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沒有，到處都沒有。

卓堯把記憶中李倩參加過的社團名單，參加過的課程的出勤單，能找到的通通看了一遍，但是都沒有李倩的身影。甚至連合照中，原本李倩的位置都突兀的空了一小塊。

卓堯握著手機，有一種猜想成真的驚悚感。

這種違反常理的情況，只能讓他想起剛剛才逃出來的地方。

這已經不僅僅是改寫認知，修改記憶那么簡單了，這是將李倩整個人從時間的因果中剝離出來，徹底消除了這個人存在的痕跡。

而且這種事情發生在現實中的感覺，比在那所奇怪的學校中發生的感覺要可怕的多，這意味著完全沒有安全的地方可供生存。

他猶豫再三，還是點開了室友的未讀消息，開始輸入。

“你認識李倩嗎？”

室友回的很快。

“李倩是誰？是不是咱們學校的漂亮小姑娘？哥們雖然不認識，但是可以幫你打聽打聽。”

“你小子，學校那么多小姑娘喜歡你，竟然也有暗戀的時候？”

然后室友的消息一條接一條的過來了，字里行間都是赤裸裸的八卦和好奇。

卓堯看著室友的回復，心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

看來室友也是真的不記得李倩這個人了。

也就是說，現在這個班級里，或者說可能全世界都只有卓堯還記得李倩這個人，這個情況不同尋常，但是確實也不是現在的卓堯能夠解決的問題。

他甚至不敢向一無所知的室友透露出一個字，生怕室友也被拉入到這個可怕的境地中來。

這正思考著，他的臉頰邊突然出現了撕裂般的劇痛。

卓堯疼的渾身發抖，但是他不敢用手去碰那兩個位置。

疼痛的位置太熟悉了。

他趕緊打開手機的前置拍照功能，果然在鏡頭里看到自己的臉頰兩邊出現了一雙半闔著的眼睛。

那雙眼睛……跟他回來了？

還是說他根本就還沒脫離那個該死的世界？一切都只是幻覺？

卓堯的思維短暫的混亂了一瞬，但是很快就恢復了清明。

不，應該不是。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理清自己的思路。

從周圍的環境以及自己現在的肢體感知來看，他應該確實是脫離了禿子老魏它們的領地，回到了現實的家里，應該也是因為那個經歷的影響，導致他腦內的認知和正常人之間產生了差異，正常人在這次的事件中，應該會順應著那股神秘的力量，無知無覺的被修改了記憶，更有可能這樣的事在人類的歷史中經常發生，卓堯在這次事件之前也應該是被修改記憶的那些普通人中的一員。

但是因為種種情況，他對這樣的精神控制和意識修改產生了抗性，才成了這次大規模修改的漏網之魚。

不過現在看起來，也并非毫無影響……

卓堯的左手慢慢的湊近臉頰邊的復眼，那兩只眼睛半闔著，哪怕他的手已經碰到了眼珠，也還是一動不動，卓堯也沒有任何的感覺。

像是兩個死物。

但是復眼剛剛出現時的疼痛是做不了假的。

這兩個東西跟著他從那個詭譎的世界來到了現實世界。

卓堯不知道這算不算一個好消息，然而這段時間他一直十分的被動，只能被迫接受，沒有什么躲避或是應對的方法。

他又對著前置攝像頭仔細的看了看自己的臉，這兩只眼睛的高度只略微比嘴高一點，戴上口罩的話應該就可以遮擋，也多虧現在是假期，家里只有他一個人，如果這一切發生在學校，估計自己現在已經躺在實驗室的床上等著切片了。

飽腹感慢慢出現，卓堯開始感覺到疲憊，眼皮上就像粘了膠水，睜開一次都很費勁。他雖然昏迷了兩天，但是這兩天實際上他的精神一直在滿負荷運轉，所以即使是剛剛回歸到正常世界，剛剛醒來，疲憊感還是占據了上風。

卓堯連站起來去臥室的精神都沒了，直接朝旁邊一倒，陷入沉睡。

之后他做了個夢。

夢中有一個扎著馬尾辮的人偶蹲在黑暗中，不斷地發出那種瘆人的，一下一下的，抽泣的聲音。

卓堯完全控制不了夢中的自己，他只能看著夢中的自己慢慢地走過去，走到那個人偶的身后。

人偶一直低著頭，嘴里還在念叨著什么。

卓堯聽不清，但是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覺得自己應該馬上離開。

這個念頭剛剛出現，那個本來蹲在地上抱成一團的人偶，頭部突然旋轉三百六十度，直視著卓堯。

“你為什么能回來？”

人偶有些僵硬的聲音回蕩在黑暗中。

“卓堯，為什么你能回來？”

“我好恨。”

“為什么是你，不是我？”

“為什么是你，不是我？”

她不斷地重復著，玻璃眼珠里流下紅色的，血一樣的液體，卓堯聽到了熟悉的嗡嗡聲，這個聲音是老魏它們說話時常有的那種異樣的雜音。

慢慢的，從卓堯周圍的黑暗中，傳來了許多類似的聲音，有男有女，他們都在質疑著同一個問題。

“為什么是你，不是我？”

卓堯猛地驚醒了。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廚房里只有冰箱制冷時微弱的嗡嗡聲，睜開眼的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還在那個黑暗的夢里。

他兩手抓著洗碗槽的邊緣搖晃著站起來，把頭放到龍頭下沖了沖，在涼水的刺激下，他的理智才算是重新回歸了他的大腦。

剛剛看到的人偶，雖然那張臉僵硬而沒有生氣，但是確實就是李倩的樣子。

那是李倩嗎？

卓堯心里有一個聲音回答，是的。

他雙手撐著洗碗槽的邊緣，鏡子中映出他現在的樣子，腦中還不斷地回響著李倩的質問聲。

從李倩的質問聲中，他有理由懷疑李倩經歷了和他之前差不多的事情，差別只是，他跑了出來，李倩沒有。

而存在被抹除，很有可能就是被留下的后果。

他咬了咬牙。用手狠狠地抹了一把臉。

既然如此，這件事他非參與進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