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瑁由綠娘扶起來，卞夫人上下打量著她，面前的玳瑁姑娘雖然仍穿著侍女的衣服，但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大家的風范，行禮的時候也是規規矩矩的，不像有的女子身體東倒西歪，眼神飄忽閃爍，一股小家子氣。

卞夫人點了點頭，示意道：“坐下吧！”

綠娘引她到最末尾處跽坐著。

卞夫人吩咐侍女擺上佳肴，于是這些府中貴婦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了一些生活瑣事，三個女人一臺戲，如今是更多的女人聚在一起，自然比一出戲還要熱鬧。

環夫人拉著金鄉的手，問她：“金鄉今年有十五了吧？”

金鄉沉默不語，她的母親杜夫人便替她回答：“還差一歲就十五了，真是越大越像個孩子，有人問話，她連個話都不會說。”

環夫人打量著金鄉：“我看金鄉是越看越是漂亮，我前天聽到丞相說要給你找夫君呢！”

金鄉愣了愣，忙問：“父親有沒有說是誰啊？”

“丞相說朝中之人，任你挑選！”

金鄉有些不滿地搖了搖頭。

這時，曹節忍不住笑出聲：“那何宴可入妹妹的眼？”

金鄉的臉紅了：“姐姐比我大一歲，我聽父親說你今年就嫁人！”

曹節聽了，便低頭不語了，拿起筷子只顧著埋頭吃飯。

說完了金鄉，她們又把談話的內容放到了環夫人的兒子曹沖身上，問環夫人最近曹沖在學什么，有什么進益沒有……

熱鬧是她們的，屬于玳瑁的什么也沒有。

其實，這場聚會本來重點也不在玳瑁身上。

玳瑁默默地吃著食物，心思滑到了別處：“玳瑁，你……”她對自己說，“你這是發生了什么事情？什么時候才能出府？”她見姐姐心切，茫然不知所處。

玳瑁從丞相府回來，闔府上下已經對她的態度改變了很多。

倩娘尤其是熱心腸。

她對玳瑁說道：“玳瑁姑娘，這是你新的住所，一應吃穿五官中郎將府都會提供，你不要再去洗衣服了，你的衣服以后會有人去洗。”

玳瑁心想：這倩娘不是好脾氣的人，這會兒趁她高興就聽她的吧，還是少惹她為妙！于是，她聽著倩娘的一路絮叨，走進了曹丕所住的院子。

院子里面春花爛漫，蜂飛蝶舞，隱約可見隱在花叢中灑掃庭除的傭人。倩娘領著玳瑁到一間小屋前停下來，說道：“以后你就住在這里，公子的屋子就是前面的正房了。你現在就去沐浴。”

玳瑁不明所以。

倩娘命幾個奴子給玳瑁準備了沐浴的水，在銅鞮侯府中因為是老資格才用上了單獨的浴桶，如今初來乍到五官中郎將府，沐浴的時候都是和婢女們共用一個木桶，現如今又用上了單獨的浴桶，竟是連怎么洗都不太會了，由著身后的婢女為她洗浴。

倩娘插腰站在屏風前，看著浴桶中玳瑁光溜溜的身子，說道：“沐浴完之后，我親自來為玳瑁姑娘梳頭。”說罷，她轉身離開了。

洗浴完畢，玳瑁從浴桶中出來，便有婢女過來為她擦干身子，玳瑁趕緊回絕，自己擦好了，然后穿上府上新提供的衣裙。

玳瑁坐在銅鏡前，倩娘手法熟練地給她盤上了發髻，又在最后在她的發髻上壓上一朵絹花：“站起來，讓我看看你的發髻和衣裙是否相配？”

玳瑁依言站了起來，在銅鏡中照著自己的姿影，發髻是云髻，衣裙是綾羅制成的，翦水雙瞳，凝雪香腮，紅顏如花，是比先前要顯得漂亮了很多，可是，她總覺得怪怪的。

倩娘看著玳瑁的這一身打扮覺得很滿意，略微點了點頭，說道：“以前的那些衣服不許再穿了，你以后要穿這些與侍妾身份相匹配的衣服，知道嗎？”

“什……什么？”玳瑁瞪大了雙眼，她打量著自己的全身，盤上發髻，穿上綾羅，做粗使丫鬟的確是用不上這身打扮的。

倩娘笑呵呵的，把一支金釵往玳瑁的頭發上比，說道：“今天夫人接你到丞相府相見，就是承認了你侍妾的身份，你還在夢里呢！”

玳瑁愣愣地發呆。

倩娘把金釵放回到梳妝臺上，手里又拿了一件繡著牡丹纏枝的曲裾往玳瑁的身上比：“若是今晚公子招你來侍寢，公子應該會喜歡你這一身打扮的。”

“侍……侍寢？”玳瑁的纖手握住曲裾，竟不知道該拿開還是一直握在手里。

倩娘推了她一把：“玳瑁姑娘，玳瑁姑娘？”

玳瑁怔怔地望著她。

倩娘正色道：“玳瑁姑娘，你是不是什么都不懂，到侍寢的時候千萬不要掃了公子的興，你現在不懂可盡早說明，我可以教你。”

玳瑁很是心煩意亂，若不是倩娘在面前，她幾乎就要抓耳撓腮了。男人們總是喜歡沾花惹草，她身為婢女，曾經在銅鞮侯府看到過很多次君侯與相好的侍妾所做的事，就是一直鐘情與她的銅鞮侯世子也是如此。

玳瑁咬著嘴唇，悶悶地看著銅鏡中的自己。

倩娘以為是她害羞，便不再強逼，臨走之前只是再三囑咐：“不可太任性了，千萬不要掃了公子的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