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眼見蘇子牧被疼的慘叫,卿如立馬從一旁抓來一些搗碎的大薊莖葉,覆蓋在蘇子牧后背流血的地方。
只見蘇子牧此時渾身一顫,也不慘叫了,豆大的汗水從他的額頭上涔涔往下冒,牙齒被他咬得咯嘣咯嘣響。
卿如見狀心疼的柔聲安慰道:“你要忍住啊,這兒馬上就好。”
蘇子牧咬牙輕輕嗯了一聲,但身體卻越顫越厲害。卿如反觀其后背,發現血已經止住了,便立馬說到:“血止住了,我現在要到你的前面動刀了,你能行嗎?”
蘇子牧猶豫了一下,但又很快點了點頭。
卿如咬著嘴唇,心中強作一絲鎮定,重新將那匕首拿到手上,克服了一絲害怕,毅然決然地向蘇子牧胸前的第一道腐肉劃去。
卿如手里執著匕首,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匕首一毫一厘劃入那男子精壯的胸膛,她把動作用的極為輕柔,生怕再將他給傷著了。
感受到匕首深入身體的痛楚,蘇子牧喉頭沉悶的哼了一聲,兩個眼珠瞪的滴溜溜的圓,顯得睚眥欲裂,緊攥的拳頭都已經流出了鮮血,緊咬的牙齒甚至泛出了血絲,他只感覺到他嘴里咸咸的,在這沒有麻藥的情況下,他只能這樣默默的忍受著痛苦!
也幸好他沒有疼昏過去,隨著那刀刃一絲絲向下滑,他竟感覺那種刻骨銘心的楚痛在慢慢減少,反而多了一絲溫熱與安全。
卿如此時已經將他身上的第一道腐肉切完,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又將一旁的大薊莖葉涂抹到出血處,可誰知這一抹蘇子牧竟然在這一刻呻~吟出聲:“疼疼疼(痛痛痛),你萬點!(你慢點)”
好吧,單單是痛覺他可以忍,但又痛又蟄又癢那他就不能忍了!索性他直接叫出了聲。
用開水蘸著的紗布擦去血跡和大薊的殘汁,卿如便拿起那根煮在陶罐里的尖針,一條長長的紗線,(其實這紗線還是卿如襦裙上面的)開始向她剛剛劃開的傷口進行縫合。
蘇子牧只見卿如趴在自己胸前,一只手忖著傷口,一只手提針便上!
“嘶~”蘇子牧被扎的倒吸一口冷氣,眉毛撲騰撲騰直跳,只感覺這用針縫竟然比用刀割肉還難受!心里一苦,完了,這么多傷口還得縫多少針啊?
……
當卿如縫合完蘇子牧背后的最后一針時,他見蘇子牧身體并無大礙,便松了一口氣,將線頭打了個結便用小刀切割了下來。
這時卿如將一旁已經風干的棉紗拿了下來,雙手將它理開,雙臂在蘇子牧腋下穿過,此時的蘇子牧望著這丫頭的動作,這簡直是曖昧極了!若是旁人不知道卿如是為蘇子牧包扎,準會看成那丫頭擁抱著那蘇子牧呢。
卿如感覺她在蘇子牧的后背沒有綁好,身體更加向前一蹭,結果這下不得了,她的臉蛋竟然觸到了他那溫熱的胸膛上。而此刻他的胸膛暖暖的,她明顯能感覺到他那精壯的胸膛內一顆火熱的心在跳動,當下面目一個通紅,也顧不得綁蘇子牧后背的那一個結,直接反手將那長長的棉紗拉到前面來,臉龐也即刻離開了蘇子牧。
原本蘇子牧貌似很享受丫頭靠在自己胸膛上的動作,望著滿頭汗水的她,蘇子牧的心中竟升起一絲憐愛,像這般大小的女孩,若是在后世,恐怕還在高中上學著吧!
蘇子牧感覺丫頭有意識離開了自己,一時嘴賤,這樣問到:“腫么不綁了?我體蘇服的。(怎么不綁了?我挺舒服的。)”
卿如一聽,輕啐一口,疲憊中又低聲嘟囔著:“討厭!”但手頭的工作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當卿如將最后一條紗布在蘇子牧身上纏緊的時候,神情稍微有些恍惚,突然間眼睛一閉,身體不自覺的向前一晃,只身便倒在了蘇子牧的懷里,她真的是太疲累了!
蘇子牧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低頭一看原來是這丫頭睡著了,心中便一片釋然。
此時他的身體幾乎感受不到了痛覺,雙臂也能自由的張伸,他原本沉郁的心情也好多了,畢竟自己活下來了!
望著自己懷中熟睡的丫頭,他輕輕地起身,將她的小腦袋放在他剛才枕的那塊布上,雙手攬住她的雙腿使其平躺著。
而就在他摸到卿如的雙腿時,他突然感覺她的雙腿十分生硬,低頭一看原來是這丫頭為了給自己療傷而蹲跪在地上,她的雙腿多半怕是因為血液流通不暢而生硬的!
蘇子牧心想:這傻丫頭也真是的,跪了半天也不喊一聲……隨即心中又多出來一份感動,也許,這丫頭是上天派來專門拯救自己的?
蘇子牧靜靜地坐在卿如的身旁,給她揉捏著雙腿,不多時,那原本僵硬的雙腿便慢慢柔軟了下來。
蘇子牧順手,理了理卿如鬢角被汗水打濕的秀發,正欲起身時,他瞥見了卿如腰間的一個荷包。
他伸手將那荷包摘下來,只見荷包上繡了兩個大字:卿如。兩個字上面還繡著一只騰飛的金鳳。
蘇子牧又望了一眼那熟睡的丫頭,心中想到:“你莫不是卿如吧?倒還真是個好聽的名字,你這荷包,我便替你收下了。”
于是起身后,一手將荷包藏在自己身下,便大搖大擺的走向洞外呼吸著新鮮空氣。
蘇子牧來到不遠處的那條河水邊,俯身低低一看,他頓時被自己嚇了一跳:頭上的頭發披落著散亂不堪,半邊臉腫的都不像是人的樣子,自己上半身被紅色的紗布裹了大半,再配合著此情此景,簡直是萬點綠中一簇紅,別提多風騷了!
……
卿如徐徐從睡夢中爬起來,她貌似聞見了烤肉的味道。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她看見一旁的蘇子牧正烤著一個不知從哪里抓來的鳥禽。
她摸了摸空乏的肚子,低聲哼哼道:“我也要吃!”
蘇子牧看見卿如醒來了,還帶著一聲發嗲的語氣問他要吃食,不由覺得心中有些好笑,但起身后先問道:“要喝髓不?(要喝水不)”
此時蘇子牧的嘴只要沒有大動作,就不會有痛感,但咬字仍舊有點不清晰。
卿如點點頭,她也覺得此時有些口干舌燥。
蘇子牧轉身在一旁拿起一個盛水的大芭蕉葉,遞給卿如,“將就則!(將就著)”卿如低聲謝過。
喝完,蘇子牧將那鳥禽的腿和脯肉遞給卿如,卿如一看,卻不好意思道,“給我這么多,你吃什么?”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已經織(吃)過了,而且你為額嘮桑那么藏時間(而且你為我療傷那么長時間),罷也寺餓了吧?(怕也是餓了吧),我則(這)還有些肝帳(臟)什么的。正所謂織肝補織肝(吃肝補肝),織腎(吃腎)……”說道此處,蘇子牧尷尬的干咳了一聲。
一旁的卿如聽到蘇子牧這么扭曲的語氣,感覺十分好笑,聽他沒說完,便接過話茬,直言到:“吃腎補腎!”
蘇子牧聞言想到,“這丫頭也太純了吧,這么直接?”但也是沒多想,又望著吃的滿嘴流油的卿如,調笑的問道,“丫頭,你叫什蛇馬名紙(你叫什么名字)?”
“卿如。”
“哪個qing?”
“卿本佳人的卿。”
“哦~卿本佳人,哪和做咀(奈何做賊)的卿啊!”蘇子牧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誰知對面卿如眼睛一瞪,小嘴一撅,又納悶的說了一聲,“討厭。”
蘇子牧嘿嘿一笑,這丫頭怎么每次反駁人都用一聲“討厭”來?聽的人心里酥酥的,好像真有人欺負她似的。蘇子牧打心底自問,這丫頭確實是招人喜歡的!
“哦,對了,那你叫什么啊?”卿如看向那半臉紅腫,上半身纏著紅紗布的蘇子牧問道。
“我?我叫梳子牧。(蘇子牧)”好吧,他的嘴,咋們都是知道的。
“梳子?木?”卿如微微掩口一笑,說道,“其實你這名字可以倒過來!”
“嗯?”
“木梳子也不錯啊,嘻嘻!”這下輪到卿如調笑他了。
蘇子牧一臉黑線,扯了半天嗓子,嘟著嘴艱難的吐出了一個字,“蘇~
子牧,不是梳子木。”蘇子牧費了半天勁終于解釋清楚了,但看對面的卿如依舊笑呵呵的望著自己說道“知道了,木梳子!”
好吧,他認了!第一次介紹自己竟然讓人家給起了個外號,你說這尷尬?
可蘇子牧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到,他這個外號竟然相伴了他的一生。
……
待卿如吃完后,蘇子牧便也草草的睡了一覺,折騰了一個晚上和半個白天,他就算再強壯也有些困倦了。
而卿如那丫頭,趁著蘇子牧睡覺的時間,在河邊洗了一個舒服的大澡,又在樹林逛了幾圈,實在無聊,便也回到了洞穴之中。
等到蘇子牧醒來的時候,夜幕再一次降臨到了這萬里的浩渺人間。洞穴里的篝火好像快要熄滅的樣子,但依舊還有這一兩點火苗時隱時現,而卿如那丫頭竟靠在石壁上睡著了。
蘇子牧起身坐起來,他發現一旁還有一些晌午吃剩下的肉食,怕是卿如留下來的。
蘇子牧默默地一笑,又看了看一旁熟睡的卿如,目光中充滿了柔情。
他沒碰那些食物,他想將這些留給現在正在長身體的丫頭吃,看見那纖瘦的丫頭,這時他的心底突然泛起了一絲奇怪的感覺。
站起身來,他緩緩的將那塊破布披在丫頭身上,一個人獨自走向洞外。
他專門挑了一處能看見月亮的地方坐下,深邃的目光中飽含著想念------他想起了前世自己的故鄉,自己的父母,自己的朋友。當初他為救一個人而死,卻沒想到他的魂靈竟寄生在這原本已死的人的身上,他現在甚至連原主叫什么都不知道,因為原主的記憶只是一絲一絲的進入他的腦內。
還記得他小時候背的《靜夜思》,他現在終于明白了詩人李白漂泊在異鄉時對故鄉的懷念之情。
不知道為什么,他竟輕輕的將這首詩呢喃出口,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哎~”
他的字竟然咬的十分清楚,他有些奇怪,但更多的卻還是一種無奈。
這時,蘇子牧突然覺得身后有一絲動靜,回頭一看時,只見卿如那丫頭不知什么時候站在自己的后面。
蘇子牧微微嚇了一跳,詫異的問道:“你什么時候來的?”
小丫頭沒有立即回答他,只是望著蘇子牧,良久才說道:“木梳子,你是想家了嗎?”
頓了一下,他點頭說道:“嗯,是有點!”語氣稍微有些寞落。
此時卿如也學著蘇子牧,和他一起坐在地上望著那半缺的月亮。
此刻,卿如沒有言語,蘇子牧也沒有言語,四周突然顯得格外寧靜祥和,他們只是默默地聽著風的呼喚,景的輕語。
“我一直在想,”蘇子牧出聲打破了這暫時的安靜,自顧自道:“這一切會不會是一場夢?但我害怕又期待。”
卿如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她雖聽不懂蘇子牧此時這些話是什么意思,但她卻從蘇子牧的語氣中感受到了一種復雜的情緒,竟連帶著她也起了共鳴。
師父曾經說她是有父母的,但她卻不記得了,她只記得自己睜開第一眼看到的只是師父,而不是其他人。她已經到了及笄十六之歲,而她卻只覺得自己只活過了八年,那另一個八年呢?她自問不知道。
這時只聽蘇子牧又說到:“我害怕這個夢是真的,因為這樣會有一些人為我傷心。”蘇子牧望了望明月,“可我也期待這個夢是真的,因為在這里,我遇見了我想要保護其一生的人。”說完,他又望了望卿如。
“可這個夢終究是真的,你并沒有在做夢。”卿如回望蘇子牧,她貌似沒有意識到他話中的意思。
蘇子牧慘然的輕笑了一下,到很快便收斂起來,又對著卿如說道:“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卿如眨著眼睛望著他。
“曾經啊,有這樣一個世界,那里的人們能在天上飛,能在海上航游萬里,還能跑到月亮上去!如果他們想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只要半天時間就能到達……”
……
蘇子牧也不知他講了多久,只覺得肩膀 突然一震,他便止住了話語,轉頭一看靠在他肩膀上睡著的卿如,苦笑了一聲。
月光下,他一只手輕輕摟住卿如的上肩,讓她將自己靠的更穩,另一只手微微刮了下她的臉蛋,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然而那個世界有一個傻傻的男孩,他為了救一個自己素不相識人,反而將自己的命也搭進去。等到他醒來時,他發現他來到了另一個世界,而這個世界的一個與他也素不相識的女孩也救了他的命。那個男孩決定要保護這個女孩一輩子,然而那個女孩卻不知道,于是那男孩趁著女孩睡著了,在女孩的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卿如,我愛上你了!”
……
這一部分已經結束,歸名為:卿如下山誤埋轉世之身,無涯洞內救人九死一生。子牧刀傷驚險妙手回春,情系卿如愿與相伴一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