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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神秘現身

“一切謊言在時間面前,都會原形畢露!”

——程曠

丁克的房間井井有條,陳設和陸晉的臨時宿舍差不多,不外是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兩把椅子、一壁衣柜,只多了個書架而已。

但是,這是有人經年累月居住的地方,便顯得充滿了生活氣息。一個簡易書架上碼著整整齊齊的書。最特別的還是窗臺上、書桌上、椅子上、花架上,甚至地上都整齊地排著一盆盆多肉植物。

種著多肉的器皿卻多是一截截掏空的枯樹樁,填上泥土,就是天然的花盆,倒也別致。

陸晉對植物一竅不通,辨不出品種。

他只覺這些多肉植物有的圓潤如菇,有的綻放如蓮,有的肥碩如小豬,有的毛茸茸,有的亮晶晶,有的豎起如兔耳,有的垂下如珠串……房間里因為這些鮮活的植物變得清新可愛。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落在這些植物青翠漸變的肥碩莖葉上,連光線也剔透活潑起來。

陸晉訝然地看著丁克。

丁克略微靦腆地對陸晉說:“房間里有點綠色,心情也會敞亮些。”

陸晉點點頭,他從未養過任何植物。顛沛輾轉的生活,養活自己已是不易。只有生活穩定、心境平和的人,才有志趣養花種草吧。

然而他又瞥見每盆植物下方的小卡片,上面密密寫著各種備注。

呃,植物學家是例外。

丁克一邊讓陸晉隨意挑書,一邊打開放在書桌上的電腦,屏幕上,直接就跳出一個交友網站的頁面。

“哦,原來你的網絡流量都用在這里了,難怪總是借我的。”施一源怪叫起來。

沙漠里沒有信號,打電話、上網全靠衛星電話。只有核心成員,每個月才有限額流量可以用。

“我爸媽已經給我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一年內我還找不到對象,就讓我卷鋪蓋回家。”丁克那張娃娃臉一皺,像被人往嘴里硬塞了一瓣苦橘子。

“這兒連女人都沒有,你還想找對象?”施一源驚訝道。

“程曠不是女的嗎?”陸晉奇道。

“找她?那還不如找頭母駱駝呢。”施一源突然壞笑起來,“一丁,你敢對程曠下手嗎?”

“你還是打死我算了。”丁克的臉更苦了,“我本想著,現在網絡發達,談戀愛不拘形式,好歹我也網戀一回,到時帶回家一趟,也算是對我爸媽有個交代。可沒想到,我聊了十幾個姑娘,沒一個搭理我的。”

“理論上說,你長得也不差啊。”施一源也納悶了:“你又沒長我這樣一張村支書的臉。”

陸晉突然覺得好笑,這人還挺有自知之明。

“你別笑,只要在我們這兒待一年,多鮮嫩的小臉都能被曬成干橘子皮。”施一源指了指自己黝黑干瘦的臉,“丁克這長相,已經算是鮮嫩的了。”

“人家一聽我是在沙漠里種地的,就直接把我拉黑了。”丁克長嘆口氣,“那天陸哥幫我拍了張照片,我想用來做頭像。”

丁克翻出他注冊的ID給兩人看。

一個名為“草食系男子”的ID旁邊,是一張丁克的證件照。照片上的他皮膚黝黑油亮,看起來還真像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憑空老了十歲。

難怪沒有姑娘理他。

陸晉忙掏出讀卡器,將丁克的那張照片導出來給他。丁克也是行動派,當下便把頭像替換了。

他兩眼放光地看著頁面,雙手合十,滿是憧憬地說:“希望能遇到一個好姑娘。”

“遇到了又能怎么樣?”施一源在一旁揶揄。

“遇到了,就拐到沙漠來!”丁克正色道,“我知道你們都放棄了結婚生子。可是,我還年輕,我想談戀愛。再說連植物都要繁殖后代……”

“那你的意思是,我們這群老光棍連植物都不如了?”施一源冷笑著打斷他的話。

丁克漲紅了臉,學著施一源的口吻辯解道:“理論上說,植物是地球上存在感最強、生命力最旺盛的物種。不如植物,沒什么好丟臉的。”

施一源一愣,立即口無遮攔地反擊:“植物還可以雌雄同體,無性繁殖呢,你怎么不學學!”

丁克不吭聲,施一源便緩和了語氣:“得了,好好網戀吧。要是你成了,就當給我們一群光棍找了條革命之路!”

丁克不記仇,立即靦腆地應道:“我一定當好開路先鋒。”

接著,兩人便坐到一起,挨個瀏覽網站上的女性會員的資料。

“喲,這個水靈,跟白蘿卜似的。”施一源忽然叫道:“快跟她打招呼。”

陸晉湊過去一看,照片上的姑娘白皙清秀,不施粉黛,額上淡淡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和白蘿卜,有什么相似之處?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施一源,再看一眼不斷點頭附和的丁克,顯然兩人的注意力都已不在他身上。他心里一動。

“我可以打個電話嗎?”陸晉乘機問。

“可以啊!到我的辦公室來打!”程曠的聲音忽然在身后響起。

陸晉一回頭,便看見她站在門口,高挑的身形擋住了身后的陽光。

陸晉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卻依然八風不動。

程曠的辦公室很大,一張大的操作臺前,放著臺式電腦和一架偏光顯微鏡,上面散亂地放著各種實驗器具,各色礦石、砂礫、泥土標本槽貼著標簽,凌亂地靠墻堆放在地上。

一張書桌上,攤放著一張繪制著奇怪波紋的圖紙,旁邊扔著一支四色的圓珠筆,一杯茶剛剛沏好,正冒著白煙。顯然她是剛剛進到辦公室,便接到了施一源的報信,趕去攔截陸晉。

“號碼多少?我幫你撥。”程曠取出衛星電話。

陸晉猶豫了下,報了岳彤的號碼。

“怎么?這么快就要匯報工作?”程曠有些訝異。

“既然到了,總要說一聲。”陸晉淡然應道。

程曠嘴角一抿,爽快地把電話遞給陸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一點也不打算回避。

陸晉在她的注視下,接通了電話。

“喂——”岳彤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我是陸晉。”陸晉沖程曠笑了一下,“我已經到基地了,程曠讓我代她向你問好。”

程曠聞言挑眉。

電話那頭的岳彤似乎明白了什么,輕聲問:“她在旁邊?”

“嗯!是的,一切都很順利。”陸晉回答。

“見到我爸爸了嗎?”岳彤迫不及待地問。

“還沒有!”陸晉言簡意賅。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岳彤的聲音壓得更低:“我猜中了?”

“很可能。不過玻璃罩還沒打開,可能要等一段時間才知道真正的結果。”陸晉模棱兩可地回答。

但岳彤已經明白陸晉的意思,聲音一下就哽咽了。

程曠仔細分辨著陸晉的表情。

這男人的表情始終溫和,一點真實的情緒都不外露。

程曠莫名覺得不安。

陸晉越鎮定,說的話越含糊,程曠越心驚。

岳彤的疑慮程曠早就知道了,可是岳彤遠在天邊,又能拿他們怎么樣呢?

陸晉卻不同。他隨時可以戳破一切。

中午和施一源商量時,他本來已經說服了她,不能貿然行動。

可現在,程曠強烈地感覺到,再不鋌而走險,他們很快就要完了。

她毫不猶豫地大聲插嘴:“對了,我忘記了。剛才岳老打電話回來,說是明天回來。”

電話那頭的岳彤顯然也聽到了程曠的話,情緒一下好轉,好像從這句話里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陸晉沒再多說,掛了電話,對程曠笑道:“沒想到明天就能見到岳老。”

“可能因為你來了,所以要提前回來吧。”程曠笑嘻嘻地說道,“你是貴客嘛,不敢怠慢。”

陸晉心中感到困惑,卻也暗自松了口氣。

他不想與程曠為敵。

晚上,一直等到陸晉房里熄了燈,程曠才悄悄開了門,徑直去了丁克的房間。

裘勝、施一源、婁云都已經先她一步到了。

程曠推門進去的瞬間,正好聽見婁云說:“這個姑娘好,聽名字就跟你配。”

程曠進到屋內才發現,三人正幫著丁克在網上撩妹子。

她瞄了一眼,見丁克正在和一個ID為“多肉植物不吃素”的姑娘聊得熱火朝天。

多肉植物不吃素問:你在塔克拉瑪干沙漠的中心做什么?難道曬人肉干?

裘勝爆笑,用力捶了一下大腿:“這姑娘我喜歡。你告訴她,想要開葷到我們這兒來,老少爺們兒都歡迎她!”

丁克抬頭憤怒地瞪了他一眼。

婁云順勢拍了裘勝的后腦勺一下:“你少亂摻和,別見個女的就滿嘴跑馬。一丁這是在辦終身大事。”

丁克立即求救:“婁姨,你說我要怎么回答她?”

“說實話唄。”婁云脫口而出,“說一個謊,就得用無數個謊來圓。”

“可是我要說實話,她立馬就會把我拉黑。”丁克急了。

“那你就說,你在沙漠的中心觀星賞月,種花種草種春風。”施一源湊上前指點,“理論上說,這也不算是謊話。”

丁克立即一字不錯地敲進對話框里。

多肉植物不吃素:喲,好詩意的生活啊。你是去旅行的嗎?

丁克立即傻眼了。

施一源繼續指點:“生命本就是一場旅行。”

丁克又敲上。

多肉植物不吃素:看不出,今天遇見個哲學家。

施一源一見,立即沾沾自喜道:“氣象學里本來也隱藏著大千萬象,我也算半個哲學家吧。”

眾人集體對他翻了個白眼。

丁克又問:“我要怎么回答啊?”

婁云又順手拍了丁克的后腦勺一巴掌:“別聽十一塊瞎指揮。他要有本事,也不會打十幾年光棍了。”

“沒實踐,我有理論啊。女人不都愛這些風花雪月嗎?況且我說的都是美化過的大實話。”施一源反駁。

程曠語氣不善地搶白:“怎么不能說謊了?難道要跟對方坦白,我們每天在這兒冒著沙塵暴、頂著大太陽種田栽樹、挖坑埋管,渾身汗臭,還得喝自己的洗澡水?”

“那水會經過72層凈化。你別說得這么惡心!”裘勝不滿地嘟囔。

“可是,隱瞞終究不能長久。”丁克憂心道。

“要想贏得對方的認同,就不能有所隱瞞。”婁云也不贊同道。

程曠眼前晃過陸晉別有深意的目光。

她心里發堵,好像被陸晉看到了她心里齷齪的一面,聲音不由得便帶上了幾分怒氣:“又不是我一個人決定要隱瞞的,可一對上陸晉,你們都當好好先生,一有問題就推到我身上。”

她聲音壓得低,那條破嗓子似乎能摩擦出火花。

她覺得委屈,她程曠一向光明磊落,什么時候淪落成說謊不打草稿的騙子了?

可是,這謊話還得繼續說下去。

房間里一下就沉默了。

丁克囁嚅半晌,從嗓子里擠出細弱的聲音:“一開始,我就不贊成隱瞞……”

“一開始——一開始怎么不見你跳出來阻止。有本事你現在就去揭發啊!”程曠不依不饒。

“我不是要揭發,我只是……”丁克的臉更紅了,“而且,我幫你們隱瞞了這么久。”

“什么叫幫我們?”婁云不樂意了,“難道你不想保住基地?”

丁克不說話了,窘迫無比,一張娃娃臉紅得幾欲滴血。

施一源偏頭看了一眼程曠那只兇意畢露的眼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慢悠悠地開口道:“吵什么!事情不是還沒到最壞的地步嗎?陸晉也沒猜到什么。你太冒失了……什么都沒準備,你就敢安排見面?你這不是亂來嗎?”

程曠摸了摸短得貼著頭皮的鬈發,重重吐了口氣:“我亂來?難道你們都想去牢房打地鋪嗎?基地不要了?經費不討了?水源不找了?十幾年的心血就這樣白費了?你們愿意?愿意的話,我就馬上把陸晉從床上揪起來,跟他說實話!”

她一番話如子彈一般激射而出,直接命中要害。

眾人不語,都愁眉緊鎖地盯著她。

“不怕!我有個計劃,既然他非要見岳老,我就讓他見——只不過讓他見了也白見!”程曠放低了聲音說道,嘴角揚起一抹自信的笑,唯一的一只眼睛里閃爍著狡黠之意。

陸晉醒來時,天已經透亮。

他到公共浴室洗漱完,便去敲程曠的房門,卻無人回應,反而隔壁的門開了。

施一源嘴里叼著半張馕,從里面探出頭。

陸晉忙問:“程曠呢?她跟我約好,今天繼續帶我逛基地。”

“她在跟岳老匯報工作。”施一源含混著答了一句,又縮回了頭。

剛湊近施一源的房門,陸晉就聞到軍營里特有的味道。

汗餿的臟衣服、襪子、內褲、鞋子,還有吃剩變質的食物混雜在一起,發酵后產生的特殊氣味。

他略一打量,果然——與丁克房間的整潔截然相反,這間屋亂得頗有野獸派的風格。

除了散亂堆放的衣服、雜物,最顯眼的是墻上亂七八糟的各種貼圖,星云圖、天干地支對照表、八卦圖、面相圖、手相圖……地上扔著一個蒲團,蒲團上放著一個羅盤,羅盤邊散落幾枚銅錢和一只龜殼。

與其說這是一個氣象學家的房間,更像是算命先生的屋子。

陸晉看了一眼正手忙腳亂地從書桌上翻找筆記本的施一源說道:“你在找什么?”

“我馬上也要跟岳老匯報。”他從一大堆圖紙下面翻出一個皺巴巴的本子,又捧了筆記本,趿著拖鞋就向門口沖來。

陸晉險些跟他迎面撞上,忙閃身避開。

出了門,施一源又慌亂地反腳一鉤,把門“砰”的一聲關上,嘴里嚷著:“呀,我遲到了!肯定會被岳老罵死。”

“岳老什么時候回來的?”陸晉跟在疾步向前小跑的施一源身后追問。

“昨天半夜!他老人家也不提前知會一聲,我資料還沒準備齊。”施一源忙忙慌慌,“最怕臨時抽查功課。”

陸晉好奇道:“你很怕岳老?”

“誰不怕?”施一源抖了一下,“他兇死了。咦,你跟著我干嗎?”

“去見岳老啊!”

“啊!那你別害我挨罵!岳老最煩人打斷他開會。等他忙完上午的工作,我讓曠姐領你去見他。”

說完,施一源便像被鬼追似的,直接順著樓梯狂奔,拖鞋都差點跑丟了。

陸晉不語,只緊跟在他身后。

等陸晉跟到辦公區,堪堪看見施一源沖進會議室。

砰!門關上了。

陸晉再次與緊閉的門面對面。

他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幸而門并不隔音,很快便聽見施一源唯唯諾諾地解釋遲到的原因。

片刻后,會議室里傳出七嘴八舌的激烈探討。

里面人挺多,陸晉仔細分辨了一下,語速快而沙啞的聲音屬于程曠,蔫軟無力的是施一源,慢條斯理的女聲顯然是婁云,還有偶爾結巴的是丁克……

參加討論的人很多,里面不下十余人,還帶著點五湖四海的口音,很不好分辨。

但陸晉靜心聽了一會兒,還是從這些聲音里,辨出一把略顯疲倦的男中音。那聲音并不高亢,反而言辭溫和,令人信服。

只聽聲音,你會覺得那是個溫和的老人。可是他說出來的話十分決絕:“老婁,你再不把罩子揭了,我就叫人把恒溫器給拆了,把你的寶貝們全給蒸熟!”

婁云爭辯道:“多等等……”

“再等下去,我們就彈盡糧絕了!人都跑光了,看誰來幫你拆罩子!”

會議室里靜了一會兒。

程曠的聲音冒出來:“老師,別生氣。回頭我們就拆!那個陸晉你今天要見嗎?”

“開完會,你安排我們一起吃個午飯吧!”老人的聲音有點生硬。

“你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啦?”程曠繼續問。

“你沒看我焦頭爛額的嗎?”老人有點沒好氣,語速加快道,“還有什么要討論的趕緊說,我趕著回去呢。”

接下來,就是施一源在匯報一大堆枯燥乏味的數據。

那老人是——岳川?

陸晉從褲兜里掏出手機貼在耳邊。

他手機里存了幾段音頻文件,是岳川與岳彤的通話錄音,那是岳彤起了疑心后錄下來的。

答應幫岳彤調查后,陸晉專門要了過來。

錄音里傳出的岳川的聲音,和此時門后的聲音一般無二,篤定中透著一股倦意。

陸晉松了口氣,終于要見面了!

陸晉靜靜等了三個多小時,判斷那冗長的會議應該暫時不會結束。于是,他便下樓,到食堂去吃早飯。

等他從食堂出來,再返回會議室,卻看見大門開著,里面只有婁云正在擺弄一臺投影儀。

他心里微愣:“婁教授,岳老他人呢?”

“哦,鎮上剛才來電話,有點急事,把他叫走了。”

“什么?他已經走了?”陸晉有點蒙了,這頓飯他最多吃了十分鐘。

“估計已經到樓下了吧,剛才你上來沒看見嗎?”婁云奇怪道。

“我從食堂那邊拐上來的。”陸晉一邊說一邊往外跑。

出于職業習慣,他沖出會議室的第一反應,是奔到走廊的陽臺上,急忙將半個身體探出欄桿往下張望——果然,樓下一大群人簇擁著一個戴著大草帽、體態瘦削、微微駝背的老者,正要上門口停著的越野車。

陸晉急忙喊了一聲:“岳教授,等一等!”

草帽揚起來,露出一張黑皺蒼老的臉。岳川似乎笑了一下,程曠已經拉開車門,低聲說了一句什么。

岳川便躬身上了車。

陸晉忙舉起相機,沖著老人連連按動快門,又大聲喊道:“岳教授,等等,等等!”

程曠抬起頭,看見舉著相機拍照的陸晉。

她唇邊掛著一抹冷笑,貼在岳川背上的手轉扶為推,一把將岳川塞進了車里。

陸晉心急如焚,果斷收回身子,飛奔下樓。

不過四層樓,陸晉行動矯捷,迅速到了樓下。他心中暗恨,來不及了!

好在他奔至門口,車才剛剛發動。

陸晉趕忙調整呼吸沖上前,坐在車里的岳川隔了車窗,主動向陸晉招了招手。

陸晉松了口氣,只得放下相機,也揮手回應。

“岳老,想見你一面真難。”他一邊說,一邊彎腰向車內打量,想要看清這個令他千里迢迢深入沙漠腹地的大人物。

這時正值中午,日光強烈,車里的光線十分幽暗。岳川又戴著帽子,半張臉都隱在陰影下,只鼻翼兩側深刻的法令紋隱約能分辨。

陸晉并沒有見過岳川本人,只有岳彤給他看過岳川七八年前接受采訪時的舊照。照片里的岳川,并不像剛才陸晉在樓上看見那般干瘦黑皺。

但考慮到施一源三十出頭就被曬得像風干的橘子皮,陸晉又覺得這樣才正常。

陸晉凝神向里張望,他依稀記得,照片上的岳川好像也有深刻的法令紋。

程曠見陸晉看得仔細,連忙欺身上前推了陸晉一把,大聲道:“你讓開呀,岳老趕著走呢。都是因為你,害他老人家來回折騰。”

“程曠,別這么沒禮貌!”隔了玻璃,岳川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陸晉,不好意思,本來這趟是專門回來見你的。可鎮上又有突發情況,必須馬上趕去,等我辦完事回來,我們再好好聊聊。”

話音未落,岳川已經從里面把窗戶搖了一半下來,還沖陸晉笑了一下。

這次,陸晉清晰看見他微微揚起的嘴角和一個干瘦的下巴,卻聽出他的話音很生硬、急促,并沒有絲毫笑意。

陸晉隱約覺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對勁,但又想不明白。

今天這場見面,倉促得近乎詭異。

陸晉正要再多說幾句,岳川卻沖他揮揮手,車便開走了。

陸晉看著轉眼便只剩個車屁股的越野車,下意識地握緊相機,看來得找機會將照片傳給岳彤,讓她確認。

他暗自思忖,既然岳川沒有生命危險,那么——

他想到被前簇后擁的岳川,又想到剛才程曠著急推開他的舉動——那么接下來,他有的是時間跟他們周旋,弄清楚這其中的貓膩。

看著若有所思的陸晉,程曠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然而她生性開朗,只要過了眼前這一關,盡快打發了陸晉,一切就并不難解決了。

想到昨晚和眾人舌戰的結果,她忍不住握緊拳頭,兩步走到剛剛趕來的婁云身邊,俯身到她耳邊道:“抓緊時間,爭取一周后行動。”

婁云仰起臉,精細的淡妝下,雙眸清亮,她重重地握了一下程曠垂在身側的拳頭,孤注一擲地應道:“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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