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眾里尋她
- 北顧青謠
- 鷗似雪
- 3781字
- 2020-10-13 00:57:45
冰冷的劍穿過她的胸膛,蕭釋之只是皺了皺眉。
但當她的鮮血席卷著的異香向他襲來時,他卻如同遭受了雷擊一般徹底呆在了原地。
蕭釋之從不知道自己有一天會這么心痛,痛徹心扉,痛到恨不得那把劍刺向的是自己,他恨不得殺了自己。
他將那把劍丟在地上,緊緊地抱住了搖搖欲墜的她。
他知道自己這一劍刺的有多重,他也知道她很可能活不過今夜了。
嚴重的出血和胸口的劇痛讓青檸意志恍惚起來,她努力睜開眼,挺直著身子,不讓自己失去意識,他還沒來,她不能睡過去。
青檸看著緊緊抱著自己的男人,是他么,是他來了么?不,不是他,這不是他。
胸口愈加痛起來,青檸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一切都靜止了,仿佛世界都離她遠去。
她的世界很靜很靜,一切都是安靜的,只有一個悲痛欲絕的男聲不斷的傳入她的耳中,“纖纖…”
纖纖,這個名字好熟悉,他喊的是誰。哦,她想起來了,是她自己,這個名字好像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人提起過了,他是誰呢,為什么會喊自己纖纖?
“啊……”蕭釋之緊抱著懷中逐漸失去生氣的女子,仰天長嘯。
他一直以為她已經死了,他已經沒有親人了。
他也曾幻想過,她還活著,亭亭玉立,就跟在他身后,喊他“哥哥,哥哥”。
他甚至想著,如果蒼天給他一次做哥哥的機會,他愿意放棄一切,金錢、權勢、唾手可得的江山,甚至仇恨。
可如今呢,蒼天把她送回到他的身邊,卻又讓他親手結束了她的生命。
他恨,蒼天待他如此不公!
忽然一陣掌風襲來,重重地拍在他的胸口,他口中一甜,吐出一口血,瞬間便倒飛了出去,懷中的女子也被那人攬在了懷里。
突來的顛簸讓青檸掙扎著睜開了沉重的眼,看清他的那一瞬間,青檸最后的堅持也消散了,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揚起嘴角,在他耳邊輕聲道,“你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說完,她便陷入了沉睡,原本僵直的身子,失去了力量支撐,也瞬間變得柔軟。
“青檸,青檸!”修弈喊著她,語氣中滿是恐懼,他輕搖了搖她的身子,可她卻再沒有回應他
。修弈趕緊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盒,喂給她一粒藥丸。他將她抱在懷中,眸中的怒氣仿佛要生出火來,“蕭釋之,我不管你是誰,若是她有半點閃失,我要你陪葬!”
說完,修弈緊緊抱著懷中氣息微弱的女子,運起輕功,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空氣中還殘留著她的異香,蕭釋之癱坐在地上沉默不語。
叛軍受俘,蕭釋謙被壓入天牢,最后方寒也離開了。
只剩下蕭釋之一人,在這偌大的泰和殿前,在逐漸隨風消散的異香中,久久不動,仿佛靈魂被人抽走了一般。
方寒屏退了下人,一個人漫步在皇城中,冷風拂面,吹的他更加清醒。青檸,纖纖,無論她是誰,她都不是他的語兒。如今他的語兒,又身在何處?
方寒走著走著,不覺間,已來到了海棠宮。
宮門半開著,像是在邀他進去似的,他推開門,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景色,可那一段段鮮紅的喜綢卻刺痛了他的眼。
海棠宮,是母妃生前的寢宮。他將海棠宮賜給她,就是因為這里裝著著他與她最快樂的記憶。可這一切,都只是一個騙局。
夜風拂過,帶著絲絲酒香。方寒嗤笑一聲,難道這海棠宮中還有人與他一般,痛心欲絕,需一醉自救?
方寒沒做理會,直接走向了海棠宮中最大最老的那海棠樹,那棵樹下封存著的陳年佳釀,是他特地為她準備的。
想到這里,方寒又是一聲嗤笑,像是在嘲笑自己,竟能將他人錯認成她,又像是在責怪自己,弄丟了她。
接近那棵樹,酒氣更加濃郁起來,方寒遠遠的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蹲在樹下用力的挖著什么。
他心中劃過一抹異樣,仿佛是什么撓癢了他的心,他快步上前,終于看清了這個身影。
是一位衣著藍裙的姑娘,她酒氣沖天,滿面都是淚水,她徒手用力的挖著什么。
“你是誰?你為什么在這里?你在做什么?”方寒蹲下身子,伸出手握住女子沾著泥土的雙手,讓她不能再繼續,只能抬起頭看著他。
“我,我……”女子歪著頭,努力的思考著方寒的問題,那模樣讓人忍俊不禁,她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出答案,最后她有些急了,不滿的喊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方寒瞪大了眼睛,眼底淚水流轉,這女子的樣子竟和語兒幼時與他使性子時一般無二。
“告訴我,你在做什么?”方寒緊握住那雙抗拒著他的手,急切的問道。
“我在做什么?我在…我…”女子皺著眉,用力的想著,可她無論怎么想也想不起來。
“你是誰?你叫什么名字?”方寒又問道。
“我…我叫漫雪…對,我是叫漫雪。”女子有些遲疑的回答,隨后又確定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誰,你看著我,你看看我是誰?”方寒皺了皺眉,急切的扶起漫雪的臉頰,讓她好好看著自己。
“你是…”漫雪很聽話的看著他,細細的看著,良久,她才十分肯定的說道,“寒哥哥,你是寒哥哥。”
“語兒!”方寒大喊道,這是他的語兒,唯有語兒一人這么叫過他,這真的是他的語兒!
他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情感,激動的淚水順著面頰滴落,失而復得的喜悅瞬間便填滿了他的心。
他不顧她的掙扎,緊緊的將她抱在懷里,仿佛一輩子都不愿放開。
可懷中的女子卻不愿安安穩穩的待在他懷里,她不斷掙扎著,想要擺脫他的桎梏。
但當她真正掙脫了他的懷抱,卻又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該做些什么。
忽而一陣涼風吹來,指尖帶著涼意突然痛了起來,漫雪蹙了蹙眉,疑惑將手抬到眼前,還未來得及看清楚,面前這個男人就握著她的手腕要將她帶走。
她不愿,他為什么要帶她走,他憑什么?她掙扎,用力想將她的手腕抽回來。剛剛掙扎了兩下,她的世界便天旋地轉,換了方向。
方寒看著被他打橫抱在懷里的女子,嘆了一口氣,她的手指已經破了,出了血,她竟還這般不知不覺。
方寒將她抱入內室時,她已經在他的懷中睡熟了。
他命人備了熱水,親自為她擦了身,又為她磨破了的指尖上藥。
然后才寬了衣,抱著熟睡的她,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
天牢。
蕭釋謙靠著墻,頹廢的坐在地上。
他蒼白著臉,嘴角的血跡已經凝固。
他的腦海中一遍遍回放著她撕心裂肺的喊著“不要…”,又沖到他面前為他擋住了那一劍。
他的拳狠狠地砸在地上,他為什么沒有多派些人去帶她走,他還是低估了她,也低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
早知是如此,他寧愿從不曾與她相識。
牢門的鐵鏈嘩啦啦的響了起來,牢門被打開,從外面進來一個男子,如他一般,面色蒼白,紅著眼。
“你知道她是我妹妹,你一直都知道。”蕭釋之一步步逼近,感情也越來越壓抑不住。終于,他俯下身將蕭釋謙提起,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大聲吼了出來,“你為什么瞞著我?”
蕭釋謙呼吸艱難,面色漲紅,也不見絲毫的反抗。
蕭釋之突然松開了手,看著蕭釋謙頹喪的沿著牢墻一點點滑下去,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瓶子丟在蕭釋謙身上,“你想死,如你所愿。”
又是嘩啦啦的一陣聲響,牢門緊閉,蕭釋之已經離開。
蕭釋謙撿起地上的瓶子,一飲而盡。
海棠宮。
方寒悄聲起身,為身旁熟睡的女子蓋好了被子,才披上外衫,輕聲來到外室。
影衛剛要開口,便得到方寒的示意,降低了聲音說道,“皇上,蕭釋之去了天牢。貴妃的事,他們兄弟二人受了很大的打擊,蕭釋之他……”
“罷了。”方寒打斷影衛的話,他看著內室的方向,揚了揚嘴角,“隨他去吧。”
“皇上三思!”影衛很是震驚,急聲道,“皇上,蕭釋之……”影衛還未說完,便又被方寒打斷。
“本就不是我的位置,還給他又何妨。”方寒道,“退下吧。”
“是。”影衛欲言又止,還是退了出去。
方寒回到內室,輕輕的躺在她身邊,環抱著她,吻了吻她的唇,安穩的睡了過去。
清晨,漫雪還未睜開眼便覺得頭又暈又疼。
她揉了揉太陽穴,昨日的酒喝的著實有些多。
伸了個懶腰,卻覺得身上有些不對,伸手摸了摸,漫雪瞬間就清醒了,她的衣服呢?為何只剩了一件貼身的內衫?
漫雪咬了咬牙,機械地轉過頭向身邊看過去,明黃色的衣衫已經昭示了身邊這個男人的身份。
漫雪咽了一口口水,轉回頭看著天花板,深呼了兩口氣,慢慢的向床邊挪過去。她將將挪到床邊,正要悄無聲息的下床,便被一只大手攬住小腹拖了回去。
“去哪?”方寒將手放在她的身前鎖住了她,聲音中帶著朦朧的睡意,見她也不回答,方寒又道,“再陪我睡一會兒。”
漫雪僵直著身子,絲毫都不敢動。
方才的拖拽,讓漫雪本就寬松的內衫掉了一半,此刻露出的半邊肩膀正能感受到他平穩的呼吸,溫熱的氣息輕撫在她的背上,讓她的身體更加僵硬。
感受到懷中女子的僵硬,方寒睜開眼,正看到她緋紅的耳根,方寒笑了笑,將吻落在她后肩的胎記上,又引得她一陣戰栗,他笑道,“你若是睡不著,我陪你聊聊天。”
“語兒,我好想你。”他說。
他這句話,正戳中她的心,他想她,她又如何不想他呢?
“你昨晚在海棠樹下做什么?”他又說。
她在做什么?她昨晚去了海棠樹下?她只記得自己窩在房間里喝悶酒,喝著喝著,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漫雪努力的想了想,依稀記起了一副畫面,好像是有一只手握住了她不斷挖著土的雙手。
“幼時你與我說過,你向往翟師傅那種無拘無束的生活。”說著,方寒又將她向懷中圈了圈,“語兒,再給我些時日,我們就去過你想要的生活。”
漫雪心中震驚,他要為她放棄皇位么?她終是動了動僵直的身子,轉過頭,不可思議的看向他。
這是她第一次這么仔細的看著他,看著他的劍眉、他含情脈脈的眼眸、他高挺的鼻梁、還有他含笑的薄唇。
他同幼時一般無二,而她卻變得讓他認不出了。
“如今我名喚漫雪,是國公府的一名侍女。”她仰著頭看著他的眼睛,緩緩的說道。
他在她額頭印下一個吻,又將她納入懷中,在她耳邊輕聲道,“那我便喚你雪兒,總之,你就是你。”
她的淚水終于滴落在他的胸膛,也不顧衣衫不整,她伸出手環抱著他,將面頰貼在他的胸前,聽著他愈加快了起來的心跳,她終于安下了心。
良久,方寒嘆息了一聲,無奈道,“你若是這般,我不保證不會做出什么禽獸行徑。”
她窩在他的懷中,笑魘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