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章　交易者和市場的關系

了解了交易者的工作后，我們來看看交易者工作的地點，他們與雇主、與其他跟市場有關的職業間的關系。

市場女主人

乍聽之下，交易是很完美的工作。假如我們有能力在市場上生存下去，交易確實是完美的工作。著名的英國經濟學家約翰·梅納德·凱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寫道：“在市場回歸理性之前，你很可能已經破產了。”他是在炒股損失慘重時得出這一結論的。

從職業交易者的角度來看，市場既不是理性的，也不是非理性的，他們不會把理性的概念生搬硬套到市場上。他們把市場視為既狂躁又抑郁的女皇，這位女皇坐擁億萬財富。糾正她的行為或者指出她“沒穿衣服”不是職業交易者的分內之事，那是經濟學家和政治家們應考慮的事情。

交易者就如同宮廷里的逗樂小丑，他們的工作就是跟隨女主人，從她的慷慨施舍中獲益，而且要避免惹怒她。即使需要穿與女皇一樣的服裝，他們也認了，這種觀點與我們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背道而馳。設法糾正錯誤、扭轉不利的局面是我們的本能，因為我們希望一切都符合常態。

經濟評論員一直對交易者的滑稽舉止不滿，就像政界要員對“宮廷小丑”的行為不滿一樣。當女皇情緒低落時，政界要員們告訴她，事情沒有表面看起來那么糟糕；而在她狂躁的日子里，他們會告訴她，要放松心情，而且他們還會讓她吃“藥”。但他們的所作所為會被女皇記恨在心，遲早遭清算。

宮廷里的逗樂小丑從來不向女皇提建議，他只是跳舞供她取樂，從來不會做犯女皇大忌的事。同樣，交易成功的訣竅是，對市場的行為半信半疑，對自己的行為認真嚴謹。畢竟，專業的喜劇表演是非常嚴肅的事情。

不斷重生

市場不僅令經濟學家心煩意亂，而且還毫無章法。“市場”不是個名詞，而是個動詞，它不是靜止不動的，而是不斷發展演變的。標準普爾500指數是衡量美國股市的一個優秀指標1。 1957年美國金融服務公司標準普爾（Standard＆Poores）創立了該指數，由該公司的一個委員會根據紐約和納斯達克證券交易所500家上市大公司的數據編制而成。2

每年該委員會會更換20只成分股。目前蘋果公司是全球市值最高的公司，但該公司只有42年的歷史。總部位于加利福尼亞州的阿爾法貝塔公司（Alphabet，谷歌的母公司）位居第二，僅有20年的歷史。排名第八的臉書（Facebook）創立僅10多年的時間。3

隨著年輕的公司取代老公司以及收入源轉向網絡，企業主和管理人員也在努力適應新變化。新行業和顛覆性技術對我們的生活和工作環境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然而市場一個不落地把它們都消化吸收掉了，這是自然而然的結果。 1602年，為了促進持續的股票交易，第一家股票交易所在阿姆斯特丹建立，此后市場一直就是“非理性”的。4當事物在很長的時間內非理性時，那它就不再是非理性的了，只不過我們以為它是非理性的。

當然，這并不是說市場總是可以被人理解的，看看人類的歷史就能明白這一點。如果人類是一個人類個體的話，那么他早就應該致力于精神衛生機構的建設了。我們大多數人（在大多數情況下）通情達理，行事理智，但是，當我們在群體中做出行為時，我們的智商和我們行為的成熟度會下降到群體內最愚蠢之人的水平。鑒于各類市場均受大眾心理的驅動，我們很難指望它們成為啟蒙的堡壘。

如果你對這樣的觀點感到不解，我建議你讀一讀約瑟夫·海勒（Joseph Heller）的《第二十二條軍規》 5 （Catch-22）。書中有這樣的對話：梅杰少校問道，“但尤索林（Yossarian），要是所有人都像你這么想，那還了得？”他回答說，“我要不這么想，我就是個十足的笨蛋，難道不是嗎？”

交易時你要持尤索林一樣的態度，因為市場就是最強大的“第二十二條軍規”。

危機事件新聞報道人員

市場參與者經常遭受看似很有見地實則相互矛盾的信息的沖擊。更令人困惑的是，一些受人尊敬的媒體會在同一頁面刊登既愚蠢至極又極具啟發性的文章， 24小時不間斷的財經新聞頻道往往偏向于提供娛樂性而非指導性的信息或分析內容。

市場媒體使用的語言也有極端化的傾向，它們不說市場上漲，而是說市場“暴漲”或“暴跌”。當評論員個人在市場上表現活躍時（這樣的人有很多），他們的觀點充滿焦慮感。

一個常見的標題是“市場創下了歷史新高”，這是在宣揚某種經濟成就，但事實并非如此。自金融市場形成以來，它們一直在創新高。在通脹的影響下，這樣的結果必然出現。天增歲月人增壽，在我們去世前，我們的年齡也“一直在創新高”。

另一類經典的標題是“由于（危機名稱），市場的不確定性增加”。事物變化時，確定性不會成比例地增減。當你這么思考時，你會發現，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確定性這回事，市場上肯定是沒有。

我們所說的“市場不確定性”實際上指的是事物的自然秩序，市場不確定時，正是我們的“女主人”重申自己的權威并提醒“保姆式政府”誰才是孩子們的看護人的時候。

我很喜歡“as”這個詞，盡管它只有兩個字母，卻是個寶貝。我們看看人們如何在標題中使用這個詞，例如“利潤令人失望，黃金暴漲”（Gold Surges as Earnings Disappoint），兩件事貌似有關聯，好像金價上漲是令人失望的利潤導致的。然而，幾周之后我們又看到了這樣的標題：“利潤喜人，金價攀升。”這一標題的含義與前一標題的截然相反，但仍然很有道理。

這是因為“as”這個詞既有“作為……的結果”的意思，也有“同時”的意思。這個詞既可以連接兩個有關聯的事件，也可以連接兩個無關聯的事件。它涵蓋了市場的兩個變化方向（上漲或下跌）和所有可能的結果，而且從各個方面來看都是正確的。

財經媒體不是公共廣播公司，它們沒有義務提供邏輯縝密或客觀公正的文章，然而，它們要對股東負責。財經記者要制作暢銷的產品，而且他們很長時間以來一直在這么做。

奇怪的是，盡管交易者沒有義務自行推理和權衡媒體的觀點，但他們仍不理解這一點，這也許解釋了一些交易者對媒體的作用持兩極看法的原因。一方面，新的交易者會仔細琢磨有關市場的每一個書面或口頭觀點；另一方面，經驗豐富的交易者則反其道而行之，他們無視這些觀點，認為它們沒什么實質性內容。

沉悶的科學家

經濟學家是另一個我們不想效仿其行為的群體，這也許是我們從完全相反的角度審視其工作的原因。市場上的新手會搜集大量的經濟學觀點和分析，而經驗豐富的交易者往往無視許多經濟學家的研究成果。這些成果很有趣，很有見地，但它們完全脫離了市場里的“現實世界”。

交易者可以愜意地說，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所以休假一天。用行話說就是“坐擁現金”（sitting in cash），我們不必向任何人解釋市場情況，尤其是向我們自己。市場提供了無限的機遇，如果我們不喜歡今天的報價，明天還會有另一個報價。我們的自豪感和聲譽永遠不會處于危險境地，因為我們不必做出預測。

對于經濟學家而言，生活不易。他們必須為制定公共計劃和做出決策的人提供可參考的信息。當經濟學家判斷正確時，我們對此漠不關心，因為覺得他們的判斷很無聊，而且結果顯而易見。當他們判斷錯誤時，我們都是事后諸葛亮，我們會嘲笑這些所謂的專業人士不能預測未來。

讓人們接受沉悶的科學并非易事，經濟學家提出的穩健的政策與民粹主義政客及其選民實際想要的恰好相反。歐元區深陷“金融危機”泥潭時，歐盟委員會主席讓-克洛德·容克（Jean-Claude Juncker）一語道破了這類困境的實質，他說：“我們都知道該怎么做，我們只是不知道我們這么做了之后如何再次當選。”6

我并不羨慕經濟學家扮演的角色，尤其是當他們向憂心忡忡、渴求答案的公眾揭示市場的鬼把戲的時候。他們的感受就如同精神科醫生被迫與病情最嚴重的病人或者一直抱怨噪聲的鄰居結婚一樣。

交易者的觀點

這個世界不缺市場評論，其中的許多都經過充分的研究，很有見地，但也有許多評論并非如此。評論員扮演著多種角色，而且因為他們要靠評論吃飯，所以他們必須做正確的事，但交易者不一樣。

我們只有在交易成功后才能得到報酬，如果我們沒有增加交易賬戶中的余額，那么我們的意見將毫無價值。此外，我們對新聞事件和經濟數據都不感興趣，我們要知道的是，我們的女主人（市場）會如何做出反應。那是完全不同的事情，也是唯一重要的事情。

因此市場上才有了這么一句流行語：“新聞不重要，重要的是市場對它的反應。”市場的反應可能與新聞內容一致，也可能相反。通常情況下，兩種反應都存在，而且孰先孰后并不確定，因此原來的新聞內容就顯得無關緊要了。推動市場發生變化的事件從來都不是在真空中發揮作用的，交易者群體總是持相互對立的立場，他們像板塊一樣互相推擠。這些壓力群體（多方和空方）不斷地推動市場向著有利于自己的方向發展。這樣的游戲會在市場上一直持續下去，只是強度和位置會有所改變。

意外的新聞事件就像是一顆原子彈落在了斷層線上，會使斷層沿線積蓄的壓力被釋放。當交易商開始動搖時，趁火打劫者和機會主義者就會跳出來，導致形勢進一步惡化。

對于早已確定的新聞事件，如利率決策或者利潤公告，市場總是會提前做出反應。專業的交易者不會等到新聞出現后才開始行動，他們在新聞發布之前就已經建好了倉位，而后會根據市場的反應調倉。這正是“買傳聞，賣事實”的意思，也是公司發布利好的利潤公告后，其股價通常會下跌的原因。

在股市中，一個賣方對應著一個買方。賣出大量頭寸的交易者需要大量買家接盤，而且他們會在新聞事件發生之前逢高出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