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高晹穿過重重宮殿，到了錦華宮門口，遠遠地就聽見里頭傳來女童興奮的喊聲。

“駕！駕！快跑！快跑！”

原本面帶微笑的高晹在聽到聲音后倏地皺起眉頭，腳下的步子也跟著快了幾分。

“太……”

小太監看到高晹朝這邊急急走來，張開嘴巴想要高聲唱和，卻被高晹揮手阻止了。小太監乖乖閉嘴，默默地跟在后面。

高大的榕樹下，一名身穿粉色繡襖的女童騎在一個男子的背上，一手揪著那男子的后衣領，一手不斷地拍打著他的屁股，口中興奮地喊著“駕！快跑！駕！快跑！”

“三姐姐，你都騎了好久了，讓我也玩會兒嘛！”

說話的這個孩子比之前那個看起來還要小一些，估摸著只有七八歲，穿著鵝黃的繡襖，一只小手不斷地去拽她姐姐的袖子，企圖將她從“馬背”上拽下來。

“不行！不行！我還沒玩夠呢！”

兩名女童正在拉扯間，只聽高晹怒聲吼道：“你們在做什么？”

小鵝黃一見高晹，大眼睛里閃過一絲懼怕，緊跟著跪到地上，輕聲喚道：“太子哥哥”。

小粉襖不如小鵝黃來的害怕，只不過停下了正要“揮鞭”的動作，臉上寫著“失望”兩個大字，也跟著喚了聲“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

之后的那一聲特別興奮的呼喚來自趴在地上的那匹……呃……那個人。頭上綰著丫髻，兩邊各插著一朵梅花，臉上東一塊西一堆的沾滿了泥巴和灰塵，唯有露在外面的那雙眼睛閃著異樣的光芒盯著高晹，就像……就像看到了誘人的美食。

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二皇子髙曄嗎？

夕顏很想放聲笑出來，但她不敢。因為一旁的高晹臉色非常難看。她只能用上齒拼命地咬著下唇，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是肩膀還是一抖一抖的。

高晹大步上前一把推開小粉襖，將地上的髙曄扶了起來，關切地問：“子照，你沒事吧？”

髙曄猛地抱住高晹，興奮地又喊又跳：“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撲哧！”夕顏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

對不起，她真的無法忍受一個大男人抱著另一個男人撒嬌的樣子，盡管他是個傻子。

不錯，髙曄是個傻子。以前聽父親提起過，髙曄十歲那年忽然得了一場重病，命是撿回來了，但是腦子也給燒壞了。

“跟你們說過多少遍了，不許欺負二哥，當我的話是耳邊風嗎？”高晹看著兩名女童厲聲呵斥道。

小鵝黃低著頭站在那里一聲不吭。小粉襖輕聲咕噥一句，“他是傻子，才不是我二哥。”

“暄兒，你說什么？”高晹上前一步逼近她。

“沒什么！”髙暄吐吐舌頭。

“這次的注意又是你出的？”高晹問。

髙暄的眼珠子東轉轉西溜溜，默不作聲。

高晹嘆了口氣，隨后吩咐道：“把三公主和四公主關到佛堂去，一天不準她們吃東西。”

“哇……”小鵝黃——四公主高昀立即放聲大哭起來。

小粉襖——三公主髙暄氣呼呼地喊道：“太子哥哥你偏心！”

“我怎么偏心了？”

“你總護著那個傻子，卻要餓死自己的親妹妹！”

髙暄的小臉漲得通紅，一雙大眼狠狠地瞪著兄長。

“住口！他是你二哥！”高晹沉下臉呵斥道。

“不是不是！我才不要傻子當我哥哥。他是個傻子，是個沒爹疼沒娘養的傻……”

“啪……”清脆的響聲嚇得眾人皆是一愣。

“哇……我要去告訴父皇母妃，說你打我。”

被扇了一個耳光的髙暄終于大哭大叫起來，轉身就跑。

“來人吶，抓住她！”高晹趕緊朝左右大喊一聲。

一旁看熱鬧的宮人一聽太子下了命令，二話不說就一左一右地將髙暄拉住了，不過礙于她公主的身份，未敢用力。

“立即把她們帶到佛堂去。”

“是！”

兩位驕傲的小公主哭喊著被帶走了。髙暄自恃是高晹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平日里囂張跋扈慣了。而那位小一點的四公主高昀則是杜淑妃所生。現在母妃榮寵一時，她也跟著驕縱起來。不過畢竟不像髙暄那樣有個當太子的親大哥，行為舉止相對收斂一些。

夕顏十分不喜那兩位高傲的天之驕女。同樣是這皇宮里的金枝玉葉，太子妃周映雪要比她們可愛得多，討喜得多。

公主算什么？嫁人之后就沒有那么多的光環照著了，而太子妃將來卻能母儀天下，享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榮寵。

哭聲漸遠，高晹這才緩和了臉色，“你這發髻……是怎么回事？”他指著髙曄頭上的兩個“包包”問。

髙曄伸手摸了摸自己頭上的包，嘟起嘴.唇不滿地道：“四妹妹說綠綠的頭發好看，非要給我梳一個。可是我覺得不好看，還是太子哥哥梳得最好。”

綠綠是髙曄的貼身婢女，本名叫做“綠凝”，梳著兩枚丫髻。

高晹無奈地搖搖頭，伸手將髙曄頭上的梅花拿下來，吩咐道：“綠丫頭，去打盆熱水來。”隨后拉著髙曄一同進了屋。

錦華宮的布置很簡單，沒有過多的奢華，室內甚至沒有一件像樣的古董陳設，這讓夕顏有些好奇。

“殿下，熱水打來了。”

綠凝大約十六七歲的年紀。雖然綰著丫髻，穿著宮裝，但依舊可以看出是個十分出色的女子：櫻桃口淺暈微紅，春筍手半舒嫰玉。素體輕盈、纖腰裊娜。尤其是那雙略微狹長的丹鳳眼看起來煞是好看。

高晹指了指桌子，柔聲道：“擱在這吧！”

“是！”綠凝上前放下臉盆。

高晹拿了條干凈的手巾親自替髙曄擦臉。剛剛那位厲聲呵斥妹妹的“惡”兄長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位溫柔可親的大哥，仔細地替弟弟擦拭著弄臟的臉蛋。

夕顏癡癡地盯著高晹，他的眼中噙滿了無限的寵愛和疼惜。他真的很愛這個弟弟。

“坐到那里去，大哥替你梳頭。”高晹指了指梳妝臺，隨后將擰干的手巾掛到架子上。

“好！梳頭嘍！梳頭嘍！”髙曄興奮地一邊拍手一邊跳到梳妝臺前。

夕顏這才有機會看清這位二皇子的“真實面目”。

龍生九子，各有千秋。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同樣英俊的外表，高晹的面容很柔和，而髙曄的五官卻似刀刻石雕一般。尤其是那兩道斜飛入鬢的劍眉，竟隱隱帶著一絲煞氣。

再看他的皮膚……

膚如凝脂？

不錯！夕顏想用這個詞來形容。天殺的！一個大男人的皮膚居然比女孩子來得更加細膩？

還有頭發，披在他肩上的那一頭是……

秀發？

顏色如墨一樣漆黑，隱隱泛著光澤，一順到底，不見絲毫分叉。

夕顏想殺人！殺髙曄！為什么他的頭發會保養得那么好？這種頭發應該長在她頭上還差不多。看起來很好摸的樣子耶！夕顏很想摸，她也確實這么做了。

“你想干嘛？”髙曄突然轉過頭來，眼睛死死地瞪著夕顏“圖謀不軌”的小手。

“我……我沒干嘛……”夕顏趕緊將手藏到背后去。

“子照，專心一點，不然梳不好。”高晹微笑著將髙曄的頭扳回來。

髙曄重新坐正，看著鏡中的自己傻笑了一下。立在后面的夕顏暗暗做了一個鬼臉。

梳洗完畢的髙曄豐神俊朗。單看外表，絕對會讓無數女子為之傾倒。只可惜……

“太子哥哥，陪我去玩紙鳶。飛飛！飛飛！”髙曄拿著那只畫有含笑的紙鳶在屋里轉圈。

“子照，今兒個沒有風。”

“飛飛！飛飛！”髙曄不依不饒。

高晹無奈地嘆息：“好吧！不過只玩一會兒？”

“飛飛！飛飛！”髙曄興奮地跑了出去。

“綠丫頭，夕顏，你們也一起來吧？”高晹邊說邊往門口走，“子照，慢點跑！”

“奴婢還有活兒要干，就不過去了。”

高晹回頭看了一眼拒絕的綠凝，笑了笑，“也罷！那夕顏隨我們一同過去吧！”

“好！”她再拒絕的話，太子豈不很沒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