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月月回學校時,她已成為了學校的名人,蜂擁而至的學生總是圍繞在月月的周圍,而其中不乏一些熱情大膽的男生,向她表白之類的。
漸漸地馬志偉感到與月月的距離越來越遠了,再持續這種情況的話,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不過擔心看來是多余的,三月中旬的時候月月又悄悄地在馬志偉的語文課本中塞進了一張紙條。
“晚上7點在清水河邊的文昌閣,不見不散呢。”
馬志偉放學后在圖書館消磨了時間,那時天空忽然暗了下來,竟飄下瀠樣細雨起來,他開始擔心月月會不會如期赴約,看了眼墻上的鐘,顯示5點一刻,便起身了。
文昌閣位于清水河畔,是聳立在巖石峭壁上的一座老式的亭臺,那時的文昌閣朱漆黑瓦還沒像十五年后那么修葺一新,還帶著些許的歷史的滄桑,朱漆已起皮脫落,黑瓦上積滿了灰塵,水槽部位可以清晰地看見許多碧綠的青苔,通往文昌閣的路倒澆筑了水泥,顯出一絲現代的氣息,水泥路周圍種植了槐樹,金桂,翠柏,楊樹,斷崖山巔上的紅漆黑瓦建筑據說自北宋時期就在了,滄桑巨變,文昌閣迎來送往了多少風流人物,而今只剩那清水河的成噸的泡沫依舊在翻滾咆哮。
馬志偉登上文昌閣,看著已經有些漆黑的景致,心里打定了主意,不管是一小時還是二小時,總之會一直等到她的出現。
他倚靠在文昌閣的欄桿邊,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黑色,耳畔吹來的風是那么樣的清冷,還有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河水擊中巖石的咆哮聲,一切都是那么讓人感到不舒服。
等待是那樣的漫長,一種迎面而來的孤獨感使他不能左思右想,黑夜里時間像刀一樣劃過,他感覺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了。
“等很久了嗎?”當少女發出這句話的時候,事實上馬志偉不過等了10分鐘左右的時間,可是在他看來等待實在是過于漫長了。
他搖搖頭,說道:“我也才剛到呢。”
“走走嗎?沿著這座絕壁。”
“嗯。”
于是兩人沿著文昌閣木質走廊緩緩移動起來,說起來人是難以忍受一個人長期在黑暗中的,而能將人心溫暖的,只有人心了吧,只是在身旁,便會感到無比的安心,這就是人心的安定感呢。
也許是自我麻痹的作用吧,不過這一刻馬志偉內心確實相較于剛才踏實了,也舒服了。
兩人走了一會兒,月月將手輕輕地似乎探索著插進了馬志偉那寬大的衛衣口袋,一陣清涼細滑的感覺綿延到了全身。
“怎么了?是感到生疏了嗎?”月月的提問,令馬志偉呆若木雞,話也說不出來了,在經過了一陣糾結后,他搖了搖頭道:“沒呢,怎么會呢,我不是好好的嗎?”
“可是一直都是我主動找你呢。”
“我是沒想到怎么來約你呢。”
“無聊,太木頭了呢你。”月月似乎有些生氣了。這時馬志偉才笨頭笨腦地安慰道:“那樣吧,下次我寫情書找你。”
“真的?”
“真的,可是我不大會寫詩呢。”
馬志偉的話,令月月喜愛極了,立馬燦爛的笑容便掛在了臉上,說道:“沒事,只要意思表達清楚了就可以了呢。”聽了月月的話,馬志偉微微頷首,表示贊同。
這時春雨綿綿而下,遠處的黑仿佛也籠罩了一層霧氣,茫茫然看不清。二月春風似剪刀,料峭寒冷,很容易便使人著涼。
好在走下了文昌閣,便到了武山大街,兩人便為了避雨躲到了溪南電影院旁的奶茶店里。
月月和馬志偉各點了一杯熱飲奶茶,兩人相視而坐,久違的約會的感覺立刻就有了氛圍了。
“這幾天你去哪了呢,只聽說你去奉城參加書會了。”
“嗯,作者的沙龍,認識了很多人呢。”
“嗯,腸胃好了嗎?”馬志偉關心道。月月吸了口奶茶,望著玻璃外面冷冷的街道,面無表情地答道:“還沒,說不準會伴一生呢。”
“真的假的。”
“就是這樣了,身子骨弱呢。”
“待會兒去看電影吧,時間還早。”
“看電影無聊哦,等會兒去嗨歌一下,去不?”
“可是我不大會唱歌。”
“去嘛,就當陪我哦。”
忽然一陣汽車喇叭的嘟嘟聲傳了過來。
“啊哈,他們來了呢。”
從車上下來的是春霞,月月的姐姐,還有那時見面的那個男人,以及坐在車后排座位上的一臉冷冷的模樣的一個大約25歲左右的女人。
馬志偉坐上車,月月的姐姐春霞率先問道:“小月的男友嗎?”
“姐,是我的同學啦。”
“喂,你叫什么?”
“馬志偉,一匹馬的馬,志氣的志,偉大的偉。”
“什么偉?”那男人大喊道,“是偉哥的那個偉吧。”說實話馬志偉那時羞得滿臉通紅,話都說不出了呢。
“瞧,這孩子羞澀的模樣,可人哦。”月月的姐姐打趣道。一路上馬志偉沉默寡言,而一旁坐著的那個一臉冷冷模樣的女人轉過頭一路上也沒有言語。
那個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在馬志偉的鼻尖徘徊,他不知道這個女人的過往,只是那白璧無瑕的手腕上那一抹深深的割痕,直到十五年之后依舊在馬志偉的記憶里那樣的深刻,難以忘記,那是馬志偉第一次看到有人傷害自己,而身體留下了那樣殘忍的傷痕,仿佛在正大光明地抗議這種行為。
車子停在了俏麗人歌廳,幾人摩肩擦踵地上了二樓,這是馬志偉第二次來這樣的場所,第一次還是中學畢業時跟同學一塊來K歌玩耍。
赤紅色的地毯上人來人往,空氣中彌漫著酒味和煙味,以及男人女人的歡歌笑語聲,每個人都顯得那樣的快樂。
那個沉默的女人引著馬志偉幾人到了走道的最里面。
“這個包廂可是獨立的,怎么樣。”她淡淡地介紹說。
推開門后,明亮的燈光使人眼前一亮,包廂內明亮的茶幾上擺放著水果,瓜子,花生,茶幾邊滿滿當當的幾箱啤酒。
“開心一下吧,別太拘束了。”月月輕聲說道。馬志偉坐在沙發上,聽著月月姐姐跟她男友瘋狂的搖著骰子,時而迸發出一陣嬉笑聲。
月月則去拿起話筒,點了一首F4的流星雨,婉轉動聽的音樂緩緩流出,月月稚嫩的聲音下未能詮釋這首美妙的歌曲,可是那時月月最愛的就是這首歌了。
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這地球上。
讓你的淚落在我肩膀。
要你相信我的愛,只肯為你勇敢。
你會看見幸福的所在。
幾個人在歌廳里歡歌笑語,經了解后馬志偉才知道了那個女人名叫柳菱,但也只限于此了,是月月姐姐的男友的好朋友,還是歌廳包廂管事的女人。
幾個人在你灌我我灌你的循環中喜笑顏開,馬志偉也在這場快樂的聚會中奉獻了多首曲子,像黃家駒的海闊天空,黃品源的海浪,張雨生的大海,甚至還在月月在推薦下唱了那首青藏高原。
那其實只是馬志偉私底下偷偷給月月灌輸的說自己高音還可以,青藏高原都沒問題,沒想一語成箴,在這次K歌后馬志偉再也沒有唱過青藏高原。
歡歌笑語之后,月月的姐姐跟男友急著私會。
“姐,你可悠著點。”
“嘻嘻,小妮子,要你管。”月月姐姐春霞盯著馬志偉道,“對女人可要粗暴一些,太溫柔了,當心女人會像泥鰍一樣從手里溜走哦。”接著一陣狂笑,神經質地拍了拍馬志偉的肩膀。
兩人坐上車消失在了黑夜之中,徒留下月月跟馬志偉在風中。
俏麗人歌廳建在清水河邊,兩人沿著河岸的欄桿緩步行走,此時雨已不再下了,只留下了一地的濕潤,空氣中留有河水的青草氣味還有泥土的淡淡的土腥味。
月月跟馬志偉走到了架在河上的另一座鐵索橋邊,憑欄望著遠處的點點的萬家燈火,她掏出了一根煙,吸了起來。
馬志偉已經不再驚訝了,因為在剛剛K歌的時候她熟練地抽煙動作已經深入馬志偉的內心了。
“每天要抽幾根呢。”
“2,3根吧,要煙嗎?”月月遞給馬志偉煙,那時馬志偉是不抽煙的,可是他還是接下了煙,月月細心地為他點上了。
他卻嗆得“咳咳咳”地,引得月月嗤嗤笑道:“真是小屁孩呢。”
“你還不是一樣。”
“嘻嘻,可是我可不會咳咳咳的像老頭一樣咳呢。”
馬志偉心里卻一陣說不出的感覺,許是發覺自己跟月月的距離在一點點的拉大,而他越跟她在一塊,越覺得月月似乎有著許多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回去嗎?”
“嗯,回去了。”
“記得給我寫情書呢,可不許忘了呢。”
“記得呢,你可真是個啰嗦的老太婆呢。”這話一說出口月月走在路上轉著圈,一邊轉一邊說道:“嘻嘻,你是老頭子,我是老太婆,可不是一對了呢。”
“可不是一對呢。”馬志偉也高興地重復這句話。
忽然月月停下了腳步,月月轉過身盯著馬志偉道:“志偉,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不會不認我吧。”
“怎么會呢,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約定了哦。”
“約定了呢。”
“違約的話,我可會死呢。”
“額。”馬志偉聽到這句話腦袋遲鈍了一下,這時月月便會迸發出一陣笑聲,來嘲笑一下馬志偉。
“開玩笑呢,開玩笑呢。”
于是馬志偉則抱怨道:“可不能開這樣的玩笑呢。”
她總是重復著這樣那樣熱切的祈愿,也總會出人意料地說出令人驚訝的話。一直沒能在意的馬志偉在月月出事之后,時常懊悔自己沒能早點醒悟,也許早點看出這一點加以阻止的話,月月也就不會以那樣的方式離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