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賀打了一個激靈。在林霄被帶過來的時候，他仔細觀察過這個人，看對方在回答問題時的表現，他斷定林霄和這起案件是無關的。

不應該呀，他想。

接著他身上慢慢有冷汗冒出來，每到自己的判斷被證明有可能是錯誤的時候，他都會這樣。

這有時候也是好事，可以讓人從昏沉的現狀中清醒過來。

鄭賀現在已經有些撐不下去了，從昨天到現在，他只合眼了不足半個小時，正需要刺激來讓自己保持活力。

他叫上林瑞麗，兩人一同走出了解剖檢驗室。

現在已經接近午夜十二點，燥熱已經散去，微風吹著，帶來些許的清涼。

鄭賀和林瑞麗一前一后走著，神情凝重。

不一會兒，兩人到達監控室。監控室里面幾個警察正圍坐在一臺電腦前指手畫腳地說著什么。

見鄭賀過來，那幾位警察讓了開來。

“鄭隊，你來看一下?！?

監控室的一位執勤民警將正在播放的一個視頻片段關閉，把進度條拉到最前面。

鄭賀擠上前去。

“我已經將這段有問題的視頻給剪了下來，完整視頻稍后再看。這段有問題的視頻只有兩分多鐘，錄制時間在八點半左右。視頻里的問題之處比較細微，不仔細看的話很難發現。”

審訊室里的每次審訊都會被錄制下來，這是公安局的規定。一來可以保障公民的權利，約束警察的行為；二來，這也是一種憑證，可以避免某些糾紛。

視頻開始播放。

在一開始，林霄坐在椅子上，手腕上的手表貼著耳朵，似乎在聽什么聲音。

過了大概有幾十秒鐘，他忽然猛地一回頭，看向監控室的門。

在他轉回頭以后，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面部表情，他眉頭是皺著的，如果正常推測的話，應該是遇到了意外的事情。

接下來，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

林霄表情忽然變得木然，雙眼直直地盯著前面的辦公桌。接著他機械地站起身，一步步朝前走去。

他的表現，讓他看起來像是一臺機器、

林霄走到辦公桌前，從桌子上拿起詢問筆錄，機械地撕下小半頁，又從桌子上拿起筆，在那小半頁紙上寫下了幾個字。

監控室一共配備了三個攝像頭，天花板上對角安裝了兩個，另外一個裝在了辦公桌上，攝像頭正對著嫌疑人。

不過這些攝像頭要么角度不好，要么性能不行，林霄究竟在那張紙上寫下了什么，沒有辦法辨認。

林霄做完了這些，又機械地坐回到原來的椅子上。

在椅子上愣了幾秒鐘，他又猛地轉回頭看向審訊室的門。接著不受控制似地站起身，走到審訊室的門前，做了個拉開門的動作，但是他的手并沒有放在門把手上，就好像那里有一面假想的門，他拉開的是那扇門。

林霄面對著門，視頻里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停頓了大概有幾秒鐘，他抬起拿著紙條的左手，把左手上的紙條塞進了右手里。

林霄坐回到椅子上，視頻到此結束。

“這個人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疾病？”看完視頻，鄭賀疑惑地開口道。

林瑞麗湊前一步：“說不定哦，我們在傳喚他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作為一個正常人，在面對警察的時候不應該那樣淡定。而且看他年紀，完全不像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要說他心理素質好，我看不現實。還有他親口說過，他感覺到海水發生了變化，據我看應該是他的腦部出現了某些病變，導致他出現了味覺上的幻覺?！?

“而現在他出現的種種行為，也像是一種幻覺，類似于夢游那樣不受自主控制的行為?！?

鄭賀禮貌性地點了點頭，如果在平時的話，他會百分之百贊同這種看法，但是現在，他信仰傳統科學的內心已經有了一些動搖了。

女尸死亡那么久身體卻不腐敗，甚至細胞還保留有一定的活性；石球材質無法探明，連X光線都無法穿透。事情背后的秘密，使用傳統科學，可能無法解釋。

……

林霄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里，客廳里存放的海水已經變質，整個家里都彌漫著一種腥臭味。

林霄捂著鼻子，將家里的窗戶快速打開。又屏住呼吸，把辦公桌下面的破舊魚缸抱進廁所，把海水全部沖入下水道。

通風了約有半個小時，家里的情況終于是好了一些。

林霄打開冰柜，冰柜里有兩個純凈水桶，里面裝著的是他收集起來的海水。

他抱出來一桶，將里面的海水倒出一點到茶幾上的紙杯里。

接著他拿起紙杯，將水一飲而盡。

苦澀的味道沖擊著他的喉頭，林霄整張臉都擰在了一起，表情非常痛苦。

為了減輕晚上的頭痛癥狀，也只能這樣做了，他想。

隨便弄了點吃的，洗了個熱水澡，林霄便躺到了床上。

今天他特別累，身體累，心也累。被警察傳喚，在審訊室里待了五六個小時，這可是他前所未有的經歷。

身體慢慢下沉，不過幾分鐘的時間林霄便進入了夢鄉。

之前他很少做夢，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都頭痛欲裂，讓他連做夢的心情都沒有了。

他現在正在一條小船里，小船漂浮在大海上。

可能是因為時間早的緣故，天氣略顯陰沉，四周升起一重海霧。

林霄拿起船槳，撥動海水。他的動作是下意識的，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目的為何。

小船向前行去，慢慢接近海霧。

忽然，小船劇烈地抖動起來。

但是海面卻是平靜的，連一點點的風浪都沒有。

林霄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該不會是遇到了鯊魚了吧，雖然鯊魚不會主動攻擊人類，它攻擊游船可能只是一種游戲，但是掉進海里都完蛋了?！?

人類都有一種本能，那就是對深海的恐懼，林霄也不例外。至于深?？謶?，一種可能的解釋是，我們從大海中進化而來，深海不利于我們的生存，在漫長的進化旅程中，對深海的恐懼被內嵌到了我們的機體之中。

林霄扶著小船的一側船舷，竭力保持身體穩定。同時把頭稍稍探出去，想看看那搖動小船的到底是不是鯊魚。

誰知不看還好，這一個看倒不得了了。那搖動小船的哪里是什么鯊魚，船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手。

這些手中有人手，還有某些不知名生物的手。

林霄被嚇了個魂飛魄散，身體一軟，一下子從船上墜入海中。而那些手像是終于等到了自己的獵物一般，瘋狂地抓向林霄。

林霄被那些手抓住，向深海拖去。

海水淹沒了他，他感覺身體承受的壓力越來越重，呼吸越來越困難。

他感覺自己要命絕于此。

忽然，林霄感覺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朝海面拖去。

盡管被海水包圍，他依然感覺到了手上的溫度，是活人，他確認。

這個人的力量出奇地大，幾秒鐘的時間，他便被拖出了水面。

林霄抬頭一看，是晚上在公安局的尸體檢驗室里見到的那個白人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