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毛毛蟲看見了正盯著他的小愛麗絲，就用小眼睛上下打量著她，然后，把嘴里的那支長長的水煙管拿到一邊，慢悠悠、懶洋洋地說：“你……是……誰……呀？”愛麗絲有些害臊了，低下頭想了想回答：“我……我也不好說我現在是誰。先生，如果你早上起床的時候能問我，我還能告訴你我是誰。可是，從那以后，我就在變……變了好幾回了。”

“說來聽聽吧，小姑娘。”紫毛毛蟲噴了幾圈彩色的煙霧說。

“我說不清楚，因為我自己都記不得是怎么開始變的了。只知道我改變了好幾次大小。”小愛麗絲解釋道。

“變——很正常嘛，比如當我變成一只蛹的時候，我就明白我還會再變，最后變成一只能飛的大蝴蝶，很漂亮的，你知道嗎？”說到這里，紫毛毛蟲顯得有些不耐煩了。他再次追問說：“你……到底是誰？”

毛毛蟲怎么反復問這個對于小愛麗絲來說是很難回答的問題呢？小愛麗絲根本無法和這只頑固的毛毛蟲繼續對話了。她有些生氣地扭頭走開。

“小姑娘，回來！”紫毛毛蟲大聲喊道，“我還有很重要的忠告，你愿意聽嗎？”

這句話倒能吸引小愛麗絲，她想：“反正我還沒找到去美麗小花園的路，這毛毛蟲的話也許會有點價值。”她便走了回來。

“你怎么這么容易生氣呀？”紫毛毛蟲抱怨說。

“你就這忠告？”小愛麗絲雙手叉著腰怒氣沖沖地問。

“不！別急……”紫毛毛蟲還是以他不緊不慢的語調說，“你認為你變了好幾次了，對嗎？”

“先生，我說過了，我記不得以前的事了。”小愛麗絲說。

“你說說看，記不得什么事了？”紫毛毛蟲又問。

“唉，我試過背《小鱷魚什么樣》，結果沒法背完整。”小愛麗絲悲傷地回答。

“那么你可以背其他的呀？”紫毛毛蟲又吐了幾圈彩色的煙霧。

“那我試試。”小愛麗絲挺起胸膛，雙手放在身后，一本正經地背起了姐姐教她的詩歌。可是很糟，她把魚兒“水中游”背成了“天上飛”，她背的鳥兒跑到了海里去，還背出了老頭子倒立著走，老婆婆走路扶孫子，鍋里的野雞正在學法文……

“夠啦！全是胡言亂語。”紫毛毛蟲聽了一半，就打斷了小愛麗絲的背誦。

“我現在就是這樣，總愛出錯兒。”小愛麗絲不好意思地說。

“是全錯了，從頭錯到尾，沒聽到一句對的！”紫毛毛蟲肯定地說。他嚴肅地思考一下，又對愛麗絲說：“說吧，你想變成多大呢？”

“變大呀，我想變回原來的樣子，我對這半尺高的身材討厭透了。”小愛麗絲回答。

“我還只有一兩寸長呢，怎么著，你討厭我啦？”紫毛毛蟲聽了立馬從蘑菇上跳了起來，看樣子很生氣。

小愛麗絲急忙表示歉意：“不是這樣的，您誤會了我的意思。我只是想再大一點兒。”

“你不滿意現在的樣子啰？”紫毛毛蟲銜著他長長的水煙管，又噴了些彩色的煙霧，然后慢吞吞地對小愛麗絲說。

小愛麗絲想：“他最好別生氣，我想聽聽他的忠告。”

彼此沉默了幾分鐘后，紫毛毛蟲就把嘴里長長的水煙管拿出來在大蘑菇上敲了敲，接著把水煙管插在自己的細腰帶上，隨后拖著胖乎乎的身子爬下了大蘑菇，鉆進了草叢里……但小愛麗絲隱約聽見他嘴里念叨著一些話：“一邊……能長高，另一邊……能變矮。”

“你在說什么？一邊能什么？……另一邊……什么？”小愛麗絲朝著紫毛毛蟲爬去的方向問道。

“你笨呀，是蘑菇！”紫毛毛蟲邊爬邊回答小愛麗絲的話，話聲剛落，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小愛麗絲緊緊盯著這個大蘑菇，“問題是哪邊是哪邊呢？它是圓形的呀！”小愛麗絲思索了一兩分鐘，認為不管怎樣也得試試。她把雙臂伸展到自己的最大限度，抱著大蘑菇，然后每只手各掰下一塊蘑菇；隨后咬了一口右手的那塊。呀！古怪的事情發生了——她的下巴碰到腳背了。

這突然的變小嚇得小愛麗絲的心都快蹦出來了：“沒有變大，反而變小，還小得這么快，這么多！這怎么得了？”她趕緊把左手的那瓣蘑菇咬了一口。因為她的下巴已磕在腳背上了，得用很大的勁才可以咬下。

這一咬，咬對了：小愛麗絲的個頭向上升高了。可是，緊接著的一件比變小更糟糕的事發生了：小愛麗絲找不到自己肩膀在什么地方了。她低下頭只能看到有一個很長的脖子在自己頭的下面撐著，這脖子看上去就像在這大森林里立了一根直入云天的高旗桿。而且，她的雙手也不知長到什么地方去了，只覺得在大森林很深遠的兩頭有東西在晃動。她想，那可能就是自己的雙手吧？

小愛麗絲現在已變成大愛麗絲了。她試著伸頭去靠近手，卻又發現一件新鮮事：她的脖子可以像一條蛇一樣靈活地上下左右扭動。愛麗絲覺得很好玩。她調皮地把自己的脖子彎成一個“Z”字，然后把頭伸進下面的大樹林里。“我剛剛還在這下面和紫毛毛蟲談話呢，現在又在天上往下望他，蠻有趣的！”

突然，一聲尖細的驚叫聲從上空傳來，愛麗絲趕緊把頭收回。原來是一只母鴿子瘋狂地向她這邊飛來。“蛇！”鴿子拼命地拍打著翅膀，一邊喊叫著一邊要用嘴啄她。

愛麗絲有些怕她，要是她啄傷自己的眼睛，變成瞎子，可怎么得了？她趕緊說：“鴿子大嫂，我不是蛇，你別過來！”

“我孵蛋已經很累了，還不能放心，就是因為你們這些蛇！”母鴿子兇巴巴地叫著，“我什么地方都試過了，樹根、河堤還有屋頂，可還躲不開！”

愛麗絲有些聽不明白：“你在說什么呀，鴿子大嫂？”

“天哪！我已經三個星期沒好好休息了，白天黑夜都得睜大眼睛防備蛇！”母鴿子繼續說，“我才把家搬到這大森林的最高點上，沒想到還是擺脫不了。”她嘶聲喊叫道，“這只蛇居然從天上彎下來害我，你們非要我的寶貝蛋嗎？”

“再說一次，我不是蛇！”愛麗絲對母鴿子嚷道，“我是，我是一個……”

“啊，狡猾的蛇，你想編故事吧，我可不上你的當！”母鴿子打斷愛麗絲的話，兇巴巴地說道。

“聽仔細了，我是一個小姑娘！”愛麗絲用一種沒把握的語調說，因為經過多次的變化，她已實在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了。

“編得倒真像個好故事，誰信呀！別來我這里糾纏，蛇，快離開這里！”母鴿子又嗚咽著說，“我見過的小姑娘可多了，哪有這樣高的姑娘，你就是一條蛇！你別哄我，下面的故事是不是告訴我你沒吃過蛋！”

愛麗絲是個誠實的乖孩子，聽了這話便辯解道：“我天天都要吃蛋，因為蛋對一個正在長身體的小姑娘來說是很有營養的。”

“那小姑娘也就是一種蛇了，我只知道蛇是吃蛋的。”母鴿子說。

愛麗絲對母鴿子的“吃蛋”邏輯愣了愣，又聽她說：“不管你是小姑娘還是蛇，總之你不是個好東西。我認為要吃蛋的小姑娘和蛇是沒什么兩樣的。”愛麗絲聽了趕緊說：“我不一樣，我沒在找蛋，就算我要吃蛋，也得吃煮好的熟透了的蛋！”

母鴿子顯然累極了，她最后狠狠地瞪了愛麗絲一眼，說：“好啊，你最好離我遠遠的，我才相信。”說完就迅速鉆進了樹梢上面的鴿子窩里。

這時愛麗絲記起了手里的兩塊蘑菇，她很小心地把頭伸到拿蘑菇的手上，艱難地啃上了一口，突然發現又長高了一節。她只好更費勁地把頭伸到另一邊找到另外那邊手上的蘑菇啃一口，她又變小了，但小得太多了。愛麗絲就這樣一會兒變得很大，一會兒變得很小地來回變化著……最終，經過她的不斷努力嘗試，到底還是變回到了平時的高度。

這是愛麗絲在掉進兔子洞前的高度，也是她起床時候的高度。可是，經過這么來回折騰后，她對自己的這個高度卻有些不習慣了，過了好久才自然起來。她理了理衣服，興奮地看著自己的花裙子說：“這太好了，我第一個計劃總算完成了。而且這新裙子還和原來一樣漂亮！下面的問題就是我得去找找那個美麗的小花園。應該怎么走才對呢？”

她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不知不覺地走出了森林，來到一處好似農場或莊園的地方。這地方有一片廣闊的麥田，麥田當中立著一座只有一米來高的小小城堡。“好可愛的小城堡，外面是金黃色的圍墻，里面住的應該是小矮人吧？”愛麗絲想，“不管怎么樣，我現在是進不了這樣的小城堡的。再說我現在的樣子對里面的人來說是大了點，會嚇壞他們的。”說話間，她把右手上的蘑菇用舌頭尖舔了舔，個頭就慢慢地縮小下去，一直到她認為可以走進那座小城堡了，才停止舔嘗。

小愛麗絲想：“這蘑菇很管用，一定要留著它。”這樣，她就把右手上能讓自己變小的蘑菇放進了右邊的衣服口袋里，又把左手上能使自己變大的蘑菇塞進了左邊衣袋里。

接著，變小了的小愛麗絲就邁開小小的步伐，朝著那座小小城堡走去。她邊走邊想：“這是不是那個小兔子先生的另一個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