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齊天大剩】

看著聊天窗口顯示的一行小字，秦櫞大腦待機了好一會兒，遲遲無法思考。

“你在……說什么呢……”

秦櫞聽著自己磕磕絆絆的聲音，良久，才找回一絲清明來。

“不好意思，不小心發出去了。”球球上前打字回復，只是這次停留在了打字界面沒有發送出去。

秦櫞拿鼠標的手抖了兩抖，最終抖著手刪掉那些字，又隨意找了個借口給莫曦回復過去。兩人聊了幾句，秦櫞說了句等會再來后再次下線，關掉游戲，點開一個空白文檔，看向一旁靜靜等待的球球。

“你……仔細說說吧，這是怎么回事，你……”秦櫞也不知道自己想問些什么，于是只能將鍵盤讓給面前這只自稱“齊天大剩”的幼崽，等它來給自己解答。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秦櫞看著它屁|股一扭一扭地趴在電腦前，一個爪子一個按鍵地打字，“我那天讓助理來接我回公司，我在車上睡著了，然后后來的事就不太清楚了，等完全有意識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變成了貓。”

想起秦櫞和她三哥的對話，似乎覺得自己表述的不太對，他將“貓”字刪掉，換成了“山海獸”。

“后來的事，你也知道了。我怕被人發現，也不敢表現的像個人而不像只貓。”

本來就不像貓。秦櫞腹誹。

“你和你三哥似乎對這些比較了解，而且你又是‘雨婆娑’，我倆也算相識。雖然現實里不太了解你，不過好歹還是一起玩了三年網游的。我還是信你的。”

秦櫞看著他打完字，一臉神游天外的表情：“球球你，真的是齊天大剩啊……”

“我不叫球球，我叫齊木晟。”

齊木晟見她將信將疑的表情，也不多說，直接打開游戲登錄上自己的賬號。

秦櫞默默看著他吭哧吭哧地搬鼠標，小小的一個趴在鼠標上。沒一會兒，游戲界面就登上了另一個角色，角色頭上掛著“齊天大剩”四個字。

……還真是啊。

秦櫞徹底信了。

秦櫞低頭，變成山海獸的齊木晟正靜靜和她對視。

“嗯，齊木晟，我叫秦櫞。”秦櫞笑著在電腦上打出自己的名字。

秦櫞揉揉他毛茸茸的頭，將他抱起來認真看了看，翻了翻他的眼睛，又細細摸了他背脊上每一根脊骨。最后將他輕輕放下。

說：“應該不是你變成了山海獸，這身體骨齡只有兩個月不到，還是只幼崽。最有可能的是你的意識，或者靈魂不小心跑進這里邊來了。”

齊木晟：那我的身體呢？

秦櫞：“不清楚，之前我并未遇到過你這種情況。你在進入這身體之前有沒有遇到過什么奇怪的人或事？或者接觸過什么奇怪的東西？”

齊木晟將這兩個月的事情仔仔細細前前后后地想了想，最終肯定的搖頭表示——沒有。

不是人為，那可能是意外。秦櫞想。

“你現在覺得怎么樣，在這身體里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齊木晟搖頭。

“一點排斥反應都沒有嗎？”一般來說，一個陌生靈魂進入到另一個身體，或多或少都會產生排斥，這算是身體對主人的自我保護。更何況是兩個不同類也不同種族的。

“沒有，感覺挺舒服的。”齊木晟想了想，打字形容道，“感覺整個人都泡進了溫泉一樣，不自覺地想放松。就算變成了山海獸，也沒有太多的焦慮感，什么都不做都不想，也挺開心的。”

不做不想？這又是什么讓人頹廢的奇怪的排斥方式？

不過仔細想想，這段時間以來其實秦櫞也感覺自己周身舒服了不少，連加班熬夜的黑眼圈也沒了，心情總是很舒暢，走路也能哼起歌來。一開始還以為是養了寵物有了小伙伴的原因，現在想來，這應該是這小家伙的身體自帶的功能。

畢竟按照山海經中的記載，不管是獸還是草木，都是有各自的能力的。

如此，這小家伙就算不是什么瑞獸，至少也是山海獸中一只實實在在的靈獸了，讓人愉悅的靈獸。

“既然沒有什么讓你感到不適的地方，那就先暫時這樣吧。再過兩天我實習就結束了，臨近畢業，要忙的事情也多了起來，可能會暫時沒法兼顧你，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在電腦上寫出來，我盡量滿足。等這邊忙完了，我拿到畢業證后就帶你回老家一趟，去那邊看看有誰能幫到你的。”

齊木晟點頭，打字：之前你不在家的時候，我想開你的電腦看看來著，不過我不知道密碼，沒開成。

“……”原來你是這樣的齊木晟。

秦櫞將密碼說了，齊木晟繼續打字：“能幫我聯系到我助理嗎？公司那邊我不太放心得下，而且我是在車上睡著然后莫名其妙跑到這身體里來的，我覺得，我的身體可能在我助理那邊。”

“你助理的聯系方式你記得嗎？”秦櫞問。

齊木晟：我只記得我自己的手機號，打給我自己應該可以吧？

秦櫞：“……可以，如果你的手機沒關機的話。”

齊木晟：但愿沒有。

希望我的助理記得給我的手機充電，如果我的身體在他那兒的話。齊木晟想。

齊木晟繼續敲鍵盤：對了，這里是S市嗎？我之前住在S市的，工作也是。

“嗯，是，我和你一樣S市的。先這樣吧，明天聯系你的助理，今天也晚了，先去洗漱……”秦櫞起身的動作突然僵住。

她看著齊木晟若無所覺的跳下電腦桌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等等，這不對啊！齊木晟是人啊，還是個大男人！雖然如今誤入了山海獸的身體，可他的靈魂是個實實在在的男人啊，竟然讓她一個黃花大閨女給他洗澡！難道使用的身體變小了，思想也跟著退化了嗎！

見秦櫞沒有跟上來，齊木晟扭頭看她。

“你……你好歹一個男人，洗澡……洗澡……”秦櫞吶吶半天，也不知道該怎么組織語言才好。

好在齊木晟大概是懂了她想說什么，于是自己進了浴室，扒拉著將浴室門關上。

秦櫞松了口氣，坐回電腦前，換上自己的號，開始玩起游戲來。

今天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日子，除了齊木晟，幾乎全員在線，連杯莫停也沒有掛機。秦櫞拖著一行人一邊下副本，一邊侃大山。

風蕭兮水不暖：【婆娑啊，你運氣不好，今天你剛下游戲沒一會兒，大神就來了，大神剛走你又來了。】

不是我運氣不好，是你們的大神運氣不好，變成了“貓狀物”不說，還被我豢養了起來，估計也沒法和你們繼續愉快的玩游戲了。

舟行水墨：【你再早來一會兒，就能一起下副本了，大神好久沒帶我們玩了。】

雨婆娑：【我難道不是大神？我也可以帶你們。】

杯莫停：【你是偽大神，雨婆婆。】

【是“婆娑”！！！】秦櫞總覺得杯莫停的重點在婆婆二字。

舟行水墨：【大神有一個多月沒上線了，也不知道最近在忙些什么。】

風蕭兮水不暖：【聽說大神是大老板，每天忙著迎來送往，當然沒時間上游戲啦。】

迎來送往是這樣用的嗎。

秦櫞決定忽略她的話，回舟行水墨：【大約有近兩個月沒來了吧，我和大神已經聯系過了，大神確實在忙公司的事，最近幾個月估計都不會有時間玩游戲了。】

舟行水墨：【也是，大神畢竟是社會人士，不像我們這些學生玩的時間更多。】

風蕭兮水不暖：【杯莫停也是社會人士吧，這里的學生就你我還有婆娑三個。】

杯莫停：【嗯，是這樣。】

舟行水墨：【……】

秦櫞突然道：【說起來，我們一起玩游戲也有三年了吧。】

舟行水墨：【好像是有三年了。】

杯莫停：【水墨和你是三年，我和你是四年。】

秦櫞：【……倒是，你這家伙跟著我跑了一年的區。】

風蕭兮水不暖：【怎么突然說起這個了，婆娑？】

秦櫞：【兮兮，我們要畢業了。】

秦櫞游戲里叫她兮兮，平時也叫她曦曦，或者莫小曦。

宿舍里的莫曦按鼠標的手停了停，按下幾個技能打死面前的怪，繼續打字：【也是哦，要找工作了，也該退游了。】

杯莫停：【婆婆也要退游？】

秦櫞：【嗯。】

舟行水墨：【沒想到我們都認識這么久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再說我們還有微信可以聯系，沒事的。】

秦櫞：【嗯。自然。】

雖說只是游戲里萍水相逢，但是一起玩了這么些年了，突然要道別秦櫞還是有些傷感的。好在隔著電腦，別人也感覺不到。

舟行水墨：【那就提前祝婆娑和兮兮你們倆畢業快樂，還有能找到個好工作。】

杯莫停：【同上，畢業快樂，工作順利。】

風蕭兮水不暖：【多謝多謝！】

秦櫞也跟著回了句多謝。

然后就收到來自莫曦的私聊：【我已經找好工作了，你那邊打算怎么辦？你應該不打算留在公司吧？】

莫曦是隱約了解一些關于她家族的事的，不過也不是十分的清楚，也并未深入接觸過，只大約知道秦家所接觸的那些事，并不只有普通人眼里看到的那些表面上的事物。所以才有此一問，而秦櫞也是因此才和她接觸然后成為好友的。

秦櫞如實回她：【之前是有打算過留在公司的，不過最近出了些事，還是決定回老家。】

莫曦：【嗯嗯，那你自己小心啊，你家的事我也幫不了你什么，有空我會去看你的。】

秦櫞：【嗯，隨時歡迎你來。】

莫曦：【等畢業證拿到了一起去吃個飯吧，下次見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秦櫞：【好。】

等秦櫞打完副本下線，也不見齊木晟出來，她走到浴室門口：“齊木晟，你好了嗎？”

浴室內沒有水聲，秦櫞等了會也沒等到齊木晟的回應，又說：“我進來了啊。”

這時浴室內才傳出一聲小小的叫聲　，像貓，又像狐貍。

這算是回應了，于是秦櫞推開門。只見齊木晟滿身滿頭的泡沫，蹲坐在花灑下，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額，你這樣不會感冒吧。”怎么說這小身體也只有兩個月大。

齊木晟看著她，支起一雙前腳向著頭頂的花灑，一個打滑向地面摔去。秦櫞忙上前接住他，取下花灑，按下開關沖掉齊木晟身上的泡沫。

“我的失誤，忘了你這身體確實不太方便。”

齊木晟搖頭，閉眼享受。

秦櫞見齊木晟這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模樣，想到他剛才踮起雙腳差點摔倒的樣子，忍笑。

太可愛了。

第二天，秦櫞按照齊木晟給的號碼打過去，順利地和齊木晟的助理取得了聯系，并從助理的口中得知齊木晟的身體已經陷入昏迷，目前正在醫院接受治療。于是秦櫞順勢以齊木晟朋友的身份要求探視，對方很快就同意了，并和秦櫞約好時間，到時由他親自接待秦櫞。

真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助理，秦櫞想。

接下來的一周，秦櫞結束實習后回到學校宿舍將行李收拾了，搬回自己租的公寓，又和一起住了三年多的舍友們出去玩了一天，然后窩在家里準備畢業答辯。

周末，是和宋安約好的日子，秦櫞帶著齊木晟一起去了醫院。宋安就在醫院的大門口站著，也不東張西望，就那樣靜靜地等著。

挎包里的齊木晟伸出半個腦袋四處看著，最后伸出一只小爪子，指了指宋安的方向，又把自己縮回包里。秦櫞順著他指的方向走過去，和宋安見面后，兩人各自自我介紹了一番算是打招呼，然后宋安熱情地將秦櫞帶進住院大樓。

走到病房門口，秦櫞停住，打開挎包給宋安看：“這只貓是齊木晟給我，讓我幫他養的，我可以帶進去嗎？”

挎包里的齊木晟懶懶地抬了抬眼皮。

“可以，老板對長毛動物不過敏。”宋安笑著看了眼秦櫞挎包里的“貓”，打開病房門，“不過之前倒是沒有見老板養過動物，也沒有聽老板說過要養貓。”

“你們老板昏迷前托付給我的，說他沒有時間，讓我幫忙養著。”

宋安點頭，老板昏迷前確實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您先坐，我去給您泡杯茶。”

“多謝。”

等宋安離開病房，秦櫞走到病床邊將齊木晟抱了出來，放在他的身體旁邊。

病床上昏迷的人一眼看去身體結實，個子也挺高，帶著氧氣罩的臉并不顯得病態或清瘦，放在床邊的手骨節分明。他躺在那兒，不像是昏迷，反而像只是睡著了。

秦櫞放輕聲音：“去吧，和你的身體接觸接觸。”

齊木晟抬起毛茸茸的爪子，按了按自己的手，又往上爬，來到自己的腦袋旁，按了按自己的臉，最后爬上自己的胸膛，蹲坐在那兒不動了。

秦櫞等了一會兒，不見作為山海獸的齊木晟動作，也不見他的身體有醒來的跡象，開口：“齊木晟？”

胸膛上小小的山海獸搖了搖腦袋。

看來是不能通過接觸回到身體了。

“沒事，至少知道你的身體還好好的在這里。”秦櫞抱起他拍了拍作為安慰，“等我答辯完就帶你回我老家，讓族里的前輩幫你看看，說不定他們知道怎么讓你回到自己的身體里去。”

齊木晟懨懨地點頭。秦櫞見狀，也不再多說，抱著他輕輕安撫著，像是對待小孩子一般，而齊木晟忙著失落，也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對。

這時，宋安端著茶走了進來：“喝茶，秦小姐。”

“多謝。”秦櫞接過，“想請問一下宋先生，您還記得齊木晟昏迷時的情況嗎？”

“當時我接到老板沒多久，他就在車上睡著了，直到回到他家樓下，他也沒醒，我叫了老板很久他也沒反應，最后就將他送來醫院了。醫生檢查后說是昏迷，但是到現在也找不到昏迷的原因。”

“或許是平時工作太累，讓他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了，麻煩您好好照顧他，下次有空我再來探望。”

叮囑他幫忙照顧病患這種事，難道不該是身為病患家屬才會說的話嗎？可是秦小姐不像是老板的家人啊。宋安心中納悶，面上卻不顯，一疊聲應了將秦櫞送出病房。又回去繼續照顧“昏迷中”的齊木晟。

這邊秦櫞離開醫院后，卻沒有回家。而是打車去了附近的公園。

秦櫞抱著齊木晟走到噴水池，將齊木晟放在地上。齊木晟疑惑地看著她。

“散散心。”秦櫞道。

雖然齊木晟現在無法和她交流，但秦櫞還是多少能理解齊木晟的感受的。突然成了一只無法說話，生活不便的小動物，任誰情緒都不會太好，再加上現在明明自己的身體就在眼前，自己卻沒辦法回到自己的身體里去，心里的難受與憋屈可想而知。

秦櫞蹲下給齊木晟順了順毛：“去吧，跑一跑，別被那些調皮的小屁孩抓住就行，我在這里等你。”說著，秦櫞就在噴水池邊沿坐下，一副等待的模樣。

齊木晟在原地看了秦櫞一會兒，確認秦櫞確實是帶他來散心的后，一溜煙躥了出去，不一會兒就跑沒影了。

秦櫞在拿出手機，開始查詢回老家的車票，然后突然想起齊木晟作為“動物”，如果她買車票回家的話，齊木晟只能托運了。

應該不會喜歡托運的吧，而且網上很多在托運中虐待小動物的新聞。想了想，秦櫞還是決定給秦栩打電話，叫他再跑一趟來接自己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