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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冰火兩重天

  • 瘋子梁木兒
  • 歌池
  • 4847字
  • 2020-10-12 19:58:16

天空陰沉沉的。

喜慶的氣息濃厚得能擰出水來。

木兒還遲遲沒有過來,路琴和和女兒梁詩曼趕過去看看。

院子里,木兒一個人傻愣愣坐著發呆。

“木兒弟弟,大伙都等著你這個主演呢!”梁詩曼抓住堂弟的胳膊就走。

木兒朝堂姐僵硬地笑笑。

外省工作的梁詩曼白凈漂亮,眉清目秀。

路琴用手扯平侄兒的褲子,娘兒倆左右拉起木兒趕去了婚房前。

“都看撒(呀),木兒出世了!”“新郎官來了!”“人的衣裳馬的鞍,這木兒一收拾成個俊男人了!”人群中有人喊道,早已聚在婚房前的村民全轉過頭看去,只見歪歪跛跛的木兒晃了過來。

幾百村民在街道,站的坐的走的彎腰的,白的黑的壯的瘦的老的少的,摘菜的洗碗的抱柴的收禮的,嘻嘻哈哈人聲鼎沸一片熱火朝天。

“木兒來一個!”劉生四雙臂掄了一圈,眾人都莫名其妙。

“哇嗚!”木兒渾身一緊,突然撒開腿跑了過去,讓大家驚掉下巴的是,他竟然就地打了兩個風火輪,一只鞋子也打飛了,畫著弧線飛進人群。

大家先是一愣,接著笑得直不起腰了,幾個人直接岔氣了。

“OK!他能飛檐走壁!嘴上的勁兒全跑到腿上了。我扒在后墻上看見的,他一個經常這樣。”和木兒西鄰的劉生四得意地說,他是半仙劉的第七個孩子,為了這個帶把的,兩口子一口氣連生六個女兒。

有人拾起鞋子,有人笑得擦眼淚。

“一會兒新娘來了可不能這樣!”牛正利用手拍拍木兒的肩膀。

兩輛租來的三輪車靜侯著出發,兩棵大樹的中間,綁著一塊大花被面,上面貼著一張用墨筆寫好的結婚儀式表,是舉行結婚儀式和拜天地的地方。

樹邊的樹丫上,早已掛上了一串紅鞭炮。婚房的門上,綁著兩小把麥秸桿子,掛上了貼著雙喜的紅門簾。

“走快一下,主角不來這戲沒法演了。”愛錢遠遠招呼,他也換了一身新夾克,精神爽利。

“歡迎新郎官,喲!嘴皮讓雞爪子摟了?哈哈”小白臉劉生四湊過來,他和木兒年齡相當,還是單身。

“黑狗笑不成老鴰了,人家拾回來個媳婦,你能成得很,伶牙俐齒的還是一個伙棍里開!”苗喜鵲尖聲尖語,眾人大笑,羞得劉生四直往后縮。

“收起你的雞爪瘋,去發煙!”頭發溜光,一身中山裝的榮華把一碟子散煙塞在木兒手中。

“對撒,老梁叔。”木兒正搓著雙手干笑,四肢慌忙接過盤子去發煙。

“再叫我老梁把你嘴扇爛!”榮華忍著怒火說。

眾人一陣子笑。

木兒端著煙卷,不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見人就發,又一陣哄笑,他面紅耳赤。

“給大男人發煙,給女人小孩發糖”吳小月端來一盤喜糖,還沒送到木兒手中,早被十幾個小孩哄搶,打翻了盤子,大人小孩又聚成一堆搶糖,人人笑得前仰后合。

石能琴,霍丫丫,朱拉第,婁菊花,莫仁愛,侯美屯,苗喜鵲,駱鳳英等一群婦女布置整理送茶忙里忙外,大小不等的飯桌擺開了,高低不齊的凳子圍上了。一張鋪上桌子上,隊長牛正利和李雄虎的兒子李縱橫收禮,多少不限,只要有個心意就好。半仙劉晃著滿月臉隨了一元,也好歹算鄰居一場,大多數隨了五角,各盡所能,其樂融融。

“聽說你見過木兒的媳婦?”牛正利問李縱橫。

“見過,工地是我們房產公司的,我和他們一塊兒吃過飯。”頭臉方正的李縱橫回答。

“那女的怎樣?”

“不錯,長相沒得說,如花似玉,只是……靜坐常思己過閑時莫論人非!”李縱橫認真打住了話頭。

“你也算是半個媒人了,該讓木兒送你一雙鞋子穿穿。”牛正利拍拍縱橫說。

“就是,要不是你拉去愛錢和木兒在那邊打工,木兒摸天爺屁股也見不到那個女子?”劉生四喊道。

“辭去教師的工作,下海成了房地產的員工,值不值呀?”牛正利問縱橫。

“大丈夫志在四方,沒有什么值不值的!”李縱橫突然高聲喊道,目中流露不悅,“我在那邊的公司里是副總,你們還不知道?難道沒有聽說?”

“怎么會不知道?木匠發鋸驢叫喚,沙子堆里磨鐵锨!不想聽都刺耳呀!”牛正利調侃。

“哎,李老師,你說人為啥要結婚里?”劉生四搬條凳子坐在了禮桌前,望著一聲不吭的李縱橫,嘻皮笑臉地問。

“是你溝子(屁股)鳥(癢)人地很!”隊長牛正利冷不丁斜插一句,惹得眾人一陣大笑。

“上帝造人的故事聽過沒有?”李縱橫紅光滿面,坐直了身子,興致盎然地問生四。

劉生四把頭湊了過去:“電影里外國人的大神吧?”

李縱橫搖搖頭說:“上帝是世界的神。《圣經》中,神先用泥土創造了男人亞當,看那男人孤單,神說‘那人獨居不好,我要造一個配偶幫他,’神使他沉睡不醒,取下了男人的一條肋骨,”

“爺爺思家”劉生四叫了一聲,用手摸摸腹部吐了吐舌頭。

“取了一根肋骨,又把肉合起來”李縱橫繼續講。

“上帝還會手術”牛正利笑著。

“神用那人身上所取的肋骨造成一個女人,領她到男人跟前,男人說‘這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可以稱她為女人。因為女人是從男人身上取出來的,因此男女要離開父母,二人成為一體’。”

“五毛五毛快寫快寫”祖耀搖著一張紙帀走過來,語氣有點煩,李縱橫閉嘴寫字。

“叭叭叭叭——!”誰放了一串鞭炮。

等躁音平息了,李縱橫接著又講著:“上帝說‘要生養眾多,遍滿地面,治理這地。”

“你聽老師講得一板一眼的,跟上課似的。”牛正利轉過身子望望縱橫,又看看周圍聽熱鬧的村民。

“所以是上帝創造了人的七情六欲,設計了婚姻的發動機,又放在了他創造的人體中,所以你不想結婚由不了你。”

“哈哈哈”圍觀的都大笑。

“但是和誰結,又是丘比特的擅長了”

“球比特是誰?李老師的話好新鮮呀!”劉生四的頭扒在桌子上問。

“丘比特是西方的小愛神,有一對金光閃閃的翅膀。他背著兩種箭,一種是促使婚姻結合的金箭,一種是促使婚姻分開的鉛箭。他有時會調皮地蒙著雙眼亂射,耍耍環(調皮,陜西話),搞搞惡作劇,讓名門望族龍血鳳髓之人,和塵垢秕糠寒門微戶之輩結合;讓《孔雀東南飛》悲情上演,讓《羅密歐與朱麗葉》驚魂再現!可讓仇人成戀人,也讓戀人成仇人,佳偶成冤家。丘比特之箭,就象咱們傳說中的月下老牽紅線一樣。”

“球比特趕緊來射我幾箭撒,射到溝子(屁股)上都行撒!”劉牛生四喊。

“只要你的事業干大了,三千佳麗隨你挑。”李縱橫看著遠方。

“你干的事很大了,怎么還沒有連任的媳婦?”生四嬉皮笑臉地問。

“死工資,效率低下,我正想著轉行,要干一些萬眾矚目的大事。聽說你在影視城當群眾演員,把我介紹去當個主演,飛黃騰達后一定重謝!”李縱橫看著劉生四鄭重地說。

“沒嘛搭,只要丘比特的箭能射到我的溝子上!”劉生四站起來喊道。

“別丟人了,去幾個人給三輪車上扎紅(布),先把勢扎好。”榮華過來一喊,人群散去一大塊。

天空,水滴滴的濃云翻滾。

“老天爺忍一忍,千萬別下雨”人群中有人抬頭看天。

路盡頭,開始不斷有來賀喜的親戚,木兒他舅他姨他婆他表姐他表叔,男男女女個個新衣新鞋,送熱水壺的,拿花瓶的,扛衣架的,送水杯子的,送大紅衣箱的,送臉盆的……花花綠綠熙熙攘攘而來。早有這邊的駱鳳英侯美屯等人去接親,氣氛驟然又添了幾分熱鬧隆重。

遠處,走來了兩個衣著考究的中年男女。男的一身灰色中山裝,昂首挺胸地,胳膊打著八字地,走路虎步虎威地,又左右搖擺地,左沖右突地。女的一身紫紅色對襟旗袍,右手握著左臂地,上半身不動地,象裝著輪子地,款款玉步地,水上漂樣地過來了。

梁榮華的短腿彈跳著,和幾個人兒早已百米沖刺的迎上去了。幾雙默契的玉手握住了。

“這是木兒的姑父賈輝,姑姑梁錢英,人家兒子是部隊的團級軍官里!““嘖嘖嘖嘖!”“這賈輝是賣酒的,一年要掙幾萬元呢!” “好家伙,人家的本事能耐大著呢!”“嘖嘖嘖嘖嘖嘖!好人都讓人家活了”“人家啥都不缺!咱們是要錢沒錢要權沒權要門道沒門道,要名望沒名望要面子沒面子要啥沒啥,要慫沒喝歪(的),咱給人家提孩(鞋)都不配!”“看那氣勢衣服就不是一般人““木兒的雙胞胎哥哥是他們領養了!”“那兒子回來時開的是撒塔拉里!”“同一個爹娘的娃兒活得天懸地隔的!”

人群里哄哄的議論著,每個字和音都帶著敬意兒,又覺著自己矮了一截。又有羨慕的光兒聚射過去。

在土里土氣的村兒里,這兩個鮮亮的人兒真是鶴立雞群了。和他們能握一次手,那是三日不知肉味兒了的。他們給村兒增添了異樣的光輝,也讓喜慶的有點兒缺陷的婚禮圓滿了一些。

有人在前邊豁著胳膊開道兒,這兩個圓滿的人兒象檢閱一群邋遢的隊伍,但受到的尊敬比一身光鮮的外衣帶來的享受要實在許多,也多許多。

賈輝恰如其分的分配了自己有限或無限的問候,或輕或重或長或短的握手的力道和時間,或濃或淡的目光的熱烈或敷衍。

姑姑則象一只可愛溫柔的老鸚鵡,依偎在姑父的身后,凌波微步,右胯部一個大包凸起,風情別致地扭動著,一只蘭花指輕扣玉身,時不時的輕鳴幾聲附和著,又把那老紅的厚唇輕開輕合,生怕口吐的蓮花受到玉牙的磕碰。

木兒被推到了姑父面前,他咔咔地笑著,胸前的紅花也跟著笑著。

賈輝滾圓的頭頂盤旋著幾縷稀稀疏疏委屈的長發,整個腦袋面門上均勻地包裹了一層厚實發達的肥肉,有點膨脹擁擠的感覺,以至于五官的開口倒像個意外的刀傷事故了。

他不熱不冷、不偏不倚地淡笑著。姑姑則用驚奇細致的目光,遠遠地上下打量著木兒,這個相貌和他兒子一模一樣的窮光蛋。

姑父用手指頭點點木兒的肩膀,對著空氣說,好好干,繼續努力。

“生四,小月,菊花,仁愛,鳳英,……你們十二個人撒(人精)坐兩輛車去縣城接人!帶上鞭炮,回來時每個十字路口都要燃放。”榮華火力全開地喊著,眾人走向已扎上紅布,貼上雙喜的三輪車。

大家往車上搬了凳子,擺放整齊,又用抹布圍著洗車。石能琴,朱拉第又提著準備好的四色禮品、蜂蜜、菜油、鳳衣,石榴花繡鞋等拿到車上放好。路琴又拿出線繩、五色糧食、小銅錢、紅黃紙碎末,以及一個小木斗交給“十個娃她媽”,要她迎親時“打草”,又叮囑她不要忘了念“雙雙核桃雙雙棗,生兒生女滿院跑……”。

九點二十分,十幾人坐上三輪車,帶著禮品上城去了。

喜慶的高潮馬上來臨!準備長炮的、伺候接親的、拿斗打草的、手捏飯盤的、廚房炒菜的、坐在衣廂上準備要紅包的,心兒咚咚咚都等待著新娘的到來。

路琴把木兒拉進婚房,炕上鋪著紅被子,被子上擺著六個核桃和六顆紅棗,衣廂邊坐著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墻上貼著一張胖娃娃畫。“你把這些錢拿上,一會兒給車里的新娘給五十元,給她姐給五十元,記著你也要叫姐!拿出男子漢的樣兒,說話聲音大點,行動利落點,不要擔心什么,人都是從這過來的,要學著剛把硬正滴!”

“好,好。”木兒邊擦汗邊說。

那美麗的新娘,此刻正穿著送去的鳳襖和繡鞋,對著鏡子梳妝打扮著呢!

十一點半,接親的人和車還沒回。按照最慢的速度,這個點應該回來了。

十二點,鄉里有人捎話來,說有城里打來的緊急電話!牛正利騎著自行車去接電話。

十二點二十分,牛正利騎車回來,一臉驚鄂:“怎么回事,愛錢打來電話,說新媳婦和她朋友,在早上五點多和四五個男子離開賓館走了,房子也沒退,出去再沒回來!”

石破天驚!

所有的人被這話擊懵了!

“趕快找呀!”一聲大喊,沖破了凝固的空氣。

“城里所有賓館都找了,沒影子!”

“車站找了沒?”

“車站不知道找沒找!”

“所有人都,能騎車子的都走,找到那幾個男的往死里打!”

街道亂了,喜慶的氣氛驟然被恐慌代替!

瞪大雙眼的木兒,滿臉震驚的木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堂姐梁詩曼抹著眼淚安慰木兒。

摸心口兒的,亂跑的,遞水的,發呆的,還有正吃著喜糖打鬧的孩子,耳聾沒牙笑呵呵的老太婆,葉黃枝枯的槐樹,一切如在夢中!

天空,厚厚的黑云終究把持不住了,開始星星點點的吐唾沫星子,不大一會兒,索性撒下淅淅瀝瀝的細雨來。

煮了面條,在場的人多數沒吃,有人在小聲抽泣。

“車回來了車回來了!”一聲驚呼!人群嘩啦一下跑向村口!

車上除過剛去接親的人外,沒有看見新娘子!此時是四點三十分。

五點,三四十人的自行車隊回來了,也沒有新娘的影子!

腦子真空!

這些走的、站的、彎腰的、喝水的、擦嘴的、大笑的、翹腿的……人人象被突然之間凍僵一般固定下來!全變成了驚駭的樣子!

緊雨劈頭蓋臉地澆灌著地面的房子、樹木、桌椅、以及慌亂的人群。

“大街小巷找遍了,不該去的地方也去了,連個人渣渣都沒見!”

“天爺思家!這可咋辦呀!”

梁詩曼面朝墻壁,雙肩抽動哭泣。

……

“難道新人拿著錢跑了?”車瘋子丟出一句。

“滾幫起(滾一邊去)!我不愛聽你說話!見了我閉上你的嘴,該給你戴個牛籠嘴!”馬祖耀豎著眼懟車瘋子(把三輪車開上人家屋頂的楊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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