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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莫斯科的奧勃洛莫夫 [17] 式人物笨拙地、艱難地、長吁短嘆,轉向西方。但無論如何,總算是轉了。的確,他們依舊不大喜歡外國人,但還是逐漸接受了外國人的一些習俗。莫斯科羅斯的歐化,雖極遲緩,但還是一直向前發展的。長時期中,歐化差不多完全限于最高的軍職階級。可是,在這一階級之中,歐化的某些結果,在18世紀的最初幾十年中即已顯然可見。

像任何地方任何時候一樣,在類似的情況下,首先發生變化的是外觀。佛克羅迪就認為,即使在最有利于反動勢力的條件下,俄國人民先進部分也不可能放棄西歐的服裝和剃胡須的習慣。他斷言,俄國人民的先進部分再也不會恢復閨禁婦女和某種樸素現實的結婚風俗 [18] 。無論他對于歐化的俄國人抱著多么懷疑的態度,但他卻承認由于同外國人交往的日益頻繁。上等社會的人物,甚至許多普通的居民(“ja Sogar viele unter der Bürgerschaft”)也都學會了比較禮貌的態度 [19]

對于佛克羅迪的這些意見,可引用一些有趣的人的文件。

著名大貴族阿爾塔蒙?謝爾蓋耶維奇的兒子安德烈?阿爾塔蒙維奇,于1705年到達巴黎,關于法國道德風尚記錄了如下的觀感:“這一民族的最為值得贊揚的制度是,他們的子女不是由于父母或教師的因循守舊和殘酷無情,不是由于善意的尖刻言辭責罰,更不是由于毒打,而養成了正直的意志和勇敢的精神。”

他對于法國婦女不是像通常莫斯科國的最高階級中那樣受閨禁,同樣愉快地感到驚異。他說:“法國的女性在同男性的誠實交往中,絕未發生不體面的事端。男子漢也是仁愛備至、彬彬有禮。特別是名門閨秀,相互間日有來往,他們有音樂,端莊地自彈自唱,不僅法國老爺中的特殊官吏,而且外國人也能自由前往,同她們娛樂,既真誠,又歡快。” [20]

A.A.馬特韋耶夫兒時便受到良好教育。所以非常自然,他能看到許多不及他文明的同代人所忽略的現象。П.А.托爾斯泰到波蘭后,亦對婦女的道德風尚作過同樣的評語。他寫道:“元老院的議員們領著他們的妻小,穿戴闊綽,遍游城市各處,并不以此為不名譽。” [21]

也許,婦女界的影響比所有其他影響更能促使那些不得不在某種程度上參加彼得改革的俄國人,即令不在道德風尚上,也在舉止態度上,有所軟化。一般說來,人們開始認為,學習有禮貌的態度已屬必要。大家都知道,1708年起我國非宗教內容的書籍已根據彼得的命令改用新字模,即所謂“民用字模”印行了。用“民用字模”印行的第一部書是《幾何學?斯拉夫土地測量制》。這是完全符合俄國在改革時期所特別需要的知識的性質的 [22] 。但據克柳切夫斯基指出,用新字模印刷的第二本書,已不是什么技術指南,而是一本名稱別致的書:《各種賀詞的德文寫法舉例:即統治者致統治者和親友之間的問候和道歉信簡款式,德譯俄》等等。這本尺牘大全的印行,表明彼得急于要將歐洲的禮節與風俗告訴他的“奴隸”。佩卡爾斯基在引述這部尺牘大全中一封信的內容,將其文字與彼得前的莫斯科羅斯文字加以比較時,指出:

“這封信的文字艱深到可笑的地步。每一詞組都幾乎是日耳曼式的。但信中未提下跪,沒有像俄國書信中那樣對受信人過分夸張的比喻和捧上天的贊揚,也沒有寫信人的自我菲薄——這一切都消失了”。請讀者注意信例中用了“您”的稱呼來代替舊莫斯科的“你”。但是人們對于這種禮貌要求很不習慣,根據這位學者的意見,19世紀末的莫斯科人談話和寫信時,通常還是把“您”和“你”混用 [23]

信例要求的文字“客套”,在俄國是從德文翻譯過來的。德國人又是從法國人那里學到手的,而法國人則學自意大利人。16世紀時意大利在這方面及其他許多方面給整個其他西歐提供格調 [24] 。這是必然的,因為意大利城市文化的發展,比其他西歐各國為早。當俄羅斯人認為必須掌握禮節時,他們自然不能滿足于一部尺牘大全:食欲是在吃的時候到來的(l’appétit vient en mangeant)。因此,在1717年又遵照彼得的命令,出版了一部新書:《青年的誠實守法鏡 [25]生活禮節指南》。這部書教育俄羅斯青年如何走路(不要垂頭喪氣,目光下垂),如何看人(不要側目而視,要和顏悅色,文雅專注),遇見朋友時如何打招呼(三步外脫帽),如何圍桌而坐(不要以手倚桌,不要修指甲或用刀剔牙),以及如何吐痰(不要吐在身邊,而要吐到別處)。在社會學家看來,這部文集(《守法鏡》,《不同作家的論文集》)為了強調其對青少年的良好勸告而提出的理由,是很有意義的。例如,吃食物時不要像豬那樣吧嗒作響,不要在食物未吞下前說話,因為這是農民的行為。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青年首先要注意不去模仿莊稼漢。對于下層階級的人們,特別是對于男女仆人,《守法鏡》是極為輕視的。它主張:

“不要同自己的或別人的仆人過多來往:如果他們是勤奮的,就愛他們,但不要在任何時候都相信他們,因為他們笨拙無知(無頭腦),沒有分寸,卻想在有機會時超過自己的主人。他在離開之后,會把交他辦理的事情向全世界宣揚。因此,必須注意談論他人時,不讓男女仆人在場,也不要指名道姓,而要旁敲側擊,暗示,使他們無法知道,因為這種人是會故意無中生有,加油添醋的。……青年人相互間應該用外語交談,借以養成說外語的習慣,特別是在需要談些秘密的事情時,絕不可讓男女仆人知道,也不可讓無知的饒舌者探悉。因為每一個商人都要夸耀自己的商品,盡可能將它賣掉” [26]

在莫里哀的劇作《可笑的女才子》里,高爾希白斯認為情人與所愛者結婚,這種行為是正當的。他的女兒瑪格德倫卻對此感嘆說:

“好爸爸,您的話是極端資產階級的。您這樣說使我害臊。您應該學習優雅的禮貌啊!”

17世紀法國貴族認為自己是風度優雅的人,不愿使自己的舉止態度同受資產階級教育的人相似。莫里哀所挖苦嘲笑的著名女才子只不過是把這一點發揮到荒謬絕倫的地步,從而把貴族意圖的極端荒謬可笑同資產階級人士區別開來。瑪格德倫完全不是貴族,她是一個十足的資本家的女兒,莫里哀說這個資本家是一個“好資本家”。但她模仿貴族,因此也以資產階級的舉止態度為可恥。

貴族對資產階級禮節的向往,是客觀社會關系的表現,即貴族的特權地位的主觀表現。在莫斯科羅斯,由于社會關系的比較不發達,特權者的自然傾向與非特權者的差別,在表現上亦有所不同:那里的軍職人員以與“莊稼漢—短工”相似為可恥。佩卡爾斯基保持一種見解,認為我們在這里所涉及的《忠誠的守法鏡》是從德文翻譯過來的。但值得指出,這本書在說明反面理由時,所舉的不是資產階級,而是農民和仆人。對于俄國青年“小貴族”,這些理由比資產階級的理由更易于理解。還更易于使俄羅斯人理解的是上述《守法鏡》主張在談話時應注意不使仆役在旁。赫沃羅斯季寧的《逃走曲主題》就已痛苦地抱怨“奴隸”的叛變。熱忱的改革家彼得在血腥鎮壓對他稍有不滿的軍職階級代表人物時,絲毫不曾輕視“奴隸”的告密。由于這種不滿是易于發作的,所以聰明的人暗示他們在當著仆役說話時,要極端小心,或者……寧可用一種外國語言相互交談。……莫斯科軍職人員在學習外語“生詞”時,是很有耐心的。對于他們,苦功是學問的根本,而當他們掌握了某種外文時,鑒于上述情況,他們應該承認,學問的果實是甜的,因而法國諺語“不幸對某些事情是有益的”(à quelque chose malheur est bon),可見是正確的。

《忠誠的守法鏡》有很多論到仆役的地方。書中主張應使他們誠惶誠恐,凡犯過錯兩次以上者,應不予寬恕。“如能使家仆誠惶誠恐,則對他便會規規矩矩,殷勤服侍。因為奴隸就其品德而言,是無知固執,倨傲無恥的,所以,對他們應該制服和貶抑。”

由于不懂《守法鏡》一書的德文原文,因而對譯文是否準確,無從查證。但是可以肯定地說,原文中絕無Solaven一詞,而只有“Hausknechte”或“Diener”等詞。但俄文譯文中統做“奴隸”。這是同我國當時的社會制度相適合的。

毛病僅在于“奴隸”一字與原文不符。原文說,仆役于第三次犯錯誤時應受到驅逐出屋的處罰。許多俄羅斯的“奴隸”一定不反對這一處罰,而他們的主人卻相反,完全不愿實行這種處罰;當“奴隸”從家中逃走時,他們倒要設法捕捉回來。《忠誠守法鏡》關于奴隸行為的下述意見,也是不完全適合俄國情況的。《守法鏡》解釋說:“對仆役不應忍耐,聽任他們啰啰嗦嗦,或像狗一樣亂叫,因為仆役總是想得到比主人更多的權利的,對此不要縱容。沒有比貧窮、自傲(貧窮和自傲是不大能結合在一起的。——著者)、厚顏無恥和令人憎惡的仆役更骯臟的東西。”所以俗話才說:“魔鬼以貧窮的自傲為樂。”充塞軍職人員門庭的“奴隸”是“厚顏無恥”的,這當然是完全可能的。但說他們想得到比主人更多的權利,則是完全不可思議的。這樣的意圖,只有雇用仆人(他們并無法律根據害怕主人拳擊),才會表現出來——如果真有這種表現的話。

俄國讀者是否看出《守法鏡》中所說的仆役,并不是俄國仆役。如果知道這一點,那會是很有意義的。然而他們的家庭實踐比《守法鏡》中所闡述的理論更能符合俄國條件,這大概是無可置疑的。

《守法鏡》一書獲得很大成功。在彼得朝代,它一連出了三版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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