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淼總覺得，現在的秦向焱和以前大不相同了。雖然以前的他也是不善言辭，但不會像現在這么蠻不講理，情緒多變。與他重逢后，她越發覺得他無法猜測，陰晴不定。當然，她認為大部分原因與自己有關。

一路上，秦向焱照舊靠在后座上閉著眼，也不知他到底睡沒睡。顧淼其實有些感慨，好幾次想和他好好說句話，譬如問他這幾年過得怎樣之類的，但看到他半睡的模樣便欲言又止。他們現在的關系很微妙，她知道，自從她答應做他的經紀人之后，他們的關系會更加微妙的。

好不容易把車開到Y市，秦向焱終于舍得起來了。車子停在紫金大廈門前，周圍圍滿了粉絲。顧淼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不敢開門下去，回頭看了看秦向焱，他倒是跟沒事人一樣整理了衣領，而后拉開車門走了下去。顧淼趕緊跟了下去，一瞬間便被粉絲瘋狂的尖叫聲給淹沒了。

顧淼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瘋狂的尖叫，路基兩旁擠滿了年輕女孩，手里拿著橫幅和鮮花，一看到秦向焱下車，立即尖叫涌動起來，有的什么還想跑過來，幸好被保安攔住了。

秦向焱很自然地踩上紅毯走進去，顧淼緊跟在身后，被無數閃過的燈光刺了眼，只好用手捂住半邊臉，只想盡快走完這紅毯。

好不容易走進大廳，卻被迎面而來的工作人員給簇擁得無法喘氣。今天的路演是為宣傳月底要上映的電影，秦向焱飾演男主角，女主角是影視界新捧的新人，今天有事不能到現場，所幸她的知名度也不高，到場的人都是沖著秦向焱而來的。

一名算是現場經理的人熱情地向秦向焱伸出手，被他給直接忽略掉了。顧淼趕緊上前，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寒暄幾句，對方面子上也過得去了，忙著招呼他們進場。

媒體們已經在現場等著了，參演電影的幾名配角也站在了臺上。秦向焱上臺簽前，顧淼拉住了他，低聲道：“媒體問你緋聞的事，千萬別回答，知道沒？”

秦向焱輕輕推開她的手，面無表情地走到臺上。臺下頓時一片如雷掌聲，所有相機對著秦向焱咔咔照著，而他也像一個拍照機器人一樣，雖然表情變化不多，但分秒之間變換了幾個姿勢。

顧淼屏著氣，比自己上臺還緊張。拍完照后，媒體開始爭相問問題，一開始都是關于新電影的問題，秦向焱像背誦課文一樣簡單說了幾句官方的話，但之后，問題的方向開始偏向他個人的生活。譬如：感情狀況怎么樣？單身還是有了戀愛對象？

這一次，秦向焱像背誦課文一樣馬上回答，而是忽然轉過頭，看著站在臺下左側位置的顧淼。璀璨燈光下，他的眼睛那么明亮，那么透白，好像有一束光帶著他的視線轉向顧淼身上，照得她臉頰發紅，不知所措。

她沒有立即想到剛怎么教他回應，她甚至不知道他看向自己這一眼是什么意思。她只能和所有人一樣，屏息等待著他的答案。

“沒有。”

秦向焱的聲音輕輕的，綿綿地擲打在地上，在剛才的所有回答中，這兩個字聽起來最有感情。

……

路演結束時，時間已指向晚間十點整了。秦向焱沒有應了人家的邀請出席之后的飯局，而是扭身回到車上。顧淼留在原地與那些人寒暄了幾句，這才上了車。場外，還是熱鬧非凡，那些吶喊的粉絲仍不肯退去，在這個安靜的夜晚，她們的熱情更像是寧靜中的一種喧囂，響亮又孤獨。

秦向焱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微閉著眼睛，好像剛才做了很累很累的事情。顧淼啟動了車子，扭頭問他要不要吃點東西再回去？“不回去了。”秦向焱說著，然而并未睜開眼。

“我累了，找個酒店住下吧。”

顧淼將車子駛離紫金大廈，行進燈紅酒綠的一片繁華當中。車內開了舒緩的音樂，氣溫正好，不用開空調也不會覺得熱。她看不清秦向焱的臉，但卻能聽得到他的呼吸聲。

“還是回去吧，你在車上睡就行，我開車。”她說，然而話剛落音就遭到了他的反駁，“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的，我只是累了。”

她將車子開進鬧市街區，心想著讓老天決定吧。如果下個路口往左拐有酒店就留下來，不然就回去。

車子在路口等綠燈，十幾秒的時間感覺好漫長，他們都沒說話，沉默是他們之間維持和平相處的方式。

綠燈亮起，顧淼隨著車流向左轉，在無數明亮的燈光中看到了一家希爾頓大酒店。

是老天決定的。

她心里好受多了，將車子開上酒店門口，立即有門口的服務員過來給他們開車門。

“你不用戴口罩么？”

顧淼轉頭看向秦向焱，他就這樣走進酒店，肯定會引起很大的新聞。秦向焱從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個黑色口罩，再戴上一頂白色棒球帽，自己開了車門走下來。

……

“兩間房。”

顧淼把兩人身份證放上去，前臺小姐姐低頭一看，居然是秦向焱的名字，當即驚訝地抬起頭，臉上的笑容燦爛無比。秦向焱熟練地取過一張白紙，寫了簽名遞過去，卻并不說話。

對方也領會他的意思，快速將紙片放入上衣口袋中，熟練地辦理了入住手續。

進電梯時，秦向焱才開口道：“為什么是兩間房？”

“因為我們不熟。”

顧淼先出了電梯，按著手上門卡號找房間。307號，她掏出門卡，剛要開門，卻意識到秦向焱跟在身后。

“你的是315。”

“我不要一個人睡。”他說得理直氣壯。顧淼停下手中動作，望著他半可憐半霸道的模樣，問：“這么說，這幾年你從沒一個人睡過咯。”

“可以這么說。”秦向焱拿過顧淼手中的門卡，開了門，不由分說將她拉了進去，關上門。屋里亮了，顧淼仍是堅持站在門口。秦向焱倒好，自己脫了鞋進去，脫下外套，重重坐在沙發上，盯著她，“怎么不進來？”

“你說呢？”

“我睡沙發，”他說，為了讓她相信，他真就往沙發上這么一躺，大小正合適。“我喜歡睡沙發，”他繼續說道，似乎還能看見他那張疲憊的臉上閃現了一絲暖意。

顧淼鬼使神差換了拖鞋，走到一旁，“我累了，要洗個澡，叫了外賣，一會有人敲門你去拿。”

接著，也不等秦向焱回答，自己走進了衛生間。溫熱的水打在身上，帶來全身的通透，退去一天的疲憊和緊張。熱氣在空氣中彌漫，很快便把鏡子蒙住了。顧淼閉上眼睛，恍然間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那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