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用顧忌著我，”程嬌搖頭，并沒有伸手接過她們的東西：“餅麻袋里還有很多，一會兒我想吃會自己烤的，你們不用顧忌著我，先吃吧。”

“這魚也烤好了，和餅配著吃應(yīng)該挺好吃的，你們嘗嘗。”程嬌已經(jīng)提前洗好了幾片樹葉，她將魚放在樹葉上，招呼著大家過來吃。

魚肉表皮被烤的滋滋冒油，卻又沒有烤焦，看起來很是誘人。趙尋覓率先伸手撕下一片，放在嘴里。

“好像……”在程嬌期待的目光中，她將嘴里的魚肉咽下，眉頭微皺道：“好像有些腥。”

“腥嗎？”程嬌也伸手嘗了一片，臉色瞬間垮下來了：“是有點(diǎn)腥。”

剛剛烤魚的時候，就只是烤魚，沒用任何調(diào)料。不但腥，還沒味，真的白瞎了這條大魚了。

她之前雖然做過魚，但是都是做魚湯或者是燒菜的，從來都沒有烤過。沒有去腥的佐料，沒有鹽和調(diào)味品，做出來的味道帶著理所當(dāng)然的原始味道。

不過對于生魚片都能接受的程嬌來說，雖然肉味有些腥，卻因?yàn)樘幚淼母蓛簦偌由现丝緯r味道變淡，還在可接受范圍內(nèi)。

“我下次用其他的做法做一下看看，要不你們先吃餅吧，這個就別吃了。”程嬌將魚拿到面前，也沒有再烤餅的打算，如果要吃了餅的話，這個魚就吃不完浪費(fèi)了。

“娘娘……”如意將拖著魚的樹葉從地上給拽回來，把餅遞給程嬌：“這個我吃就好了，娘娘吃餅吧。”

趙尋覓抬頭看了看兩人，又看了看一旁枯葉中，一種長相奇特的松葉狀枯枝，眼中閃過一瞬間的掙扎。

“剛剛吃了一肚子餅，有些膩了。”程嬌笑著，不動聲色的拿過魚，背對著她們吃了起來。

“姐姐……”趙尋覓低著頭，聲音很輕，但卻帶了很濃重的疑惑：“雖然這么問可能會讓你生氣，可是我還是很……很好奇，姐姐……她，她只是一個宮女啊。”

趙尋覓低著頭，一直都沒有看程嬌，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中：“宮女只是下等人，將所有的事情丟給他們不是應(yīng)該的嗎？我們只要享受著，等著她們的伺候就好了，姐姐為什么……要一直護(hù)著她啊？”

趙尋覓的疑惑，也是如意的疑惑。

等級觀念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是根深蒂固的東西，皇權(quán)的地位是至高無上的，下等人就應(yīng)該是按照下等人的生活方式來生活。

從未見過一個人，像是程嬌一樣，明明是個主子，卻做著下人的活計。甚至寧愿自己去吃那腥味十足的魚，也要將香甜酥脆的餅留給下人。

程嬌的做法在他們看來，不理解，不認(rèn)同，所以便滿心疑惑。她們不相信，一個人會無緣無故的對另一個人好，尤其那個人是上位者的時候。

“宮女是下等人嗎？誰定義的？”程嬌將口中的魚肉吞咽干凈，看著趙尋覓，面上看著沒有生氣，可聲音卻帶著一股冷意。

“她們只是伺候人的，我們即使是棄妃，也是她們的主子。”趙尋覓對上程嬌的目光，被她那眼中清澈而干凈的眼眸刺痛了般，又立即低下頭，但聲音卻繼續(xù)傳來：“下人伺候主子，天經(jīng)地義不是嗎？”

“天經(jīng)地義？好一個天經(jīng)地義，你倒是跟我說說，怎么就天經(jīng)地義了？只是因?yàn)橐粋€稱呼？一個頭銜？”程嬌很少與人發(fā)火，但是只要對這個宮女看輕了一點(diǎn)，她便很是憤怒。

從兩人剛見面的時候，趙尋覓便發(fā)覺了這一點(diǎn)，她還有要用得著程嬌的地方，并不想引起她的不喜。可是……可是她對于這個宮女的態(tài)度，讓她介懷……很是介懷……

曾經(jīng)，曾經(jīng)她也是一個宮女。

可為什么，為什么她的姐妹，她的主子，就沒有那般護(hù)著她呢？

“對，就是因?yàn)橐粋€稱呼，一個頭銜。可只是這個稱呼，這個頭銜，就說明了我們的高貴，她們的低賤。我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爬到這么高的位置，如果還是只能和一個低賤的宮女平起平坐的話，那我們的努力是為了什么？我所承受的那些痛苦又是為了什么？”

她實(shí)在是不能理解程嬌的做法，不能理解到了，連視而不見都做不到的地步。

“我不知道你所說的努力和痛苦是什么，所以很抱歉，我沒辦法和你做到感同身受。”原本程嬌想用更狠一點(diǎn)的話來反駁的，因?yàn)橼w尋覓的話，真的讓她有些生氣了。

在她的觀念中，所有人都應(yīng)該是平等的，或許因?yàn)槁殬I(yè)的劃分，將他們也貼上了許多標(biāo)簽，但是這并不影響每個人的重要性和獨(dú)一性。像是警察，他們被稱為人民的公仆，他們守護(hù)著人民，自愿為之犧牲和奉獻(xiàn)。

但是他們守護(hù)人民的基礎(chǔ)上，是人民對他們的信賴和敬仰。他們守護(hù)著人民，知道自己這個職業(yè)的職責(zé)是什么，并愿意為之付出一切。而人民也懂得他們的辛苦和犧牲，愿意給予百分百的信賴，愿意給他們愛和擁抱。

沒有什么理所當(dāng)然。

也沒有什么低賤高貴。

那在下雨天的廣場上，寧愿自己淋著雨，也要為軍人打傘的普通人，她用自己的愛守護(hù)著保護(hù)祖國的軍人。

那在疫情中，寧愿冒著被感染的風(fēng)險，也要逆行而上，沖鋒陷陣的醫(yī)護(hù)人員，他們用自己的堅守，保護(hù)著人民。

在這其中，有人高貴，有人低賤嗎？

不過都是用自己的愛，互相捆綁著、扶持著，在這世上走下去的。奉獻(xiàn)和付出的，不代表就是低賤的，每個人都是渺小而偉大的，渺小是因?yàn)槊總€人都是普通人，偉大是因?yàn)檫@個世界因?yàn)樗麄儯兊瞄W閃發(fā)光。

“尋覓，我不知道要怎么反駁你，因?yàn)槲业脑挘苍S你并不能理解，我只能告訴你……”程嬌看著雙手抱膝，等著自己回答的趙尋覓道：“在這里，地位最高的應(yīng)該就是皇上了吧，但是在我眼里，就連他，也和普通人沒有什么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