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錦娘滿心歡喜自己寶貝女兒出生時,安鎮遠正被皇后和國舅大人按著頭與南華郡主成婚。
安鎮遠心中的苦澀可無人關心,那些人只在乎自己是否達到了目的。
就算安鎮遠再怎么擔心錦娘知道真相會不原諒他,他也無計可施。天家的“恩寵”他逃得了嗎?很多事不是他自己能夠掌控的。
足足五個月,他被扣在京城不準離開,甚至不許傳遞書信回西北。安鎮遠無論做什么都有人跟隨,如同一只困獸被囚在京城無法脫身。
南華郡主本以為安鎮遠不過一介草民,盡管確實才貌雙全,但毫無朝廷根基的一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很快就會被馴服。
以上官家的家世背景,朝堂地位,俘獲其芳心指日可待。卻不想安鎮遠壓根不給她機會!對她冷漠得如同陌路。
雖然被逼完成了成婚儀式,但連洞房之夜也不曾出現在她房中。根本不在乎這位郡主能給他帶來的什么背景、靠山。
成婚后安鎮遠對她的厭惡不但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有所改變,反倒是與日俱增。
開始時南華郡主還在安鎮遠面前端端架子,既然他不主動來看她,她也不肯去找他。
不想對方正樂得清閑,巴不得她永遠不要露面。這下這位郡主可坐不住了,成婚足足十日了,安鎮遠居然一個照面都沒打過,更別提陪她三朝回門。
用吧早膳的南華郡主再也忍不住,她帶著丫鬟婆子氣勢洶洶去找安鎮遠,安鎮遠正在庭中練劍,突然看到浩浩蕩蕩進來一大群人,不得不收了招式。
“郡主所來何事?”安鎮遠冷凝著走在最前面的她。
“安鎮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本郡主也不是好欺負的!”南華郡主居然上來就把院子里一盆蘭花摔了個粉碎。
“郡主好大的火氣!誰招惹郡主了?安某嗎?安某自認為離郡主夠遠,還得罪了你?”安鎮遠的話更是讓南華郡主羞愧難當。
她能說就是因為他離得太遠了嗎?她動了動唇竟不知道說什么好!
“你……你……你為什么躲著我?”她終于還是沒忍住叫住了收劍準備進屋的安鎮遠。
“不是成婚前就與郡主說的很清楚了嗎?難道郡主想再聽一遍?”說著安鎮遠轉身面對著他,臉上仍然冷若冰霜。
“郡主,我再說一遍我安鎮遠不可能愛你。更不可能與你做真正的夫妻。你這又是何苦呢?不如我們和離吧!”
他緩和了一下語氣:“我已有了愛人,你這樣真的毫無意義,強扭得瓜不甜!天下好男人千千萬,你又何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安鎮遠是真的不想跟他爭吵,成婚前已經不知道跟她講過多少次,可惜這位驕縱的大小姐就是聽不進去。
刁蠻郡主哪里聽得進去,她什么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依舊頑固地認為徹底得到安鎮遠只是時間問題。
南華郡主幾乎砸光了院子里所有的花卉和盆栽,安鎮遠看了一會兒實在看不下去,轉身進屋關上了門。
鬧騰得精疲力竭得南華郡主見毫無效果不得不怒氣沖沖地獨自回了國公府。
見南華郡主回了娘家,安鎮遠心中大喜,趕緊進宮打算向皇上辭行趕緊逃回西北大營。
不想這次皇上跟吃錯了藥似的,居然說西北的戰事已經結束,說他新婚燕爾令他在京中多逗留些時日。
無奈不得不回府的安鎮遠趕緊自己快要瘋了,一想到那個刁蠻的郡主隨時都可能再出現在自己面前就頭痛欲裂。
果不其然,黃昏時分這位郡主有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還沒等她說話,安鎮遠冷著臉強壓下心中的厭惡,沉聲道:“郡主,我們真的無緣,你這樣除了自取其辱真的毫無意義。如果你一定不肯和離也可以。你過你的,我過我的,你我井水不犯河水??珊茫俊?。
“安鎮遠,自打我第一眼見到你,我就認定你了。你這輩子都休想逃,就乖乖和我過日子吧?!蹦先A郡主還真是犟得讓安鎮遠都不得不佩服。
“我可以保你飛黃騰達,光宗耀祖!一個山野村婦,怎能和本郡主比?她能給你帶來什么?怕是除了粗鄙無禮,什么都沒有吧。”
南華郡主還沒說完,安鎮遠的臉已經黑如鍋底:“上官華,你說話注意分寸。吾妻冰清玉潔,知書達理,比你好上前輩萬倍。你就死了心吧!”
安鎮遠恨不得一掌劈死面前這個污蔑自己愛妻的女人。可是他不能,他不想給妻兒帶來麻煩。
南華郡主臉憋得發紫,很明顯她也在忍,甚至還特意放低了語氣:“我會去求皇姑父把你調回京城任職。我們天天在一起好不好?忘掉那個女人?!?
安鎮遠看著面前的女人感覺一陣惡心。天天在一起?那還不如給他來一刀更痛快。
遇到這樣的主兒還真是無奈,就是這么個油鹽不進的樣子。他不想再跟她多費口舌:“讓開!我要出去。”
南華郡主繼續堵著房門不讓他走,又是那副跟他死纏到底的樣子。
一位堂堂郡主居然如此無理取鬧真的是讓安鎮遠大開眼界,忍不住懷疑:皇上身邊都是些什么樣的烏合之眾?
安鎮遠突然覺得這個朝廷,還真是要被這樣的外戚給攪得烏煙瘴氣。大晉的未來還真是堪憂。
既然出不去索性也不出門了,安鎮遠回了內室將門反鎖不再理她。
南華郡主哪里肯就這樣放過他,立刻追過去,使勁拍打著房門,在門外再一次上演潑婦罵街。
這位從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長大的大小姐哪里受過此等委屈。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無情拒絕,早已失去理智。那些平時偽裝出來的矜持端莊早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
曾經說一不二的刁蠻郡主也真是夠能鬧騰的。一日不停地想方設法折騰,甚至揚言要派人殺了他的發妻。二人之間的無煙戰爭不斷升級。
最后鬧得上至朝堂下至平民百姓人盡皆知。這臉是徹底丟盡了。
但即便安鎮遠如此待她,嬌縱的南華郡主就是不肯和離。死死糾纏,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在皇家和國公府不斷施壓下,安鎮遠有些心灰意冷,甚至想殺人。他真想修書一封,告訴錦娘趕緊帶著全家藏起來。
他也好跟這個刁蠻的女人做個痛快的了斷??上麤]有那個機會。
安鎮遠甚至一度陷入絕望。他多想親手殺了這個女人,但是迫于她的家族勢力,他還真沒膽量下手。
他甚至想到用自殺來結束這度日如年的艱難時光。這位刁蠻郡主似乎發現了苗頭不對,竟放出狠話:如果安鎮遠敢傷害自己,她就派人滅了顧家。并將錦娘賣到最下賤的煙花之地。
這個厚顏無恥的女人,讓戰場上臨危不亂,游刃有余的大將軍竟無計可施,左右為難。
南華郡主吵鬧、威逼、找人說服、下藥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她日日進宮哭訴,請求皇上皇后出面。
皇后不是沒找過安鎮遠??上в捎谒男U橫賜婚,早讓安鎮遠對她厭惡至極,直接卷了皇后的面子。
那一日安鎮遠正在和南華郡主斗法,皇后身邊的太監總管福公公突然造訪,宣皇后口諭讓安鎮遠即刻入宮。
南華郡主當即大喜,本以為轉機來了。不想安鎮遠理都不理福公公。
“臣一外男,如何可以入后宮覲見。恕微臣不敢遵命?!?
福公公被他一噎,竟不知如何是好。他當時杵在那里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最后還是一跺腳一咬牙,怒氣沖沖地回去如實稟告了。
上官皇后被福公公的回復氣了個倒仰。要不是身旁伺候的丫鬟機靈,趕緊扶住推揉后背,怕是能氣得直接暈死過去。
堂堂皇后娘娘的面子都敢不給,一個小小的山野莽夫膽子倒是不小!
上官皇后覺得自己看走了眼。這樣倔強的人如何能用?她倒是真的后悔把自己培養多年的侄女嫁給了他。
既然此人不能為己所用,那就必須毀了他。否則將來可能會成為愛子登基的絆腳石。
皇后有了這樣的想法,自然要首先從對她百依百順的南華郡主身上下手。
她第一想到的就是讓上官華給他下藥,藥物先控制了他的心智,然后再想辦法除掉。
可惜平日里對她言聽計從的南華郡主居然不肯??磥碜约寒敵踅o這個傻侄女灌輸的思想太深了,她還真的愛上了安鎮遠。這讓皇后對她也有了幾分不虞。
既然南華郡主下不了手,那只能想辦法讓他們和離,然后再借國舅爺的手除掉此人。
不想她提出的和離,再一次遭到南華郡主的拒絕。
在南華郡主看來,當時尋死覓活要嫁的是她,現如今真的和離了,她還有什么顏面活在世上。就這樣皇后娘娘對這位侄女是徹底失望了。
安鎮遠抗旨不肯進宮的事,倒是讓皇帝非常滿意。這樣耿直的年輕人正是他所需要的,對安鎮遠的信任也增加了幾分。
在南華郡主無休止的胡攪蠻纏和多方施壓求助下,皇上終于看不下去了,與安鎮遠進行了一次長談。
為了青山顧家和錦娘的安全,安鎮遠不得不再一次妥協。被迫答應接受南華郡主的身份并與其圓房。
皇后也趁熱打鐵,借機步步緊逼,下令必須等郡主有了身孕之后,他才可以回歸西北大營。
這樣的命令也算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
皇上對這位將軍的器重實在是讓皇后放心不下。
在皇后看來,妻子可以不認,但孩子他還能不認?如此控制安鎮遠似乎又多了一分勝算。
安鎮遠很是慶幸,他是奉皇命鎮守西北的大將軍,不可能一直居住京城。
這個京城讓他傷透了心。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一輩子都不要回來了。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外任官員三年一次的進京述職總是必須的。
早知如此他才不要回來接受什么封賞。若是這些表面上的風光,要用自己的身不由己來換取,他寧愿從來沒有過。
南華郡主身嬌體貴不可能隨他去西北苦寒之地,這一點倒是讓安鎮遠稍稍安心。
所以安陽前幾日見到的安佳音就是那個她同父異母的便宜妹妹。
顧錦娘是通情達理之人。在知道了事情前因后果之后,雖然難過也沒舍得過多責備。
這讓安鎮遠更加愧疚,對她們母女更是呵護備至。
安陽在青山城自由快樂地長到十三歲。
她從小就聰慧過人,學什么都比常人快上很多。
最初幾年遠在千里之外,從未曾謀面的南華郡主也沒少給她們使絆子。
暗殺、下毒各種陰招,好在有安鎮遠和顧進一家嚴防死守,每次都化險為夷。
在安鎮遠與其多次交鋒之后,南華郡主不得不放棄了那些不該有的念頭。
后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南華郡主年齡閱歷的增長,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少年時的過激行為,這件事也就算徹底平息了。
本以為日子就這樣簡單而又幸福地過下去,誰知這一年突然冒出來一位不速之客。
那就是皇上突然將沒了母妃庇佑的十三皇子司馬靖送來軍中歷練。
自他到來后,原本平靜的一灣池水立刻被攪得烏煙瘴氣。
各方勢力蜂擁而至,朝廷不斷派人來軍中,軍隊內部人員不停被調動。
刺殺、陷害、下毒無一不是針對這位年僅十五歲的少年。
安鎮遠最看不慣這種爾虞我詐,勾心斗角。本不想參與過多,卻一次次被攪進其中。畢竟皇子的安全是他要擔心的大事。
與此同時,安靜了十三年之久的陳國經過了這些年的休養生息之后又開始蠢蠢欲動。
內憂外患讓大將軍應接不暇,心力交瘁。
錦娘最是心疼自家夫君。和顧進商量后決定,將十三皇子悄悄接到顧家暫時避避風頭。等戰事平息了再做打算。
在這個民風還算開放的青山城,這位不速之客司馬靖就被安排在了后宅,與小安陽姐弟一起學習分辨藥材。
要不是為了掩人耳目,不易發現皇子的藏身之處。安鎮遠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皇家人接近自己的一雙兒女的。
南華郡主的事給安鎮遠留下了深深的陰影。
安陽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晴空萬里的盛夏午后,小安陽正在院子里和八歲的弟弟晾曬草藥。
突然母親帶了個俊逸的少年走了進來。
這少年雖比不上自家弟弟俊美,卻也是眉清目秀,英姿颯爽。
那種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和冷峻淡然的神情,一下就吸引了安陽的所有注意力。
錦娘招呼她們姐弟來與他見禮。安陽姐弟才知道這位大哥哥是軍中來的。
“他叫司立青,以后你們就叫他哥哥吧。記住,一定要保護好他!知道嗎?”
“也不要告訴任何人他在這里。你們都記住了?”這是錦娘當時的介紹。
時隔多年安陽仍然清晰地記得當年的場景。
由于兩個小家伙聰慧過人,錦娘和安鎮遠從來不曾把他們當作小孩子,都是從不回避地交代事情。
他們也早已習慣了父母的這種行事作風。
少年滿面冰霜,沒有笑容,一雙狹長鳳眸夾帶著不該這個年齡的人該有的戾氣。
他一身天青色錦袍,頭上也只是一支簡單的玉簪束發。
安陽打量著他,心中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和母親說的保護。
雖然有些好奇,他明明比他們還大,為什么母親讓他們去保護他?
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小安陽暗暗猜測。她不敢多問,既然母親不說,那一定就是不能說,她也不問。
畢竟是小孩子,沒那么深沉的心思。姐弟二人立刻脆脆地應了一聲“是”,就忙不迭地拉著這位從天而降的大哥哥去后院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