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不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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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竹瀝走了，祁星還沒反應過來，人就消失了。

原以為這個小插曲就這么過去了。

畢竟，祁星也沒詳細問怎么懲罰，他也不可能回去看他們到底有沒有受到懲罰。

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有人懲罰過他們了。

甚至因為后半夜睡得過于安穩，第二天醒來，他都懷疑不過是頭天晚上想得太入神，后來睡夢中實現了自己的念想——并不光明的念想。

回頭冷靜下來看，是夢倒也好。

“姐姐睡得可好？”

祁星決定打探一下。

“本以為會睡不好，卻沒想到一覺到天亮。”

看吧，多可笑，多半是臆想。

祁星心里自嘲了一番。

弱者，只能通過幻想戰勝強者，這多么可悲？！

什么時候，自己能真正戰勝強者？

祁星想到這里的時候，又否定了一下，山匪，算什么強者？

頂多是欺凌弱小的惡霸。

可隨后一想，自己連這種惡霸都不如，更是氣不順……

之后，祁星又想到史書上記載，也有人憑借智慧戰勝可怕的敵人，并不一定要有武力。

當然了，智取固然好，再加上武力傍身，豈不美哉？

一旁的夢境不知祁星想了這許多，只道他沒完全睡醒，意識還沒回籠。

“或者，換個地方睡？天亮了，主人家該起床了?！?

他們借住人家的屋子，沒道理主人起床了，他們還睡著。

是時候告辭了。

于是，兩人把從院外搬來的稻草搬回了原位，夢境看著地上的碎屑，拿起掃帚打掃了起來。

“你先出去洗漱吧?！?

夢境邊打掃邊看向祁星說道。

祁星撓了撓頭就出去了。

等夢境打掃完屋子出門時，見祁星正在打水。

院子里的井旁邊有一個大水缸，祁星打了一桶又一桶水上來倒進缸里。

夢境突然就笑了，小少爺也沒那么不懂事。

正巧祁星看了過來，見夢境在笑，也微微勾起了嘴角。

日子總得過下去。

“姐?！?

祁星小聲叫了一句。

“嗯？”

夢境略帶疑惑地看了過去，聲音也是輕輕的。

“沒事?！?

隨后，祁星又打了一桶水上來，水缸已經滿了，他就把桶放在一旁。

“姐，這水是最先打上來的，放了這一會兒，應該沒有剛打上來的涼，你先洗?！?

祁星把一旁裝了半盆水的木盆端到了夢境面前。

這個季節，確實還不算暖。

“是不是不會生火？”

夢境用手撩了撩水，然后溫和地看向了祁星。

若是會生火，現在端到面前的會不會是一盆溫水？

祁星聞言，默默低下頭，然后看著腳尖搖了搖頭。

“改日教你?！?

夢境看著祁星說道，祁星聽完開心地點了點頭。

倒不是夢境不愿意去生火燒水，主要是在別人家，肆意用別人的柴火鍋灶不太禮貌。

雖說柴不是什么值錢之物，但的的確確是主人家辛辛苦苦從山上砍來的，并不是男主人說的那般隨意。

男主人說的隨意，夢境卻不能真那么隨意地用。

況且，冷水洗個臉而已，又不是沒洗過。

所以，夢境蹲了下去，捧了一捧又一捧水清洗臉龐，洗完之后才拿出塊手帕把臉上的水珠輕輕擦干凈，隨后，他又把手帕遞給了祁星。

祁星本就蹲在一旁看夢境洗臉，此時，接過手帕放到懷里，就著盆里的水直接撩到臉上，連鬢角都沾濕了。

夢境這才想起，自己方才忘記倒水了。

祁星現在洗臉用的水，是她方才用過的……

但祁星像是毫無察覺或者說毫不介意一般，自在地用夢境洗過臉的水洗自己的臉和手，等手臂都洗干凈了，這才從懷里拿出夢境的手帕擦臉上的水珠。

“不擦手？”

夢境看他擦完臉就還回了手帕，有些疑惑。

結果就見祁星猛地甩起了手臂，兩條手臂一前一后甩了好一會兒。

調皮又傻氣。

之后，祁星看手臂上的水都干了，便有些小得意地看向了夢境，夢境似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眼里卻有幾不可查的笑意。

這時候，主人家也出來了。

“多謝收留，這是一點心意，還望姐姐不嫌棄?！?

夢境從袖子里拿出一個錢袋，又從里面掏出了一串銅板，向女主人遞了過去。

“就一頓飯，你們姐弟倆趕路也要盤纏，趕緊收起來！”

女主人毫不猶豫地往回推，夢境又遞了過去，兩人推拒一番，主人家還是沒收。

夢境和祁星只得再次道謝，之后告別。

“翻過這座山，應該有個小鎮。”

走了一段路，夢境指了指眼前的山頭對祁星說道。

此時，祁星背著昨日夢境背的包袱，聽見這話，眼睛都亮了。

“是不是很餓？希望山里有野果?！?

夢境看著眼睛突然亮了的祁星問道。

祁星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正常，我也餓?！?

夢境似是怕祁星不相信，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可惜很不巧，進了山才發現，山里的樹還在開花，夢境這才想起，此時并沒有到結果的時節。

眼看著祁星眼里燃起的光都沒了，夢境的眼睛卻突然亮了。

“這種花，可以吃！”

不遠處有一株開滿紅色花朵的小樹，就和兩人差不多高，伸手就能摘到花朵，夢境正小跑著過去。

她有些開心地摘了一朵跑回來遞到祁星嘴邊，祁星看了看花朵，張開嘴銜了過去。

“好甜！”

祁星以為僅僅是沒毒，但真沒料到花心里面還有一小口的汁液，不僅透著絲絲花香，還很清甜。

“走！”

餓了好幾個時辰的祁星一看到吃的，立馬什么都不顧了，拉起夢境的手腕就跑到了樹前。

樹離得不遠，夢境的手腕被拉起到被放下，也就一瞬。

“這朵還是個小花蕾，應該不錯?！?

祁星摘下的第一朵倒是沒喂到自己嘴里，反而拿到了夢境面前。

這樹花被兩人吃得七七八八的時候，祁星停了下來。

“怎么不繼續吃了？”

夢境以為祁星會把花全吃光，畢竟只是一點花，也不頂餓。

“給它留點吧，光禿禿的，它得傷心了?！?

于是，兩人再次啟程，有了那些花墊肚子，倒是有了說話的力氣。

“姐，你怎么知道這種花可以吃？”

在祁星的印象里，嬌養著長大的大小姐，哪里能懂山里的野花？

即便是書上有，能勉強對應上，也總得猶豫一二，哪能一眼斷定呢？

“三……以前吃過。”

夢境差點說漏嘴，祁星也聽出來了。

“姐，那就是你說的小鎮吧？”

祁星正想怎么轉移話題，就看見了山腳下的炊煙。

“是……是?！?

夢境點了點頭才看了一眼，然后又點了點頭。

不多時，兩人就順著小路下了山，進了一個小鎮。

小鎮不大，就三條街，幸好還有家包子鋪。

祁星看見包子鋪前冒著的熱氣，腳步都快了。

夢境正打算加快腳步跟上，卻又停了下來。

“怎么停下了？”

夢境覺得奇怪，不是很餓嗎？

“姐，你今早拿出來的錢袋里，好像只有幾個銅板了。你的錢，不是大部分都給了那伙土匪嗎？”

祁星悶悶地說道。

隨后，夢境什么也沒說，自顧自走上前。

“十個肉包，十個饅頭?！?

放在從前，這點錢根本入不了祁星的眼，畢竟也是尚書家的公子。

可是，祁星覺得夢境此刻買包子、饅頭的樣子，既豪氣又神氣。

包子熱乎乎的，吃在嘴里，自然比粥有滋味多了。

祁星整整吃了五個包子才吃飽，夢境又遞了一個過去，祁星這才連忙搖頭拒絕。

“姐，這回真的吃飽了！”

祁星的一張臉總算是有了些血色。

夢境只吃了兩個，剩余的都讓祁星包著帶走了。

出了小鎮，夢境為了安全起見，提議一起扮丑，沒想到祁星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夢境主動在地上滾了一圈，還把裙子的邊給撕破了些。

祁星看著夢境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來，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這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樣。

“你也滾一圈？”

夢境見祁星沒有動作，便指了指地上。

“可這衣服才洗的……”

祁星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有點不愿意。

“命重要還是衣服重要？”

夢境問完之后，祁星嘆了口氣，還是滾到了地上。

祁星起來的時候，不僅衣服是破的，臉是黑的，就連頭發都亂作一團。

夢境看了看祁星，又看了看自己，竟然有點想笑。

可隨后一想，不是笑的時候，又憋了回去。

這之后，直到進入同汐城，兩人也沒再遇到什么危險。

祁星原以為會一切順利，直到在裁縫鋪看到那把閃著寒光的剪刀……

地上的紅尾巴魚……筋骨俱折的燈籠……凌亂交疊的腳印……

那些被祁星刻意拉起的圍墻圍在里面的畫面，此刻一波又一波沖擊著本就岌岌可危的墻。

他的本能讓他繼續加固圍墻，圍著那些能讓人瘋狂的畫面，可是，那些畫面在看到剪刀后根本不受控制，爭先恐后閃回眼前……

兩股力量在祁星心里不斷較量，墻的力量漸漸弱了，于是，那些撕心裂肺的畫面排山倒海而來……

夜色中，依舊閃著寒光的劍尖……利落刺下去的劍身……雪白的劍尖帶起紅色血花……斷斷續續的痛苦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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