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誕生初,大荒生一藤蔓,千萬年長三尺三寸,經后世帝神煉化,成渾天索,可捆日月星辰,可束山河萬朵,可鎮窮兇極惡,可封世間一切邪惡。
渾天索懸在荒蠻瘦小的身軀上空,烈霞白袍主人掐印,渾天索自有靈,見荒蠻,又得浩瀚法力,自一分為二,在半空畫著玄妙的圖案。
荒蠻察覺,猛然暴漲,伸出爪子朝渾天索抓去。
圖案已成,朝荒蠻打下。
荒蠻驟然一縮,天地間彌漫的恐懼與絕望緩緩消散,就連滂沱的黑色大雨消失。
“帶祭品!”司命聲音沙啞,瞬間蒼老幾分。
對于她,百年千年也添不上一絲皺紋,但僅僅這一會,似過了萬年之久。
妖聽見聲音,心在狂跳。
懷揣的濃烈的不安以及對隨時可能逝去生命的恐懼,他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腰后的木頭卷軸,這是似乎習慣性的動作。
只是,妖不知道,在他這次觸摸時,一連串的青白相間符文以肉眼不可察的速度極速透過他的指尖傳入他的身體。
妖對此一無所知,只是突然不再害怕了,所有對死亡的恐懼的畏縮再不見半點。
妖被帶著,緩緩靠近骨門。
從洞開在虛無中充斥的無盡黑暗深處,那道瘦小的身軀上,妖看見了饑餓、貪婪、以及毀滅一切的欲望。
妖落在司命身旁,其余八個小鬼分別落在了骨門上,與極力壓制荒蠻的那八個高大的身影并立。
妖面無表情的在想,他們,還有自己,將會以怎樣的方式獻祭,然后殺掉那萬惡之源。
妖又聽見司命沙啞的講:“陣起,獻祭!”
在聽到了一陣痛苦至極的悶哼聲后,妖看見高大森白的骨門上,那些小鬼被骨門吞噬,緩緩滲入了骨門中。
嗚咽聲繚繞在妖的耳畔,妖沉寂下去的心又開始不規律的跳動。
洞開的虛無處,森森骨門上透出八個小鬼模糊的輪廓,掐相同的印,跌坐。
之前穿透荒蠻骨刺盡數連在了他們額頭,那八道高大的身影緩緩蹲下,咬破手指,一滴一滴的腥紅的血滲入骨門。
模糊的輪廓睜開的眼,血紅的,瘆人可怖。
妖安靜的等待著,他知道很快就到自己了,他身體在顫抖,本能是害怕的,但似乎某種東西在支配著他,毫不畏懼的等著。
司命輕聲開口:“我以為要對你使用入夢之術,沒想到大夢南柯就可以了!”
妖嘴角含笑,不可置否:“大夢南柯壓制了須彌渡的蔓延,也讓眾神不再害怕,而我不過滄海一粟,都逃不過!”
司命渾濁的眼中再次浮現出精光,看了妖一遍又一遍,最后眉頭微皺說:“你很奇怪!”
妖不回也不應,安靜的等待著,
司命還想說什么,場中又突起變化,只得作罷。
乖乖就范的荒蠻再次劇烈掙扎,凄厲的慘叫變得有些異樣,更像是某種奇異的召喚,比之剛才更為徹底的寂靜彌漫。
悠然一頓,天穹成了永寂的黑,地底巖漿猶如千百條狂龍般飛騰而起,全身燃燒著無盡的黑色火焰,直沖天際。
浮島之上隨之響起了嘶喊與怒吼,隕石天降,轟然降落,碩大的,如果全部落下,那么整個虞淵以及周圍連綿山脈都會被填滿,夷為平地。
“你們去吧,這些不是容易對付的東西!”
司命聲音有些嘶啞,但聽起來輕了很多。
烈焰白袍一震,無盡星光噴涌,長成天幕,緩緩兜起。
“星宮華!”
妖聽見了這術的名字。
天地初光,金色閃電悠然劃過,無數散開竄動的金色閃電滋生在天幕上,猶如雜亂的網,隕雨破碎,星星點點。
沒有山崩地裂的氣勢和震耳欲聾的聲響,清脆而明朗的咔嚓聲,悄然響起。
不僅如此,之前飛騰而起的黑炎熔漿也被切碎,散落,跌入炎流。
做完這些,兩人回位,繼續催動著渾天索。
荒蠻依舊奮力掙扎。
“嘭嘭嘭!”數聲炸裂的響聲從它身上兀地響起。
司命瞳孔一縮,厲聲道:“孽畜爾敢!”
“啊.....!”
壓在上方的諸多五部子弟,突然跌落,盡數落入荒蠻口中。
妖聽到了沉沒在無盡恐懼與絕望中的凄慘叫聲,里面包含著無法言語的痛楚與冰冷,似乎,他們都在乞求著,乞求著立刻死去,不想再在這世間多停留一秒。
黑暗降臨,所有人都變得渺小至極,那瘦小的身軀在此刻是如此的高大而遙不可及,藏著大恐怖與大恐懼,又不可阻擋的讓人瘋魔,迷魂。
“上古封印術已啟,這是不可阻擋的,即便它再強大,它終究要被大卸八塊!”
大紅藍煙長袍出現在眼前,妖依舊平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無數金色流光開始劃過荒蠻身體,它果真如帝族司命所說,毫無反抗的被大卸八塊了。
整整的八塊,不多不少,隨后被穿透的骨鏈拖拽著,沿著奇異的軌跡朝八道骨門中飛去。
這個過程是緩慢的,骨門中響起凄厲的慘叫。
鏈條發出咵嚓咵嚓的聲響,被大卸八塊的荒蠻似乎還在做著最后的掙扎。
“須彌渡,吞噬生命之火,無物可破,沾之必死,如果誰能掌控,萬火皆寂!”
司命聲音猶如鐵石在摩擦,像在說著無關緊要的事。
“你不害怕死亡么?”司命突兀的問道。
妖沉默半響才應:“害怕!”
“你不可能成為她的少乘的!”司命似乎在想著某件令她很不開心的事,言語篤定而冰冷。
妖平靜的問:“如果我沒死,你會殺死我么?”
“不會,我掌管生死,卻不會干涉,除非,這生命會毀滅其他生命!”司命聲音又變成另一種音色。
妖點點頭:“如果毀滅它能換回一片凈土,我也心甘情愿自己獻祭!”
司命偏著頭,蒼蒼白發從星光長紗中漏出一絲,突然笑道:“這句話像一個人!”
妖若無其事回:“蕓蕓眾生本就像,某個時間,或者在某件事情上!”
司命回首,不可置否。
她也懷疑,妖有著什么秘密,或者隱藏著什么,但都不重要了,現在,只差最后一步。
骨鏈已經在拉扯中將八塊荒蠻扯進了骨門中,骨門開始緩緩包裹封緊。
“他們會死么?”
“到你了!”
司命不容反抗的威嚴聲音響起。
妖本能的顫抖了一下,看見了尸山血海,就在眼前,一具又一具,魂體被撕扯,嚼碎,痛過骨肉分離。
妖已至陣中,懸在最中,下方是無邊血海,上邊是遙遙金光。
妖突然驚覺,又似從夢中醒,他想看一眼自己,他想知道剛才為何會說那些話,他知道是自己說的,所有的所見所聞所做都是自己。
妖想知道發生了什么,甚至迫切的想找回記憶碎片。
一聲接著一聲響起的心臟跳動聲響起,在妖腦海中。
妖尋聲看去,如撕裂傷口的深淵上方,一個肉眼難辨,跟心臟差不多大小的黑色心臟正在有力的跳動著,而且蘊含的獨特的韻律,天地都隨之震顫。
“這是,這是那東西的心臟!”雖然看不見了那可怕而猙獰的身軀,但是這顆心臟似乎更有讓人顫栗的魔力,妖驚慌出聲,“我......我也要將它扯入體內嗎?”
“所謂的獻祭便是和它同歸于盡?”
“這不是可能會死,這是必死!”
妖越想越亂,一會想著找回記憶,一會想著自己將要死去,趴在半空抱著頭痛苦的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