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皇城驚夢夢難解
- 秋水碧云天
- 碧天云
- 5265字
- 2020-11-17 14:03:05
第二章皇城驚夢夢難解
子時已過,剛剛平靜下來的東京城,突然間就響起了一連串鐵片與石板撞擊的馬蹄聲,輕翠而有節奏,像用鐵勺鼓擊玉盤,打破了子夜的寧靜。
從皇城深處發出,在東京城內穿行,又漸漸響遠,消失在無際的夜幕中。
皇城深處,一隊隊守衛緊張的穿梭巡邏在各個角落,圍著那一處唯一的亮光,那一幢高大威嚴的樓房。
每一個皇城衛的心里都像繃緊的弦,隨時可以向危險射去。因為他們保護的是當今皇上,一個結束百年動亂的真命天子。
趙匡胤斜靠在寬大的椅子上,腳上蓋著被褥,北方天寒,這個時候已入秋,天氣漸漸冷了,雖然多年戎武生涯,練就出神入畫的武藝,卻也難敵那溫柔床榻,身子骨已不復當年之勇了。
自榮登九五后,國事煩多,東討西伐、南征北戰,已基本完成一統南方,富足平穩的生活消磨了曾經的斗志。以前四處征戰,雖奔波不停,卻也就一個夫人陪同,而今雖極盡控制,后宮佳麗卻也百人之多,溫柔鄉也是英雄冢,英雄已無當年之勇也。
但看著對面端坐的三弟光義,卻衣冠整齊,腰板挺直,氣宇軒揚,雖已是午夜,普通老百姓早已夢過三山,而光義那嚴霜般的臉上卻未有一絲疲倦,只是雙眼帶著焦慮、疑惑還有一絲不安,看著自己。
此時自己的寵妃花蕊正在給他斟茶,這花蕊夫人真是人如其名,不僅生得端莊秀麗,更難得身材曼妙,諸技皆通,更難得還渚得一壺好茶。
花蕊夫人身著睡衣,面若海棠、兩腮泛紅、眼含秋水,凌波微步,一步一搖,曼妙身姿若隱還現,燭光下更是極盡誘惑。
趙光義理節般點頭示意,目不斜視,宛如無物般。花蕊夫人身影映在趙光義身上,掩住一半臉,而花蕊夫人則在斟茶時頓了頓,目光停在趙光義的臉上,那半光半影的臉上,像是在欣賞一座雕塑般,面含半笑,似笑尤怨。
趙光義感覺渾身不自在,手無處可放,尷尬之余,急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感覺口中熾熱。
花蕊夫人微微一笑,輕輕說道:“小心燙!”聲音溫柔,如蚊在泣。
花蕊夫人身體扭動,衣裳帶起一陣幽香,轉身退去,只余趙光義一臉通紅,再端杯子,以袖掩面,輕吹慢飲。
趙匡胤看出了自己弟弟眼中那絲一閃而過的不安,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對著寵妃說道:“花蕊你先下去吧,你在這里,我這個弟弟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花蕊夫人轉身看著端坐的趙光義,眉宇間似已有汗漬,微微一笑回首對著趙匡胤說道:“皇上自己的親弟弟當然是做哥哥的最了解了,只是晉王卻好似都不愿正眼看一下我這個嫂子,不知何意?”花蕊夫人語態慵懶、聲音溫柔,似嗔還嘻說完,眉頭微皺,眼露柔情,看看斜躺的趙匡胤、端坐的趙光義,緩步向外退去。
趙光義急忙起身,躬身作揖說道:“皇嫂息怒,臣弟是不敢,臣弟躬送皇嫂。”
花蕊回首含笑看向趙匡義,又向趙匡胤作禮說道:“臣妾先行告退,皇上與晉王有事商討,臣妾在偏房候寢。”
花蕊夫人一走,趙匡胤起身拉著趙匡義重新坐下,哈哈大笑著說道:“三弟是否很疑惑,二哥這么晚召你來會是什么大事?并且是以年輕時江湖人的手段傳汛,其實并沒什么,一來只是做了一個惡夢而已,在夢里驚醒,心中忐忑,二來不愿其它人知曉,故采用如此手段,也是怕外人猜疑,召三弟你來,與你聊聊,我兄弟二人也有許久未說說家常了,光義你不會怪我這個哥哥擾你清休吧!”
趙光義聽聞,心里像放下了一塊壓迫在心頭的石頭,緊繃的臉也慢慢放松,深深呼出一口粗氣,然后說道:“原來如此,我這就放心了,但不知皇兄,所做何夢,竟能讓大哥在夢中驚醒,可否告知臣弟,也好讓臣弟為兄分憂。”
趙光義心里明白,眼著這個二哥戎馬生涯幾十年,昔年一根盤龍棍打遍大江南北,多少次生死一線,卻從未有一分怯意,而今南方一統,天下太平,又怎會被一個惡夢所驚,此中必有深意。
趙匡胤看著剛緩了一口粗氣,現在面色又緊繃的弟弟,哈哈一笑,說道:“光義呀,為兄召你來當然是要說與你分享,為兄這個夢有四個境,卻是甚為詭異,為兄早年亦出道門,可思來復去,難解其意,你既已來,也不急,你先喝口茶,我再與你道來。”
趙光義再端茶杯,小酌一口,只覺異香撲鼻,剛才心急水燙,不知茶之味道,現在品來,卻是讓人心平氣寧,許久未喝過渚得如此妙的茶了。
趙匡胤見三弟放下茶杯接著說道:“人老了總是懷舊,夢里時常回到當初正魔大戰之時,你我兩兄弟和一干正道人士與魔教大戰于百戰山前,那可真是死傷無數,血流成河,危機四伏,險象環生,最后幸得逍遙睡仙陳摶老祖出手,才僥幸贏了魔教,贏了天下。”
趙匡胤緩了緩,是讓自己從記憶中回復,也是讓趙光義再回想那昔日歲月,接著道:“本來這件事對我兄弟二人至關重要,那些場景隨時想起都清清楚楚,可到了夢中卻變得模模糊糊,難分敵我,修羅地獄般,流淌著血,漸漸開出血色之花,漫山遍野,像一張張鬼臉般對著我詭異的笑,讓我感覺渾身發涼。”
趙匡胤喝了口茶,表情有些僵硬,像似還在回味那些血色的鬼臉花般心有余悸,接著道:“我一直在奔跑,最后卻回到皇城,剛一坐下,卻發現整個皇城都在一片火光之中,通紅的火光照亮了整個東京城,火光中似有人哭喊,有人爭搶。我騎著一匹渾身火焰的馬沖出皇城,走著走著卻來到了戰場,堂項人與大遼聯軍大兵壓境,你就在我的身旁,而身后卻只有寥寥數人,苦戰中節節敗退,東京城破,百姓流離,尸橫遍野、血流成河、山林盡毀、哀怨四溢。”
趙光義邊聽邊思索著皇兄所說的夢境,第一個夢說魔教會死灰復燃,第二個夢境卻宮庭失火,第三個夢是南北交戰,這三個夢其實都是皇兄一直憂慮的事,也是自己擔憂所在,中原魔教雖已被驅逐,南方魔教死傷貽盡,北方魔教不在一統之內,但誰也說不清魔教何時會卷土重來,這幾十年中原大地戰亂不斷,暗地里卻是邪魔歪道興風作浪,現如今南北各朝,終有一戰是不可避免的。
趙光義在等著皇兄再說第四個夢境,也不敢插話,只是靜靜的看著趙匡胤。
趙匡胤略做思慮,再次說道:“看過這山河破碎的樣子,我失魂落魄來到一間茅屋,好像是幼時我帶你練功的茅房,一個人在屋內桌邊玩弄著一把斧頭,我剛一走進去,還對我笑笑,卻突然間用斧頭砍向我面門,我卻無處躲避,無力阻擋,這把斧頭瞬間占據整個天地,我看到自己的血噴得滿天都是,驚恐之余,這才把我嚇醒。”
說完這幾個夢景,趙匡胤不自覺得用手又抹了抹額頭,顯然剛才夢醒時已是滿頭大汗,而此時再次說起來,心里的恐慌仍無法平靜,像是那把夢中的斧頭真的砍在頭上,現在仍不忘以手擦頭,確保自己仍然無恙。
趙光義看著皇兄有些疑慮,卻不愿去問。
“賢弟你說這四個夢境當是何解。”趙匡胤望著三弟問道。
趙光義又舒了口氣,雖然夢境離奇,但卻似乎都有跡可循,起身回道:“皇兄憂國憂民,日有所思而夢有所想,夢境似幻還真。魔教再興,臣弟當再組江湖人士密切關注,勿必趁魔教未興之時,將之砌底鏟除;南北終將一戰,臣弟與中原有道之士必與皇兄死戰到底,不使胡人占我大宋一分一田,兄不必憂之;宮庭之火,弟必加強防備;至于斧頭亦或是傳說中有道心的斧頭會否再現江湖,再起波濤,一切只憑天意。臣弟這就回去安排,讓皇城衛及暗網四處打探,確保這把斧頭不會落入奸人之手,不會危及大宋江山及皇兄安危。”
趙匡胤微微一笑站起身來說道:“晉王辦事確是讓我這個當哥的放心,你這就回去著手安排吧,魔教之事盡可讓江湖人士去處理,南北之戰當從長計議;我雖無心求仙,而這把道心斧頭,幾十年來已成為懸在江湖人心中的無限貪欲,正魔必將會為此再起風波,一旦現世必不能讓魔人奸人得手,否則國之不穩,民之不安,一切必須暗中進行,不得壞了民風、激了民欲,反而不得初衷,切記!”
趙光義點頭示意。
趙匡胤端茶長飲,慢慢放下杯子,看了一眼外面,見銀勾高懸,顯是已夜深人靜,無限感懷的嘆道:“歲月不饒人哪,光義你也回去休息吧!”
趙光義想起花蕊夫人尚在偏宮等候,自覺愧意,卻又難掩失望之色。
叩別皇兄,踏著月色,一路匆匆離開皇城。
這看似平靜的夜晚,誰也不知道它在孕育著什么樣的明天?也許明天依然,也許永遠也沒有明天!
……
……
“美人獨坐小窗前,燭光搖曳照無眠。”花蕊夫人一個人坐在窗前,看前外面花園中盛開的菊花,在月光下若隱若現,月光帶著絲絲寒意,潵在花園中,金黃色的菊瓣,在月色下竟也泛著點點青光。
花蕊在想這二十年的青春,像昨日的黃花,已在記憶中慢慢老去,那昔日歡笑已無半分,自己現在雖已位尊后宮,成為趙氏皇朝內最受寵幸的妃子,并且也誔下皇子,母憑子貴,已非當年那青澀少女,儀態端莊,行為得體大有母儀天下之勢。
而這一切并非己愿,她只愿是一只小鳥,雖然卑微,但卻有廣闊的天空可以飛翔。
想著竟嘆了一聲,又自個兒說道:“來了?那個人怎么說?”
“回三小姐,那個人說一定要找到那份盟書,毀之。”一個聲音從偏宮帷幕黑影里傳來。
“他怎么樣了?”花蕊夫人語態關切的問道。
“回三小姐,圣主一切安好,近期神功大成,不日便可出關。”影陰處再次傳來回音。
“你回去告訴他,一把年紀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神功也好、千秋大業也罷,一切都是浮云,不要太執著,他交待的事我會妥善查之。”花蕊夫人淡淡說道。
“圣主還要三小姐保重身體,圣主一旦出關,局勢又將大變,到那時三小姐還需自保平安。”陰影處再次回答。
“知道了,你回去吧,等會趙匡胤就要來了。”花蕊夫人似有些倦了說道。
“老奴告退!”陰影處說完,偏宮內再次陷入沉寂。
燭光下花蕊夫人的臉已褪去紅韻,變得冷若冰霜,英眉俊目,與外面的月光一般無二。
只聽窗外傳來十多人的腳步聲,其中一人腳步沉穩,她知道是皇上來了。
趙匡胤帶著幾分未盡之興,躡手躡腳的輕輕走進偏宮,外面的人快速的在偏宮布防。
花蕊夫人想這趙匡胤不愧江湖出身,一身功夫這十幾年來又增進不少,剛才腳步沉穩,顯是在防刺客偷襲,而現在又施展如此高明的輕身功夫,踏步無聲,卻是想嚇我一跳,心性敏捷,變化之快,一點不像一個知天命之人。
花蕊夫人知趙匡胤已在身后,卻故作不知,猶自看著窗外,低聲嘆息。
趙匡胤雙手扶在花蕊夫人肩上,花蕊夫人扭過頭來,仰視趙匡胤,臉上閃過一絲驚嚇,隨之卻微笑著嗲聲著:“皇上什么時候來的,嚇死臣妾了,也不吱一聲讓臣妾好迎架。”邊說邊用手撫住胸口。
趙匡胤見嚇到夫人,一臉歉意俯下身來,用手握住花蕊夫人撫胸之手,輕柔的撫摸著,嘴在花蕊夫人耳邊說道:“夫人何故嘆息,是否因我深夜召見晉王,而冷落了夫人之故?”
花蕊夫人欲側臉過來,正好趙匡胤嘴在邊上,卻讓趙匡胤無意親了臉頰,臉上頓時緋紅一片,卻冷冷的說道:“臣妾與皇上十多年夫妻恩愛,怎及你兄弟情深,皇上我不敢責怪,晉王我亦不敢,只怨我花蕊命苦,一片癡情只能盡付這滿園月光。”
邊說邊把趙匡胤的手輕輕甩到一邊,臉微微傾倒,靠在趙匡胤手上,一副嬌羞而怒的神情。
趙匡胤不僅不怒,反而更歡,看著夫人似怒似慎之態,更覺自己依然壯年,雙手緊擁花蕊夫人,花蕊夫人也似綿羊般,身體變得軟綿綿的靠在趙匡胤懷里。
趙匡胤輕摟花蕊夫人,把花蕊夫人抱入懷中,低頭看著花蕊夫人嬌羞之態,朱唇玉口,鳳眼迷離,勾人心魄。
趙匡胤難忍欲火,在花蕊夫人紅唇上深深的親了一口,久久不愿分開。
花蕊更是極盡配合,當唇分之時,一臉意由未盡、期盼之情,不言而喻。
趙匡胤回味猶盡緩緩說道:“寡人有過,冷落夫人,現夜色已深,雖這花前月下,景色迷人,但總不及溫柔夢鄉。若夫人喜歡,過幾日就是九月初九重陽節,那時帶夫人去西效萬菊園盡情賞菊,更可看我大宋青年才俊比武論道,吟詩作賦,夫人盡可散散心。而此時更應享受夫妻之樂、人間快活。”
“皇上日理萬機,深夜召晉王商議國家大事,小女也只是對月感懷,怎么會怪皇上呢?卻不知是何等大事讓皇上如此費心?”花蕊一只玉臂撐著越匡胤,不讓趙匡胤抱得太緊,一邊似有責備的問道。
趙匡胤不再用力抱緊,而是一手輕撫花蕊臉頰,花蕊夫人雖年過不惑,但臉上卻沒有一絲皺紋,雖不及十八姑娘般吹彈可破,卻是更成熟嫵媚,臉上光滑如鏡,找不到一分歲月的痕跡。
花蕊夫人也很享受這種輕柔的撫摸,如醉如癡般看著趙匡胤,任由手指在臉上輕輕滑過,帶著絲絲癢癢的感覺,身上也開始熱了起來。
趙匡胤看著懷中美人陶醉的表情,不愿讓她失望,繼續輕柔撫摸著花蕊臉頰、耳垂然后是玉頸,再而向下。慢慢說道:“夫人不知,剛才就寢夫人離開后,我就做了一個惡夢,自己把自己嚇醒了,醒來驚恐未平,所以就用原來江湖上的聯絡手法,通召晉王,讓他來與朕聊聊,倒沒有什么大事。”
趙匡胤輕描淡寫的把剛才的事帶過,一是不想在此浪費時間,二是滿足懷中美人的好奇之心,不想讓她胡亂猜疑。
花蕊夫人此時已是嬌喘息息,雙目微閉,臉上滿布彩霞。聽完趙匡胤的回答,喃喃自語般說道:“什么樣的夢竟能把圣上嚇得如此恐慌,竟要讓晉王來安撫,難不成是我待寢難安圣心,以致皇上竟做惡夢?”
趙匡胤見花蕊已入佳景,不愿在談什么惡夢,雙手用力,抱起花蕊夫人,徑自朝龍榻走去,邊走邊說道:“惡夢總不如美夢好,朕登九五,一靠天時,二靠地利,三靠人和,最后卻是朕命中有定,不怕什么邪魔歪道,涼他們也拋不起什么大浪,夫人要聽夢景,朕稍候講一些好夢給夫人聽。”趙匡胤說完把花蕊夫人放在龍榻上,自個兒更衣解帶,而此時的花蕊像是融化的糖,渾身沒有一絲低抗之力,腦海中卻想著皇上剛才所言‘邪魔歪道’,難道他已有警覺。
花蕊夫人最后一點清醒,隨著趙匡胤如山般的高大身軀壓來,已消失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