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小木偶嗖的一下躥了出去,邊跑邊回頭示意我跟上,我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也緊跟在它后面。直徑來到那條死狗旁邊,小木偶跪在地上露出一臉傷心的表情,竟發(fā)出了嗚嗚嗚的狗叫聲,我心里一陣詫異,便低著頭問它。
“你們認(rèn)識?”
稍有遲疑,小木偶點了點頭,并在我腳下寫了個埋字。
這小東西還挺仗義,可比這狗主人強(qiáng)多了,還知道給自己朋友收尸,看罷,我四處尋摸著,撿起一個大樹枝。就地挖起了坑,也沒費多大事兒就挖好了一個小坑,反正是夠埋死狗了,我把狗抱起來放在坑里,蓋上土又找了幾塊大石頭壓在上面,收拾妥當(dāng),我突然想起個事兒。
“你這狗朋友有沒有名字啊,我給它立塊碑,你以后要是來,還能找到它不是。”
那小木偶仿佛在想著啥,我尋思不會連自己朋友叫啥都不知道吧,就想張嘴去嘲諷它,木偶見我一臉鄙夷,吱哇亂叫了幾下,揮手在地上寫了兩個字。
諦聽!
我一看,差點沒笑出聲,諦聽,地藏王菩薩的坐騎?
小木偶聽我說完,瘋狂的點頭,意思是我說的對,我是真的忍不住了,這也太能吹牛了。
“你快拉倒吧,諦聽能長這狗樣?還讓人一腳踏死了?你可別吹牛粑粑泡兒了。”
哇哇的一陣鬼叫,小木偶?xì)獾闹北模路鹪诳棺h我的評價,我哪有心思管它,只顧在一旁笑的合不攏嘴,直笑的肚子都岔氣兒了,我捂著肚子對它說。
“要不這樣吧,我家有條大黃狗,我給它取名叫木墩兒,你這狗朋友不如就叫柱子吧,你是個木偶,它叫柱子,你倆也算絕配了。”說完,我又哈哈哈笑的前仰后翻的,直氣的身邊的小家伙嗷嗷亂叫,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垂頭喪氣的樣子,現(xiàn)在看來,倒是沒了先前兒那招人膈應(yīng)的感覺了,甚至還有點可愛。
我回身拿過半拉紅磚頭,用小石子在上面寫上小木偶摯友柱子之墓,摯字我還不會寫,就用拼音代替的。寫好,端正的放在小土包前面,身邊的小家伙趴在地上,竟然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都說鬼怪無情,專害人性命,我看可不是。這小木偶對自己的狗友都能如此惦念,可有些人父母去世都只一心惦記家產(chǎn),未曾見哭的有半分真心,正如我們村張家兄弟一般。有情是人無情也是人,人可真是個奇怪的物種。
待那小木偶哭完,我坐在地上問它:“你不是讓我救你嗎?咋地是來替你埋狗了。”
像著小孩抽噎一般,那小家伙兒指了指自己又指了下眼前的小土包兒,而后對著我點了下頭。我沒看懂什么意思,就沖著它撇著嘴搖了搖頭,哪知這小東西又是重復(fù)了一遍剛才的動作,見我還是沒有會意,就無奈的躺在地上,一副我是個笨蛋的樣子。
折騰這一陣兒,我也感到渾身酸痛無力,順勢在它旁邊側(cè)身躺下,兩個人就那么躺了好一會兒。感覺身子緩過點勁兒了,又實屬無聊,我拔了根野草叼在嘴里,沖著木偶說道。
“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個啥怪物,反正覺得你到是還挺有情有意的奧。”小木偶躺在地上哼唧了一聲,像是在敷衍我,我也沒管它,又繼續(xù)說。
“你說我到底是咋了,咋老做這些個奇奇怪怪的夢,還老是夢見你們這些個奇奇怪怪的東西呢,你說我是不是沖著啥了?”那小東西又是一聲敷衍。
“還有,這做夢咋這么真實,有疼有癢的,就連風(fēng)吹到臉上都感覺的到。”好像是我問的多了,讓它有些不耐煩了,小東西哼了一聲轉(zhuǎn)過了身背對著我。
可能確實是招人煩,可我真的好想知道這都是怎么回事啊,躺在地上望著天空,連云彩都那么真實,還會移動,一口吐掉嘴里的野草,我歪著頭問它。
“你和這條狗以前一定關(guān)系很好吧,不然也不能哭的那么傷心,哎!真好,我都沒朋友,他們都不愿意跟我玩兒。”
小家伙兒做了個嘆氣的樣子搖了搖頭。
“那你哭的那么傷心。”我心里開始尋思,這小東西不是在假傷心吧,果然鬼怪沒個好東西。
撲棱一下跳起來,小家伙兒指了下土包在地上寫了個沒活夠,又指了下自己,寫了個丑,我嘿嘿一笑。
“你說的都對。”
它仰著頭看著我,油彩眉毛擰成了波浪形,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著我,隨后低頭在地上又寫了兩個字,轉(zhuǎn)身就走了。看著它稀了逛啷的步伐,我就忍不住想要笑,再低頭看去它寫的是啥,這一看,氣的我是真想一巴掌拍碎它。
只見地上歪歪扭扭的寫著,傻逼兩個字。
你個小癟犢子,幫了你忙你還罵我,跟在它身后,我準(zhǔn)備給它來上一記掏心腳,這腳還沒下去,就見村子方向黑壓壓的飛來一群不知道是啥的東西,我正好奇的看著,腳下的木偶卻抓住我的褲腿示意我趕緊跑,我心想能把它嚇到的東西準(zhǔn)不是啥好玩意兒,就隨著它一路向西跑去。
呼呼的鉆進(jìn)一片苞米地里,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苞米葉子打在身上直叫人渾身癢癢,眼看是跑不動了,回頭望去已經(jīng)不見了天上的黑影,我雙手扶住膝蓋大口的喘氣,那小木偶也與我一樣坐在地上呼呼的坐著喘氣的模樣,我笑著問它。
“你這木頭疙瘩也知道累啊。”
沒有理會我,它站起身來朝著前面繼續(xù)走去,大概走了能有五分鐘左右吧,我倆走出了苞米地,眼前是一片沒有邊際的大空地,地上一個挨一個的全是墳包兒子,有的墓碑都倒了,有的還是新填的土,上面擺滿了花圈,我隨著它一路往前走,地上滿是破爛的紙扎小人兒和牛馬,我最怕這玩意兒了,趕緊向后退了一步準(zhǔn)備繞著走。
只感覺腳下咔擦一聲,我低頭看去,嚇的媽呀一聲喊了出來,腳下不知啥時候冒出來一截手骨,被我一腳踩的碎成了好幾截,我簌簌簌的又往后退了幾步,卻被埋在地下的半截墓碑絆了個仰八叉,吐了一口嘴里的土沫子,又感覺到屁股底下又好像有什么東西硌著我,伸手向下摸去,冰冰涼涼滑滑膩膩的,收回手一看,也不知是啥東西粘了一手,有點像腐爛的老黃瓜種和土豆的混合物,一股子腥臭味兒。
起身揉揉胳膊朝后看了一眼,我地個親媽耶!這一眼差點沒讓我三魂七魄一同升了天,我這是一屁股坐在一個死尸上了,那尸體爛的早已認(rèn)不清男女,一半被花圈蓋著,一半露在外面,被我這一坐,腿上大片的肉都脫落了下來。
我嗷嗷怪叫的跑向小木偶,怎知它看著我一臉凝重的表情,伸手指著我身后,完了,想來不會是啥好事兒,強(qiáng)忍著后背發(fā)毛帶來的涼意,我慢慢轉(zhuǎn)過身去。
尸體!尸群!尸海!我不知道具體該怎么形容當(dāng)時的場景了,驚悚且震撼,我身后不知道什么時候,竟出現(xiàn)望不到邊的腐爛尸骸,好多好多,密密麻麻的正一個個踱步向我走來。
跑!使勁兒的跑,閉著眼睛飛奔。
那群尸海嗚嗷亂叫的跟在我身后,小木偶一個箭步跳到我脖頸上,急的薅著我的頭發(fā)催我快點,我罵了它一聲小王八蛋,也顧不得拽它下來,就閉著眼睛使著吃奶的勁兒拼命的跑。
直感覺肺子都要炸了,這一趟,從村子到這里,長跑短跑的早就累的不行了,到現(xiàn)在根本就沒了多少力氣,就在我想要放棄的時候,腳下一個不小心踩了空,撲棱撲棱的滾下了一個小山坡,天旋地轉(zhuǎn)頭暈?zāi)X脹,眼前金星閃個不停,好不容易滾到平坦的地方了,膝蓋又撞到了一塊大石頭上,我也顧不得疼了,趕緊回頭看看那群尸體跟沒跟上來,抬頭看去,只見上坡上齊刷刷的站著一排面目全非的腐尸,像是有什么屏障一樣擋住了它們下來的路。
一把抓下來還騎在我脖子上的小木偶,使勁兒往地上一摔。
“這種時候你不自己跑,還要騎在我頭上,你這么沒有義氣的王八蛋,那條死狗是咋跟你做的朋友。”
“哇哇哇”一通亂叫,小木偶伸手指著遠(yuǎn)處,我順著它手指的方向看去,大概五六百米的地方有一個黑色的房子,房子上的煙囪正呼呼往外冒著煙呢,看樣子是有人住。我抱起小木偶放在我的脖子上,一瘸一拐的向著房子走去。
望山跑死驢啊,看著沒多遠(yuǎn)的房子,我硬生生的走了小半天兒,脖子上的小家伙兒好像睡著了,哈呲哈呲的打著呼嚕。可算是走到了院墻下,此時我是又餓又渴,想要進(jìn)去看看有沒有人要口水喝,心想著這爛糟的夢里啥都沒好的,想來房子里也不是啥善地,猶豫了一下,頭一鐵,進(jìn)去看看再說。
從外面看房子不大,能有個百十來平,四周院墻圍著,只能看見里面草坯鋪的屋頂,院門是雙扇木板做的,好像年頭挺久了,看上去有些發(fā)糟,想要推開門進(jìn)去,看見門檻上落著兩張黃布條,我把睡著的小木偶從脖子上拿下來抱在懷里,彎腰將地上的布條撿起來看了一眼,鬼畫符的字我好多都看不懂,只認(rèn)出第三殿封四個字。
吱呀一聲,那破門板被我推開后差點沒掉下來,伸手扶住,我叨咕著別這房子一會兒也塌了。
院子里一口枯井,一個磨盤,墻角下還有幾件破衣服,都已經(jīng)風(fēng)化的徒有其形了,我用腳扒拉一下,瞬間碎的不成了樣子。
草屋里陰森森的,我站在院子里都能感覺到里面散發(fā)出來的陰冷氣息,得,這里面兒指不定有啥怪物呢,咱也別用臉去趟雷了,想罷,我站在原地,雙手掐腰,沖著屋里喊道。
“里面的東西聽著,甭想著你祖宗我能進(jìn)去,是條好鬼你就趕緊去來,跟你祖宗比比誰跑得快。”
懷里的小木偶被我這一聲大叫嚇了一激靈,從我懷里掙脫開就繞到了我脖子上,抓住我的頭發(fā)慌張的四處看著,疼的我啊呀一聲,真想給它劈成塊兒拿去燒炕。
“瞎叫喚啥,趕緊滾進(jìn)來。”
呼的一下草屋的房門被一股強(qiáng)風(fēng)吹開,屋里竟是燈光明亮,正對著房門的廳堂中間兒的搖椅上半躺著一個人,一身黃袍,頭發(fā)梳的老高,一柄雞毛撣子懸在頭頂上,還時不時的下來給那人撓撓癢兒。
我一看,這不是黃老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