與其中而自豪;不能直接去北京,能夠參加省里的《東方紅》排演也是莫大的榮幸。陳翹卻只能眼睜睜地躺在醫院里,接受醫生的治療。幸好出院后她能趕回海南,演出《東方紅》的片段——《雪山草地》中的護士和《游擊隊員》。20年后,仿佛為了某種補償,陳翹應邀參加了由國家文化部組織的大型歌舞、第二個《東方紅》——《中國革命之歌》的編導工作。
當時,26歲的陳翹被醫生警告如果再不注意,后果將不堪設想。當年從化療養院只為副廳級以上的高級干部開放。省委組織部得知陳翹的情況,在報告中寫道,世界金質獎章獲得者應該享有特殊照顧,于是,在從化溫泉療養院里多了一個“娃娃療養員”。
療養院里的高級干部和高級知識分子們以為來了一個漂亮的女護士,性格開朗的陳翹很快就獲得了大家的寵愛。陳翹喜歡白蘭花,很快,療養院里的白蘭花樹上就少了許多的花。老同志、老教授摘花只是為了看到這個可愛的女孩子的開心一笑。護士不得不委婉地央求陳翹拒絕收花,因為,站在石凳上用雨傘勾花,這樣的動作實在太危險了。
這一年是1965年,陳翹在美麗的從化溫泉療養院,與高級干部們一起生活了幾個月。在這些人中間,有著名電影導演蔡楚生、中山大學生物系教授江靜波、戲劇家李門、延安干部王大姐等等。
被鮮花與寵愛相擁的陳翹,完全沒有想到接下來等待她的將是什么。
牛鬼蛇神
高音喇叭傳來廣播,通知大家到區黨委聽重要報告。這些年學習中央文件幾乎成了團里的一項主要工作。沒有人敢怠慢,大家列隊出發。
對于這些身處偏遠地區的文藝工作者來說,遙遠的首都、偉大的領袖、神圣的黨中央,都是文件上的白紙黑字,沒有真實的接觸,沒有真正的了解。聽文件也就是聽黨的話,按毛主席的話去做。
領導表情嚴肅,端坐在主席臺中央,清了清嗓子,說:“下面我宣讀中央文件?!?
陳翹記不住紅頭文件的標題,但她有豐富的政治運動經驗,一份文件有下發的一天,就有被另一文件取代的一天。今天,她認真聽完文件,一個不祥的預感在腦中出現,文件中說得明明白白:“徹底揭露那些反黨反社會主義的所謂‘學術權威’的資產階級反動立場,徹底批判學術界、教育界、新聞界、文藝界、出版界的資產階級反動思想,奪取在這些文化領域中的領導權。”
在這個小小的遠離政治中心十萬八千里的海島上的小小民族歌舞團里,還有誰比她這個獲得過資產階級最高金質獎章的人更會是“反動學術權威”呢?讀完文件的書記并沒有宣布下一輪的運動進程,只是簡短地宣布散會。
低著頭的陳翹知道一場大的政治運動要來了,她開始等待新一輪批判風暴的來臨。她不陌生,甚至很熟悉一切將會如何開始、如何進展。全團人的政治神經都異常敏感,可以準確無誤地預測運動的趨勢,沒有人接到明確指示,但陳翹迅速被孤立,一夜之間不再有人到她家串門。關上房門,陳翹和劉選亮兩個自覺認定的“反動學術權威”,互相提醒鼓勵,等著寫檢查。
隨著運動的深入,團長張福申、副團長崔柏林被打倒,新成立的革命領導小組勒令陳翹、劉選亮和李超然寫檢查,宣布陳、劉是“反動學術權威”,不得參加革命群眾的一切活動。鋪天蓋地的大字報很快將陳翹、劉選亮推到運動的最前沿。劉選亮的最大罪狀就是陳翹的“黑后臺”,而陳翹的罪名多到十個手指頭也不夠數。
“看來這一次很厲害,他們要奪取的是文化領域中的領導權,越是有業務水平的越是要首當其沖?!标惵N心里的鼓敲起來了。
“你有什么領導權?你什么時候領導過別人?排練場上只是排練而已,不是政治運動?!眲⑦x亮靠著桌邊安慰陳翹,其實他也沒有底,但他不愿意流露出不安的情緒。
“我們以后還能做什么?”
“打飛機棋?!眲⑦x亮已經想好了接下來的生活。
檢查寫完,兩個人坐在床上打飛機棋。這是一種游戲棋,雙方各執幾子,一個骰子,一人擲一次,骰子向上的一面顯示的數字,便是飛機棋要行走的步數。最大數為六。陳翹將骰子握在手心里搖,一邊壓著嗓子叫“六”。真擲到“六”時,兩人便大笑起來。
“想懷孕逃避運動”
這一天,陳翹覺得身體不適,到醫院檢查得知已經懷孕三個月。這消息讓陳翹驚愕,雖然三個月沒來例假,但她對自己身體向來不當回事,只是以為運動來了,神經緊張造成的意外。陳翹捧著肚子愁眉苦臉,這個孩子不能出生啊。
“我不能要孩子。”
“你已經28歲,再不生就生不了了,再說現在做手術很危險?!贬t生好言相勸。
陳翹根本不聽,她不能這樣放棄舞蹈。再說,這種形勢哪里能夠容得下兩個“黑分子”的孩子呢?對著醫生,陳翹也不敢告之自己是“牛鬼蛇神”。
陳翹找到“文革”領導小組說明情況,要求給醫院出示一份人流證明。此時西下的夕陽照進辦公室,一陣穿堂風帶來陣陣涼爽,斑駁的墻面上掛著一些鏡框,另一面墻上依次是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和偉大領袖毛主席的畫像。黃色的辦公桌上空無一物,三位年輕的新當選的“文革”領導小組領導正襟危坐。
“什么事情?”完全公事公辦的口吻,不到20歲的年輕人臉頰上還殘留著細細的汗毛,盡管目露兇光,裝出一副老成的樣子,卻掩飾不住滿臉的稚氣。
“要證明。”
“明天再來拿?!比私粨Q了一下眼神。
陳翹走出辦公室,徑直回家,與劉選亮繼續打飛機棋。第二天出門前,陳翹已與劉選亮商量好,拿到證明即去醫院,最好能在當天做完手術,胎兒大了有危險,早一天做少一點危險。劉選亮送陳翹到門口。
海南的夏天,太陽一出來就火辣辣地暴曬著大地,天空湛藍,白云翻滾。陳翹特意挑選了一件紫紅色的短袖衫,衣著講究的她不管什么時候,都不會忘了梳妝打扮,即使在今天這樣的日子。
走到半路她就看見一條用無數張報紙糊成的巨幅標語,從正前方三層樓頂上懸垂而下,這樣一條標語的制作至少要花上好幾個小時,還得從樓頂懸垂下來,并保證粘連處不斷裂。
“陳翹想懷孕逃避運動!”
字字如斗大,驚嘆號巨大無比,濃濃的墨水味在早晨的空氣中彌漫著,遠遠地就可以聞到。有人抬頭看著,見到陳翹走來紛紛避開,猶如傳染病人。
一股怒火騰地沖上腦門,想懷孕逃避運動!真想得出來!陳翹的臉漲得通紅,繼而發白,慘白。頭有些暈,大腦失血,兩眼發黑,全身輕得像根羽毛飄浮著離開了地面。足足站定幾分鐘,她才慢慢緩過來轉身回家,心里既悲涼又憤怒。意外懷孕本來就夠苦了,還要挨批斗。“好吧,不做手術了,我就生下來,生下來給你們看看!”她一路生氣地走著,一路做出了決定。
劉選亮將渾身顫抖的陳翹扶到床上躺下,端來一杯糖水。
“這是天意,老天爺不讓我們無后,是好事呀?!眲⑦x亮苦笑著說。
“好事?我們還得感謝他們?”陳翹憤憤然。
“是得謝謝他們,否則,我們就沒有這個孩子了?!眲⑦x亮臉上出奇地平靜。
陳翹終于跟上了劉選亮的思路,她知道如今的形勢早已沒有了舞蹈的位置,也許真的是老天爺不讓劉家無后,陳翹激烈的心跳慢慢平復下來。說也奇怪,一旦接受了現實,她心里也就恢復了平靜,甚至對那幾個無中生有的年輕人也少了一份怨恨。她撫摸著自己依舊平平并無變化的肚子,一股從未有過的奇妙感覺占據了全身。團里有懷孕的、有生孩子的,她也抱過別人的小嬰兒,關于懷孕體型變化的想象曾經嚇倒過自己,但現在一切都成了現實,反倒是有了欣喜與期盼。這個小東西他將會長得像誰呢?他或她是否也會跳舞?陳翹開始不時與肚子里的孩子說話。
此時,被押進牛棚的走資派已經增加到六個。業務團長張福申、崔柏林,從中央樂團下放來的肖忠齡、很少說話的李超然,加上劉選亮、陳翹夫妻。瘦高個子的張福申最偏愛陳翹,平時見到總會張開雙臂夸張地叫道:“我的寶貝。”陳翹為團里帶來了許多榮譽,讓這位業務領導臉上有光,出差在外被同行說起,心里總是甜滋滋的,很有臉面。所以,平時凡陳翹有事,他總是會呵護在先,這一次他自己成了過河的泥菩薩。
為了方便革命群眾批斗監管,“牛鬼蛇神”被集中在一處學習。六人的學習小組,組長是崔柏林。每天的學習內容幾乎是一成不變地讀文件、讀報紙。
相比革命群眾豐富熱鬧的運動生活,幾個“牛鬼蛇神”的日子就單調得多。除了按要求學習文件,余下的時間,便是議論各種話題。近來陳翹擔憂的是對“走資派”“反動學術權威”的處理。
研究文件后,組織上對陳翹說:“你們雖算不上反動學術權威,但出身又不好,肯定要清洗出革命隊伍,回原籍。”
現在陳翹的心病就是可能被遣返原籍。干了一輩子革命到頭來被遣返原籍,在老同事老朋友面前很不好看。
“團長不再是團長了,你看報紙上,多少有名的演員導演都滾落下馬了,梁倫在廣州被人摁著頭吃草,你是知道的。”梁倫,老革命、著名編導,舞蹈界里最德高望重的人,如今也成了階下囚,還奢談什么尊嚴、什么臉面?
劉選亮處變不驚的淡定,來自他一次次飽受的大起大落的經歷。從父親、母親、祖母三人懸梁自盡的那一天開始,他便對這個社會有了自己的態度和選擇,只要求自己守住最后一塊凈土,一輩子與最愛的姑娘相廝守。除此之外,他放棄一切,名利、是非、對錯,一切都與他無關。同時,不斷的你死我活的階級斗爭、政治運動也讓他感到了無盡的厭煩。他原本就不喜歡跳舞,偏偏受命運捉弄干上這一行,人無法違背天意,無法抗拒命運,只能順水行舟,像中國六億農民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吧。紛擾的斗爭到底又有誰真正贏過呢?生命只是一個循環,從古至今,一輩又一輩,無非是老人走了新人又來,周而復始,這地球上最不缺的就是人。命值錢嗎?不值錢,一文都不值。劉選亮的眼前總是揮之不去父母與祖母三人懸吊空中的畫面,有時他在想,他們的離開是對的,再也不用去忍受屈辱,他們至少保持了尊嚴。他用佛家出世的姿態面對鮮活而殘酷的現實。劉選亮的處世哲學深深地影響著陳翹,一次次地化解她內心的焦慮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