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陳一波發現南蘭還在床上躺著,他將白粥放在茶幾上,在南蘭床邊坐了下來,詢問道:“還不起床嗎?”
“正打算起呢。”
“是嗎?我買了粥。”
“嗯,等我起來后,再吃吧。”
“冷了的話就不好吃了。”
“嗯。”說話間她欲掙扎著起床,陳一波輕輕托住她的后背。望著南蘭吃力的模樣,陳一波心里不是滋味。
她洗漱完畢之后,將白粥端到方形餐桌上開始吃了起來。
“是排骨粥啊。”南蘭吃了一口,臉上露出了喜色。
“是呢,雖然你說要白粥,可是要恢復精神還是得沾點葷才行吧。”陳一波看著南蘭的樣子說道,“好吃嗎?”
“嗯,挺好吃的。”
南蘭吃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抓著調羹停在半空中,說道:“王帥打來了電話,說讓你去出版社一趟,不知道是什么事,看起來挺著急的。”
“應該是關于稿酬和版稅,還有新書的一些事。”
“這樣啊,總之你趕快跟他聯系吧。”
“知道了。”陳一波點燃了煙,默默地抽著煙,對于新書的開頭已展開,只是連日的尋歡使他斷了些思路,他在想恐怕接下來是場硬仗啊,一邊要輔導小月,一邊要應付王帥,很難辦啊。
南蘭已吃完了粥,臉色原本煞白如今已有一絲血色了,紅潤了些,他心頭也寬慰了許多。
“出去走走嗎?一直在家里也怪悶的。”
“嗯,可是不能吹風。”
“披上絲質披肩,帶上寬邊帽吧。”陳一波說道。
“嗯。”
南蘭雖已36歲,可是嬌小的身材卻玲瓏有致,在她不怎么嬌俏的臉上有著一雙溫柔的眼眸,柔和的面部輪廓沒有一絲攻擊性,就如同白兔和熊貓那天然呆萌的柔和輪廓,圓潤的鼻尖不似那么挺拔尖銳,卻可愛小巧,一雙櫻桃小嘴里的雪白的小牙齒在閃閃發光。
她披了件紫色的縐綢披肩,帶了頂白色荷葉邊寬帽,帽沿上打了個粉色蝴蝶結,清水河邊的風似乎接連不斷,吹皺的河面在陽光下跳動著魚鱗般的金光,令遠處林立的高樓似乎顏色也暗淡了不少,被風吹拂的月桂樹,櫻花樹,樟樹等葉片不住地跳動著,發出沙沙聲。
兩人從堤岸綠油油的草皮上走下到沿岸公園,陳一波能明顯感受到南蘭的虛弱,她幾乎是靠在他身上的,于是他扶著她坐在了公園長木凳上。
“還是不舒服嗎?”他關心道。
她卻搖搖腦袋,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回答:“好多了呢,只是感到氣力不濟。”
“那就靠在我肩頭休息一下吧。”他溫柔地說道,于是南蘭將頭輕輕靠在了陳一波的肩膀,靜靜地觀望眼前一湖吹皺的河面,連眼眸中也閃耀著金光。
她感到貼心的幸福,連手也在不經意間握住了陳一波的大手,感受他手心的溫度蔓延到自己的手心,仿佛此刻心也暖暖的。
風獵獵地吹拂著她寬大的帽檐,舞弄著絲質披肩,她能看見遠處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有一只野鴨浮著,甚是悠閑。
“一波,要是病好了話,我想去坐船呢。”
“又想去舟山了嗎?”陳一波回想起去年去舟山坐船的時候。南蘭搖搖頭,說道:“是去看藍色的大海呢。”
“怎么突然想去看大海了呢。”
她將頭從他的肩頭移開,站起身,走向岸邊的欄桿,說道:“看到這清水河的水,吹著風,就莫名有這種想法了呢,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她露出了白色的笑容,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帶著強烈的期盼的笑容。
“是呢,那就去吧,去海南,香港,斯里蘭卡,只要你想去。”
“嗯。”她背對著他,微微頷首。
陳一波見她轉過身,盯著自己,小聲地說道:“一波,我們還會有自己的孩子的吧。”
她的眼神閃過一絲凄涼,她祈求的目光,令陳一波心生憐愛,肯定道:“一定會的。”接著他用滿含鼓勵的語氣說道:“在那之前要打起精神來才行呢。”
“嗯,你說的對。”在獲得丈夫的鼓勵之后,她似乎也恢復了自信。陳一波站起身子,朝南蘭走去,摟住了她的肩膀,深情凝視著她。
陳一波下意識地感受到自己依然愛著眼前的女人,心中升騰起的那股暖流一下子包裹了全身,他知道這一刻南蘭不管在精神上還是肉體上仍然需要他。
“瞧!”南蘭似乎發現了什么,臉上露出了驚喜。原來在河岸壘起來的石頭縫里,有一株黃色的婆婆丁。
“真是少見呢。”南蘭的臉上露出了僅有少女才會有的喜色,“在這種地方居然也會長蒲公英草呢。”
“是呢,肯定是風把它播種在這里的。”
“到夏天的時候,會換上白裙,蒲公英花會飛向各地吧。”
“嗯,還記得小時候經常會追著蒲公英花跑呢。”
“是啊,還記得飛在空中洋洋灑灑的蒲公英,沒想到一晃眼自己這么大了呢。”
陳一波也感慨萬千,此時風不住地吹動著蒲公英黃色的花朵在不停顫動。
南蘭輕輕咳嗽了一聲,陳一波低頭問道:“回去吧,河邊還是有些涼。”
“嗯。”她輕輕牽住陳一波的手,兩人緩步離開了清水河邊。
野鴨依舊悠閑地在被風吹皺的河面上游蕩,旁若無人地享受著屬于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忽然一個孩子發現了它,頑皮地拿起了石子,往它所在的地方一丟,它似乎感覺到了危險,拍打了幾下翅膀,便飛了起來,在飛離一段過后,滑向了清水河的中間段,轉動著長長的脖頸,抖動灰色的羽毛,將脖頸伸入翅膀下,然后又氣定神閑地隨水飄動起來。
陳一波打算明天一早就把南蘭帶到四明山,有父母的照顧,她的身體可能會更有益。而自己也要沉下心來寫作,畢竟自己的小說《暗礁》才寫了個開頭。
中午他應王帥之約去了奉城出版社,出版社位于奉城的達成路書城A座的6層,高聳的水泥大廈在咖啡屋,餐廳,酒店簇擁的地方,陳一波乘著觀光玻璃上了6樓。
一見面王帥便絮絮叨叨地跟陳一波商討起版稅和稿酬的事情,而對于一再拖延的新書,更是表現出責備的態度。
兩人從下午一點商討,一直聊了2個多小時。
這時天空漸漸又籠罩了烏云,似乎快到6月的關系,雨也開始頻繁下了,原本早上還陽光熠熠,現在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了。
“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王帥皺著眉頭說道。陳一波捋了下下巴上稀疏的須發,說道:“錢是不是太少了呢。”
“出版社也是需要盈利的呢,版稅稿費畢竟是一大筆開銷呢。”
“可是作為作家的利益也該爭取一下啊。”
“我會盡力而為的。”
“謝謝,”陳一波心里有一絲不痛快,恁得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原本他便不喜歡下雨天,偏偏選在下雨天談事情,令他倍感不爽。
“陳哥,關于新書,還請您盡快,一直拖著很難辦啊。”
“我會盡力而為的。”
“那就拜托了。”
兩人談妥了相關事宜,陳一波轉角去了三樓的咖啡廳,點了杯拿鐵。
窗戶外淅淅瀝瀝的雨濡濕了街道,原本青翠欲滴的樟樹葉此刻在陰暗的光線下,顯得黑越越的,路人行色匆匆,五顏六色的傘正移動著。
在這五彩斑斕的雨傘中,他的目光被一個婀娜多姿的少女的身影所吸引,她帶了一頂鮮紅草莓圖案的粉色雨傘。
如果不仔細看得話,會以為是小月呢,他的腦中盤旋著這樣的思緒。
說起來小月的身材也跟她一樣呢,凹凸有致,曼妙身姿,僅僅回想到此,便覺得心頭喜不自勝。
“是個好女孩呢,極品女孩呢。”一想到自己能跟這樣的美少女在一塊,覺得自己回到了20歲了,品著咖啡,眼睛卻隨著那粉色的雨傘的移動而移動著。
最后雨傘消失了,他心頭被喚起的欲望在此刻也抬頭了。
他在想小月現在在做什么呢?是在家里努力寫作嗎?他似乎能清晰地看到小月認真寫作的模樣,一想到她可愛的臉龐,還有那認真的模樣,他的嘴角便不由自主掛上了一絲笑容。
而此刻南蘭正在屋內用畫筆描摹著早上見到的蒲公英花,清水河在她的畫筆下閃著靈動的光芒,灰白色的石頭上那朵鮮艷的黃色小花堅強而努力地活著。
她手中的畫筆醮著鮮艷的黃色顏料,一絲不茍地描摹著蒲公英花的黃色。
“要打起精神呢,像這朵花兒一樣。”她喃喃細語道,似乎這句話能給她帶來振作的力量。
她放下了畫筆,仔細端詳著自己手里描繪出的藝術品,心下開心。
天已經完全陰暗了下來,雨似乎完全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不知道談的怎樣了。”她擔心地拿起了手機,撥通了丈夫的電話。
在一陣鈴聲之后,接通了。
“喂,南蘭嗎?”
“嗯,什么時候回來?”她焦急地問道,此刻黑色的幕布下,她感覺有些忐忑,如同那天陳一波去國清寺的那一天一樣,感到不安。
“已經談妥了,喝完咖啡就回去了。”
“在喝咖啡啊,在咖啡廳嗎?”
“嗯。”
“那好。”
話音剛落,已掛斷了電話。
南蘭感到心中空蕩蕩的,感到一陣不安。
“也許并不順利呢。”她這樣想著。
雨滴瘋狂地砸向地面,原本還透著一絲朦朧的灰色的屋外,此刻已一片漆黑,南蘭望著畫中一抹鮮艷的黃色,耳畔聽著噼噼啪啪的雨聲,手里又提起畫筆描摹起蒲公英鋸齒般形狀的葉子。
她細心地沾染上翠綠的顏料,細致入微地輕輕描繪起來。
原本的鮮艷的黃在鋸齒形的綠色的襯托下,仿佛煥發了生命一般。
她看著自己的成果,莞爾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