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你真的想好了?”
“嗯,你怕死的話就回去吧,我不會勉強你。”
“我……不管怎么說,既然都說要幫你了,那就絕不會食言的。”
一處破舊的閣樓里,兩人正藏在天花板內的狹窄空間,透過發霉的木屑縫,能清晰的看到處刑廣場。
看著玉少嬰更為緊張的目光,蘇明月打趣問道,“哪怕賭上性命?”
“……”不過她沒有得到應答,玉少嬰閃過她的目光,一臉心虛。
“不用擔心,我們按照計劃來做就好了。”蘇明月輕輕笑道,“我知道怎么激發這張弓,到時候你潛進去把爹爹救出來,我們就撤。”
看著處刑廣場上來往稀疏的守衛,玉少嬰不禁覺得,真的會有那么容易嗎?
正午,晴空烈日,在地流部落族人一波接著一波的高呼聲里,地火部落的一眾俘虜便被押上了處刑廣場,處在為首之人,紅眸青發,垂暮滄桑,踏在處刑臺上的每一步,卻如敲鐘點地,大步常平,他一臉傲然,一身堅毅。
“走吧。”蘇明月打開天花板的隔板,縱身跳下閣樓,玉少嬰咽了咽口水,跟了上去。
蘇明月持著弓,但身上并無箭,她摸索著跑進陰暗的巷子,拉起弓弦,汗滴滑落……
“明月,我們弓角鹿一族有兩個秘密,現在我告訴你其中一個……”
拉著弓弦的手上并沒有任何可以射出去的東西,但此時,弓身散發的氤氳的青光,空弦拉滿,朝天直射……
弦空之聲響起,而蘇明月痛苦地倒下,滿臉大汗,在那無比期盼的雙瞳中,光芒漸漸暗淡了下來。
“這是……怎么了?”廣場上的護衛看著天空大驚失色,現在哪還是什么烈日晴空,無邊無盡的白晝之間,一片黑暗籠罩了整座處刑廣場。
“這是,夜空。”清夜籠罩在這一方天地,星辰閃爍,滿月憑空。
所有的護衛竟在這時被吸引住了,他們雙目無神著凝視天際,只有坐在處刑臺正前方的刑案上,地流部落的黑水羊族長一臉警惕,死死盯著處刑臺。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筆直竄入處刑臺上,在地火部落族長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之時,玉少嬰已經來到了他的眼前。
“我是來救你的,族長。”他一邊說一邊利索的解開族長身上的鎖繩,那是專門用來壓制荒族天性的道具。
而此時此刻,刑案上的男人邪魅一笑,他拿出信號彈,向著天空射出,響聲與光芒齊綻,在看到信號之后,地流部落的部隊便開始行動了起來,玉少嬰已經顧不上地火部落的其他族人了,他背起族長,趁著神行芯片還殘留著最后的一點能量,返回了蘇明月的身邊。
而就在此時,廣場的另一邊,黎火鹿族老帶著一支部隊闖入了這里,在天空出現異象之后,生怕計劃有變,他便帶著部隊殺了進來,可這里的防衛比想象中還要薄弱,他們一路直闖,正巧見到族長被那個人類少年給救了出去。
陰暗的巷口,蘇明月忍著痛苦站起身,艱難地露出笑容,“爹爹,我來救你了。”
老人一身破舊,血痕滿布,長須上滿是臟繭,眼中的血絲清晰可見,見到此狀,蘇明月不禁紅了眼眶。
“你又何必回來。”他并沒有責怪蘇明月,但卻太擔憂了。
第一次見到蘇明月的時候,她還是一只幼稚的小鹿,他原本只是把她當成振興部落的希望,可在朝朝暮暮的12年來的擔憂里,他突然才發覺,他只是希望那個咿呀稚嫩的小鹿能夠開開心心的成長,他開始包容她的撒嬌任性、無理取鬧,到后面只顧陪著她慢慢長大,卻忽視了,這個世界上覬覦著她的險惡。
夜空早已消失,白晝再起,老人看向處刑場的方向,黎火鹿族老正在帶著部隊往這邊匯合。
“快點走。”老人一臉決然,化形成魏然的巨狼,毫不猶豫的沖了出去,留下一句話給最后的兩人,“保護好她,人類。”
“爹爹!”蘇明月大聲呼喚,卻沒了追上去的力氣。
黎火鹿族老帶領的部隊很快就與殺過來的風王狼族長匯合了,但是,處刑場外圍,地流部落真正的精英部隊已經開始反擊,他們逐漸地將地火部落的殘黨包圍了起來。
“地火部落的殘黨。”黑水羊族長以化形的姿態走出人群,“把弓角鹿交出來。”
他本以為能捉到那個人類的,沒想到一下子就跟丟了,不過,據第三軍統領所說,弓角鹿是被一個人類少年給救出去的,既然人類少年出現在了這里,那么弓角鹿也一定在。
“要戰就戰,就憑你們還妄想得到弓角鹿,簡直是癡人說夢。”
“呵呵,那就先把你們肅清了,我再慢慢找。”黑水羊也不準備跟他廢話,既然對方不打算說,再談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弓角鹿,他志在必得。
“咩~!!”叫聲盛起,傳遍四方,地流部落的族人一個個開始化形,而地火部落也不甘示弱,紛紛化形,此時,處刑場外圍,又有一支部隊到達。
鷹啼大振,鹿鳴而起,那是流梟族老帶來的地火部落最后的族人,他們本來承載著身為火種的責任,卻因為蘇明月的安危,放棄了地火部落最后的希望。
“族人們!同我……全力奮戰!”風王狼族長一聲狼嚎令下,激起了地火部落族人最后的血性,此時整個處刑場一眼望去,全是化形的大荒族人,空中的流梟、控火的黎火鹿、操縱風的巨狼、噴射黑色毒水的綿羊、力大無比的爆烈熊。
撕咬、撲殺、嗜血、殘暴,戰爭之時,這便是本性,這便是大荒。
可是,地流部落的兵力始終壓制著地火部落,兩個領主在牽制風王狼族長時也能抽出余力去擊殺其他族人,黎火鹿與流梟兩位族老更是在其他四位統領的壓制下節節敗退,地火部落終究要敗,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不過,只要能讓蘇明月從中撤退,那便無憾了。
地流部落兩位領主已經將風王狼族長逼至無路可退之時,黎火鹿和流梟族老見狀,不顧其他人的攻擊,飛撲至那兩個領主的身前,卻被一擊擊退,他們被狠狠擊落,將地面震塌,他們并沒有收住攻勢,眼看就要撲殺至風王狼族長身上。
就在此時,一只另所有人驚訝的身影飛撲而上,那兩個領主竟立馬收住手,周圍族人定睛一看,一只小鹿正立在風王狼族長面前,一臉兇狠地看著地流部落的兩位領主。
角如彎弓似月,鹿身印有星河紋,蹄根依附著月牙突起塊,在沒有多余的力量遮飾自己的特征后,蘇明月露出身為弓角鹿真正的形態。
而地流部落族人皆驚皆喜,傳說中的弓角鹿,竟是如此美麗的形態。
“明月!”風王狼族長艱難地站了起來,血紅色的眸子里竟垂下淚水。
他怎么可能不遺憾,不能親眼見證她的成長,那是他一生中最遺憾的事情。
“放過我爹爹……放過我的族人,我跟你們走。”她低下頭顱,祈求道。
可是,垂危的老狼卻已經踏在了她的面前,要讓他眼睜睜看著蘇明月跟他們走,他做不到。
地流部落黑水羊族長邪魅一笑,面對這個垂危的老狼用羊角狠狠一頂,把他頂飛了。
“我并沒下死手,走吧?弓角鹿小姐。”他目中欲火盛起,內心已經決定好這只驚艷小鹿的歸屬。
可就在此時,又有一道人影飛奔而出,擋在了她的身前。
“我不允許。”玉少嬰面對著眼前的巨羊,直冒冷汗。
而看到這個人類不知死活又一次想阻撓他的計劃,他怒笑了,他踏上前一步,在蘇明月的眼前刺穿了這個人類的軀體。
他用羊角頂起這個人類脆弱的肉身,狠狠的甩了出去,而玉少嬰便像死人一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他沒真想豁出性命去救蘇明月,但是,身子,不自覺地動了起來。
為什么?因為他已經認定了蘇明月這個伙伴吧。
自己這次是真的要死了吧,不過這一次,有人會哭著呼喚他,別死啊。一想到這里,他便知足了。
蘇明月瘋跑到玉少嬰的身邊,用鹿頭輕輕頂了頂他的身子,淚珠一顆一顆忍不住地往下掉。
可黑水羊族長早就不耐煩了,地火部落的族人已經被制服了,一個族長兩個族老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現在已經到了他收獲果實的時刻了。
想到這里,他便喜不自禁的向著弓角鹿走去,向她宣布,她的歸屬。
正就在他準備收獲果實的那一刻,變數已至。
烈日依舊高懸天際,只不過,空氣開始寒冷了起來,羊身上傳來綿涼的觸感,只見片片雪花飄落,覆蓋在這處刑廣場之上。
南荒之海從來沒下過雪,而這如荒蕪雪景似的象征,代表著,那位大人悄然而至了。
不論是哪個部落的族人,都彎下了他們的雙腿,低下高傲的頭顱,迎接那將至之人。
融火島近海上,雪花紛舞,每滴落一片,便瞬間結成了冰,而在那用雪花凝結成的大海冰路上,一名如冰花鑄就的美婦,她一襲白袍,踏雪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