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不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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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盡管在場的證人們把故事背得很熟,可到底紙包不住火。
縣令二公子縱欲過度死于煙花之地縱然不是什么體面的事,可是,既然是在百花樓死了,縣令依舊得追究到底。
他想著哪怕查到最后,兒子真死于縱欲過度,也得把讓他縱欲的人弄死,這才算為兒報仇!
所以,“微服出巡”多日的江縣令一家終于回了縣令府。
通緝令一發,手下的人便挨家挨戶開始搜查證據和證人,辦案效率不是一般高!
不過三個時辰,堂上已經捆了十幾個嬌客,以及百花樓一眾嬌花。
這其中,當然也包括黑薔薇,以及老鴇。
殺威棍搶地聲和“威武”聲同時響起,嬌客們抖如篩糠,老鴇也從頭抖到腳,跪都跪不住。
她是愛財,這些年也靠著壓榨嬌花們的青春,賺了不少錢,可平日里打點各路人馬也花費不少。
所以,她此刻跪在堂上,頗為后悔——后悔要了黑薔薇這棵搖錢樹。
賺錢的時候有多樂,此刻就有多悔……
倒是黑薔薇,跪得肩背挺直,看起來一身正氣,仿佛殺人之人不是她。
跪在一旁的老鴇,偷偷看了她好幾眼,最終還是默默低下了頭。
江縣令出現之時,老鴇頭低得快伏到地上了,倒是黑薔薇扭了扭脖子,笑著揚起了臉。
她倒不是要挑釁一個剛死了兒子的老父親,她只是想看看這個平日就不算熱血的縣令,此刻該是什么樣。
不意外,那些面對至親之人去世該有的悲痛欲絕,江縣令臉上,絲毫未見。
江縣令的原配夫人去世那年,白落雪年方十二,正是天真的年紀。
江夫人平日里待人比江縣令好得多,所以,江夫人去世,白落雪倒是真心實意撒了不少熱淚。
當時,江縣令也如今日一般,情緒沒多少起伏。
當時尚年幼的白落雪還想著,不愧是能當縣令的人,竟能平靜面對至親離世。
換做一般人,估計早哭得站不穩了……
然而,頭七剛過,江縣令就不顧兩兒子阻攔,一意孤行把芊芊接進了府,白落雪那時才明白為何縣令如此平靜。
怕是舊人未去時,就只聽新人笑了。
舊人走了,他估計偷笑都來不及。
她還記得,當時還不是負心漢的江承汐,因為看到父親一心接人進府,背地里嚎啕大哭,最后竟直接哭得暈了過去……
彼時,看到如此愛母心切的小少年,白落雪一顆心軟了又軟,后來的沉淪,大抵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當時,死的是夫人,因有新人在側,江縣令冷血,白落雪尚能理解,可今日,死的是他親兒子,江縣令依舊這般,倒是令人費解了……
不過,此時已是黑薔薇的白落雪略一思索,也猜到了一二。
明白了一二,她就自在了許多。明明手還被捆著,可她跪著也是悠然自得的樣子,根本沒有作為階下囚的自覺。
或者說,根本沒有殺了人該有的后悔,或者愧疚。
黑薔薇想到自己現下是這副心態,突然覺得能理解江縣令。
興許,這家里,也是有隱情的……
江縣令自是還記得這位,畢竟是家里出去的小丫頭。
可是,月前還乖順的小丫頭,怎么眨眼間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江縣令怎么也想不通。
驚堂木一拍,江縣令開始審問嬌客們昨夜在百花樓的所見所聞。
嬌客們剛把那爛熟于心的故事默契地念到一半,黑薔薇就在眾人吃驚的目光中站了起來,斷成幾截的繩子也落在了她身后。
殺威棍根本壓不住她,她抬起食指輕輕一挑,兩排粗重的殺威棍便飛了出去。
“你……你想做什么?”
早有人通風報信,所以,江縣令知道是她殺的人,甚至還清楚知道她是怎么殺的。
只是當時縣令以為是報信之人刻意夸大,此刻看了她那一手,瞬間明白報信之人所說為實。
所以,她站起來,嚇到了他。
可她沒繼續前進,只是挺直了肩背把他兒子的所作所為平靜地說了出來。
她還穿著那身裊裊娜娜、步履生煙的黑紗,襯得她的肌膚更加白皙。
那張張合合的紅唇,此刻看起來竟像兩片盛放中的紅薔薇,美艷又奪目,可此刻,眾人的注意力都不敢放在上面。
畢竟,這是個不好招惹的女子。
“我說,你去死。他說,你殺了我吧。”
黑薔薇說到這里,聲音依舊很平靜,仿佛在講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原本眾人在聽到她被拿走初夜就被拋棄,還以為她會憤恨不已,語氣間必然充滿了哀怨,可并沒有。
自始至終,她都很平靜。
大致是哀怨的日子,早已經過了,那個哀怨自憐之人,早已經被她自己殺死埋葬在過去。
“所以,你就真的動手殺了他?”
江縣令也被她的平靜氣糊涂了,那可是他兒子!
被她輕而易舉殺死了,還被她輕描淡寫說了出來。
“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殺了他?”
江縣令皺著眉頭狠狠拍響了驚堂木,眉宇間戾氣濃重,漸漸沒了官樣,淪為了一個為子泄憤的可憐人。
“我方才說了,他花言巧語騙走我的初夜,然后拋棄了我。”
“就這?你一煙花女子,這算什么深仇大恨?!”
驚堂木“嘭”地重重拍下,江縣令眼里的輕蔑之意毫不掩飾。
隨后,眾人都沒看清,黑薔薇已經移到了江縣令身后,左手從背后掐住了他的脖子。
她手指纖長,可奈何縣令脖子粗,她的手并不能包圓縣令的脖子。
可縣令還是不敢動,堂下眾人也不敢動。
見了方才她一指挑飛所有殺威棍那一手,加之她身如鬼魅悄無聲息移到縣令身后這一招,眾人都覺得若是她下殺手,縣令眨眼間就得死……
“你兒子拿走的,是我的初夜。”
黑薔薇似是為了讓他聽清,美艷紅唇微微朝他耳邊靠近了些,眼神里的凌厲勁兒絲毫沒有掩飾,語氣卻還是平靜如初。
他想躲,卻動不了,脖子還在人手里。
“要是想他娶你,你……”
江縣令似乎也說不下去了。
“說下去!”
“總而言之,大可不必走到這一步……”
江縣令之前在同汐城幾乎是橫著走的,何時服過軟,可此刻,命在人手里,不得不服軟。
哪怕對方是他最瞧不起的煙花女子。
他不是沒去過煙花之地,不是沒找過煙花女子,可找歸找,玩歸玩,提起褲子前,可以是心肝寶貝,提起褲子后,就只能是泄欲工具。
所以啊,此刻被最瞧不起之人捏在手里,江縣令一口黃牙咬得緊緊的,卻依舊得低聲下氣討好對方。
平日里借著朝廷給的權力狐假虎威的樣子,此刻卻忘了個精光。
原本,他聽到報信之人說她不費吹灰之力瞬息之間殺了江承汐,他是不信的。
因他記憶中,這個小丫頭在府上當差這幾年,斷斷沒有這種能力。
可方才親眼目睹她挑飛了殺威棍,他不得不認慫。
但當時,他還不認為小丫頭會直接沖到自己背后,掐住自己。
他覺得她昨夜應該就是一時沖動,沖動過后,人往往都是會后悔的。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小丫頭的沖動延續到了現在……
“行了,一命償一命。”
黑薔薇突然把江縣令提著甩到了堂前,“兩清了。”
她說完就往堂外走,江縣令爬起來朝她吼了一句,“就死了他一個,什么叫一命償一命!什么叫兩清!”
黑薔薇轉過了身,看了身后之人一眼。
“白落雪死了,你眼前之人,是黑薔薇。”
“攔住她!”
江縣令還是喊了出來,眾人聽命不得不上前,可那些刀槍劍戟根本近不了黑薔薇的身。
眾人只見黑薔薇輕輕揮了揮手,她背后就搖曳出一朵金邊黑薔薇。
黑色薔薇飄散如煙,霧氣一般浮在空中。
霧氣所過之地,人仰馬翻。
沒沾到人身上的霧氣緩緩落到地上,地上的嫩草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須臾,衙門院里的樹不僅禿了,就連樹干也漸漸變成了黑色粉末,風一吹,就散在了空中。
而黑薔薇,早已經不知所蹤……
當然,她不可能憑空消失,江縣令雖然長得豬頭豬腦,可畢竟不是真的長了豬腦子。
所以,高額懸賞的通緝令發了出去,便有人上門告知江縣令黑薔薇的蹤跡。
黑薔薇但凡不能憑空消失,總是能找到的。
她被找到那一日,江縣令做足了準備。
當然,是他以為的做足了準備。
他那日瞧見黑薔薇使的是邪術,便把城中那些人稱活神仙的修道之人招了過來。
他也不知那些道士中哪些是真有本事,哪些是騙人錢財,只能全部重金招募過來。
眾道士到府上之時,看起來陣仗倒是不錯,眼花繚亂的符咒掛在身上,奇形怪狀的法器插在背篼里,五顏六色的令旗在他們身后迎風招展,讓江縣令直呼“大開眼界”!
他還說,自己從不知符咒、法器、令旗竟有如此多種,是他孤陋寡聞了!他們此番,真是讓他見世面了!
于是當天夜里,江縣令不僅帶上了臨時招募的活神仙們,還調動了同汐城他能調動的所有人手。
就這樣,兩千多衛兵加數百活神仙,手持利器浩浩蕩蕩駛向了黑薔薇住的江邊竹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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