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開始有一會兒了，但眼前的髙曄依舊一動不動地坐在位置上。這回換他眼觀鼻、鼻觀心了。

“殿下，你怎么不吃？”立在身后的夕顏附耳低言道。

髙曄聞聲側過頭，做賊似的同她咬耳朵：“你不是說不能吃嗎？”

夕顏翻了翻白眼，“陛下說過開席了，可以動筷了！”

“你怎么不早說？我快餓死了！”話音剛落，某人就手腳并用地狂掃桌上的美食。

呃……腳也用得上？

站在身后的夕顏看著髙曄享用美食，拼命地往肚子里咽口水。“陪吃”真是一項考驗毅力的活兒啊！

正當她饞得七葷八素的時候，髙曄拉了拉她的衣角，偷偷地塞過來一塊桂花糕。夕顏感激涕零地將桂花糕捏在手心里，趁人不備的時候假裝捂嘴咳嗽將點心塞進小嘴里。

吃得正愉快，嬰兒的啼哭聲忽然在大殿里傳開，眾人放下手中的筷子，收回看著舞娘的色迷迷的眼神，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襁褓中放聲大哭的高昫身上，以表關心。

“昫兒怎么了？”燕帝放下手中的杯盞，側過頭問杜淑妃。

“回陛下的話，許是餓了。”

杜淑妃將高昫交給侍立一旁的乳母，讓她帶下去喂奶。

過了良久，乳母抱著高昫從后殿出來，那孩子卻依舊哭鬧不止。

“怎么回事？小皇子為何還在哭？”杜淑妃冷著臉問。

“娘娘恕罪！奴婢已經給小皇子喂過奶了，也哄了許久，不知怎的，小皇子還是不肯靜下來。”乳母惶恐地下跪謝罪。

“沒用的東西！”杜淑妃啐罵了一句，將高昫抱到自己懷中，輕哄著拍打，卻依舊不見效。

坐在位置上的薛良娣見高昫哭得傷心，于是出席道：“娘娘，不如讓妾試試吧？”

坐在燕帝左側的趙貴妃看到薛良娣毛遂自薦，就跟著補充道：“良娣哄娃娃有經驗，咱們的小郡主在她懷里可乖巧了。妹妹不妨讓她一試。”

杜淑妃本沒有將薛良娣放在眼里，可是趙貴妃開了口，就不好意思推卻了。

“如此甚好！便有勞良娣了！”

杜淑妃將高昫交給乳母，乳母又將他抱給薛良娣。

薛良娣將高昫抱入懷中有技巧地哄著，沒過多久哭聲竟真的漸止了。坐在高位上的燕帝摸了摸長須笑道：“良娣果然好本事！”

“謝父皇夸獎！”

薛良娣一臉得意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將原本喂給小端柔的奶片也給高昫吃了些。

“他笑了！”

坐在一旁的周映雪開心地逗弄著襁褓中的小娃娃，順手拿起盤中的奶片又給高昫吃了一片，小家伙張開嘴添得異常愉快。

在座的眾人都很高興，尤其是燕帝，立馬下旨給薛良娣打賞。趙貴妃也很高興，原本今天的光環全照在杜淑妃和高昫的頭上，沒想到中途讓自己的兒媳婦分了一些去。

悠揚婉轉的江南絲樂換成了雄壯豪邁的塞北之聲，婀娜委婉的舞娘緩緩退出，由一群身穿鎧甲戲服、手持盾牌亮劍的男子接替。劍舞剛勁有力、氣勢恢宏。喜宴迎來了新一輪的高.潮，群臣推杯換盞、盡享美食。

正熱鬧間，高昫又開始哭鬧起來，這次的情況似乎很糟糕，因為孩子的哭聲有些不同尋常。

燕帝正想讓薛良娣再哄哄，只聽杜淑妃大叫起來：“陛下！昫兒……昫兒他渾身抽.搐不止！”

燕帝一驚，趕緊看過去，果然見到高昫抽得厲害。

“快！快傳太醫！”話音剛落，只聽高昫哭得更加厲害。

杜淑妃驚慌失措地喊道：“昫兒……昫兒他好難受……”

燕帝將高昫抱到自己懷中，只見那孩子面色發紫、表情扭曲，撕心裂肺的哭聲證明了他此時此刻有多么的痛苦。燕帝緊緊地盯著兒子，突然感到呼吸困難，眼神也變得迷離，似乎透過高昫看著另外一個人……

“太醫！太醫！”他顫抖著嗓子喊道。

太醫幾乎是被太監一左一右拎進延慶殿的。

“微臣……”正要下拜，只聽燕帝怒吼道：“還不快滾過來！”

“是是是！”

太醫跌跌撞撞地走到燕帝跟前，仔細查看高昫的情況。

“微臣……微臣無能！請陛下賜罪！”那太醫才瞧了幾眼，便慌忙下跪叩頭。

“什么意思？給朕說清楚！”

燕帝捏緊了自個兒的拳頭，眼前微微一晃，竟有些眩暈。

“小……小皇子中了毒，微……微臣不知是何……何毒……”

那太醫跪在地上，雙手雙腳顫抖得厲害。心中哀嘆：明年的今天怕是自個兒的忌日了。

“沒用的老東西！”

燕帝抬腳將太醫從殿前的臺階上踢了下去。

“昫兒？”只聽燕帝一聲大吼，在場的眾人全都將心提到了嗓子眼。

“昫兒？”

杜淑妃上前一看，高昫已然斷氣了，面目異常猙獰。她大叫一聲便昏死過去。殿內頓時亂作一團。

夕顏被這突如其來的驚變嚇得膽戰心驚，和綠凝兩個人相互揪著對方的胳膊。前面的髙曄愣愣地看著死去的高昫，雙手不住地顫抖著，在這寒冷的十二月，竟有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滾落下來。夕顏雖然害怕不已，但也沒有忘了照顧主子。她蹲下.身子，將髙曄的一只手握在手心。

“薛良娣，你好大的膽子！竟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毒害小皇子？”

燕帝的暴喝嚇得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原本就嚇得不輕的薛良娣更是被這一聲暴喝驚得魂飛魄散。

“父皇！父皇！妾……妾是冤枉的……”

“還敢狡辯？劉忠——”

一旁的劉忠會意，立馬走到薛良娣那一桌，拿出懷中的銀針放到之前喂過高昫的奶片上。銀針一接觸到奶片便立馬變了顏色。嚇得眾人倒抽一口冷氣。

“來人吶！將薛良娣給我推出去斬了！”

盛怒之下的燕帝已經忘了用“朕”自稱。

“端……端柔也吃了，沒……沒事！不是我……不是我……”薛良娣哭著喊道。

“父皇！”高晹急急忙忙跟著跪下，“良娣心善，絕不會做這等歹毒之事。父皇三思啊！”

“太子，你想包庇這毒婦？”燕帝冷著臉指著高晹罵道。

“兒臣不敢！此事疑點重重，還望父皇明察秋毫。”

“太子！你再多嘴，朕立即廢了你！”

“不要啊！陛下！”趙貴妃一聽要廢太子，趕緊跪下猛磕頭，“陛下三思！陛下三思！”

“父皇……”高晹還想再說什么，卻被趙貴妃喝住，“太子住口！”

一旁被嚇哭的周映雪趕緊上來抱住高晹，“殿下，別說了！別說了！”

夕顏冷冷地看著失去理智的燕帝。難怪她的父親會這么快就被就地處決了。這燕帝一旦失去了理智，便會不分青紅皂白、六親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