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遠是湘楊大學的一名保安，今年四十九歲，在這里干了有五年了，是托了在湘楊大學教歷史的隔輩表姐走關系才當的職，這份工作體面輕松，每天的工作內容也簡單不復雜，就是守著大門，巡視巡視校園，湘楊大學是半開放式的，晚上十點過后就不許外出。

這天，輪到劉遠值夜班兒，有些學生會在七點左右來校早讀，早上六點左右，他照例巡視校園。

一切正常，他悠哉悠哉地走在校園各個角落，想著這個月的獎金今天該發了，忍不住哼著小曲兒，甩著電棒樂呵呵的。

一圈校園快溜完的時候，劉遠在校園北面的墻邊兒下發現，趴著一個人，他以為是哪個院系喝多了的不良學生，朝那人大喊了一聲：“趴著的那位同學，醒了沒，天亮了?！?

那人還是趴著，像沒聽見他的叫喚，一動不動，劉遠從業五年，學生都對他禮貌有加，此刻見人不理他，頓時有些惱火。

跺了跺腳，嘟囔著走近那人：“現在的孩子啊，不好好讀書，天天就知道玩兒?！?

待走到近處，絮絮叨叨的劉遠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驚恐地看著不遠處的那人，一句話說不出來，那人面部朝下，四肢軟趴趴的伸張著，像小狗似的，頭部脖子處被血液浸泡，脖頸大動脈處赫然嵌著一根建筑鋼釘。

劉遠壯著膽子，靠近他，把手放在他鼻尖處探了探，又是一抖，那人已然沒有了呼吸，驚嚇過度的他趕緊起身，驚慌失措地跑回保安室，顫抖著報了警。

顧慕戈在去警局的路上接到林明軒的電話，半道兒轉了彎，開往湘楊大學，七點十五分的時候，警員拉起了警戒線，保護了案發現場，法醫已經到達現場，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簡單的尸檢，現場偵查員取證的取證，拍照的拍照。

忙碌的現場熱鬧又讓人毛骨悚然，有上課早的學生站在警戒線外指指點點，一片擔驚受怕的聲音，有個看起來年紀輕輕，胸前卻掛著刑警一隊隊員字樣的少年，正拿著筆記本認真地詢問保安劉遠。

距離尸體十米遠處有一個破舊的背包，拉鏈是封閉的，取證的警員打開一看，里面只有一張校園一卡通，一張身份證，一張名為緣分天空的網吧充值卡，還有一件秋季的單薄外套，它們被主人胡亂的塞成一團，通過一卡通，知道了死者叫張洲陽，是計算機系大二三班的學生。

學生陸陸續續到校，被穿梭的警員吸引著看熱鬧，顧慕戈到的時候，案發現場已被團團圍住，他的車只能停在百米開外，好不容易插進人群，遠遠地看見林明軒在做現場調查，便靠近尸體。

吳寐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繼續手中的工作，用冷靜的聲音說道:“從圍墻上摔下來的，正好砸在嵌有鋼釘的木板上，刺穿大動脈，流血過多不治身亡，看血液的凝固程度，估計死亡時間在八到十小時之前。”

顧慕戈看了看周圍，目光停留在面前的這堵磚墻上，大概三米長，嚴實的墻壁每隔一步的距離向上都有一個長期被踩踏的小孔，頂上沒有電網，沒有碎瓷瓶。

晚上十點宿管查寢之后，要避開保安外出這里是最合適的地方，就算摔下去也不會有什么大問題，可是，他偏偏摔在了銹跡斑斑的鐵釘上，是湊巧還是，故意呢？

只聽見吳寐身后的實習法醫洪玲好奇地嘀咕:“那他算是意外死亡了？”

“不要隨便下定論，那是警察的工作。”吳寐不贊同的訓斥她。

顧慕戈回頭，剛好見洪玲伸出舌頭表示歉意，做錯事的孩子都習慣撒嬌。

見顧慕戈看她，她大著膽子問:“顧組長覺得呢？”

洪玲早就想看看這位警隊國寶級破案高手的實力了，她來實習的時間不長，只聽說過顧慕戈的大名，同門師姐們沒有不花癡他的，外表看來是挺有魅力的，不知道破案是不是一樣那么迷人。

顧慕戈一愣，從口袋里摸出橡膠手套戴上，蹲在尸體旁邊，撩起他手臂，撿起壓在下面的金色物件，笑了笑:“你不是法醫嘛，讓他告訴你??！”

洪玲哀嚎:“顧組長，我是法醫也是人，怎么可能叫他告訴我？”一旁的吳寐搖了搖頭，洪玲這丫頭，聰明是聰明，到底還太嫩了。

顧慕戈仔細研究了下手中細小物品，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反手一握，看著洪玲道:“他已經告訴吳大美人了，洪小美女要加油了！”

話一說完顧慕戈瀟灑的走了，留下洪玲一頭霧水，迷蒙的看著正撬死者嘴的吳寐問道:“老師，您發現什么了？”

吳寐把死者嘴右邊的紙張拿出來，頭也沒抬一下:“死者的身體是最直接的證據，好的法醫可以幫助警察盡快破案，專心學習少八卦?！?

洪玲臉蛋瞬間白里透紅，暗自嗔怪顧慕戈，憋著小臉，到還算美，吳寐抬頭，看見洪玲一臉嬌羞樣子，到底是自己徒弟，忍不住提醒幾句:“顧組長帥是帥，可從來不找同事談戀愛的?！?

為這點，多少警局的女同志心碎了一地，只嘆近水樓臺不能先得月，看在眼里，吃不到手里。

洪玲笑容一頓，苦笑的看著吳寐:“老師，不帶這么打擊人的?！?

“忠言逆耳利于行！”順勢把剛才那團被血液染成鮮紅的紙張裝好遞給她:“等下送去檢驗科，下午記得把結果拿回來，送去刑警一隊給顧組長。”

洪玲接過，提至眼前又看了看，忍不住好奇，這一團普通紙張還化驗什么？不過老師是警局老法醫了，經驗豐富，跟著她能學到許多東西，洪玲愛問問題，也愛思考，相對于見到尸體一哭二叫三暈倒的嬌嬌子弟，吳寐更喜歡她。

去辦案也愿意帶著她指點，此刻見她一臉迷茫，解釋道:“可別小看這團普通紙張，裁剪精準的優質紙張，被死者含在嘴里，你不覺得奇怪嗎？”

紙張大小5乘以5，采用的是薄軟卻不易撕爛的材質，所以被含在鮮血噴涌的嘴角也沒有損壞。

洪玲點點頭，看了地上的死者一眼，此時他的身體已經被擺正，正臉朝上，血跡斑斑的，看著怪嚇人的。

可是，他的面部僵硬的有些奇怪，雙眼似瞪大，手指曲張，嘴巴微張，肌肉緊繃，洪玲一時之間想不到詞語來形容。

“老師，他的表情怎么會這樣？”總不會是察覺自己要倒在鋼釘上了，掙扎吧。

“驚嚇！”一聲細弱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她回頭，看見一個女生，身高大概一米六二，卻很瘦，面色蒼白，一副病態樣子，靜靜地站在不遠處盯著死者，一雙眼睛黝黑明亮，仿佛能看透他。

幾秒之后，她把目光移向洪玲身后的吳寐，輕輕叫了聲:“吳醫生?！?

洪玲對吳寐投以疑惑的目光，卻見向來不茍言笑的吳寐漏出了罕見的一抹微笑，眼中甚至漏出絲絲驚喜:“阿離，什么時候回來的。”

名叫阿離的女生緩步走到吳寐身邊:“昨天，今天來報道?！?

真夠言簡意賅的，多說一個字都嫌累，洪玲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也不免好奇這個女生是誰，看著和她差不多大，就是太弱了，可就那文文靜靜的樣子面對這場景竟眼睛都不眨，難不成是個高手？

莫離蹲下，左右查看死者身軀，脫下白手套摸了摸死者身下那塊致其死亡的木板，背對人群，閉上雙眼。

那是一個黑夜，四下無人，一雙手從角落里挑選了有銹跡鋼釘的木板，拿了起來，一路往前走，走著走著，忽然停了，他把木板放在了地上，鋼釘朝上。

那雙手，背部白皙，食指與中指泛黑，應該是個長期吸煙的人，年紀不大，很瘦，能見到根骨，大拇指外翻的厲害，可能吸食毒品，長期擺弄針筒。

食指上帶有一枚白金戒指，大拇指與食指虎口處紋著大寫的A字符，有人故意把木板放在這里，制造意外失足的案發現場，實則謀殺。

睜開眼睛，莫離緊皺著眉頭，輕輕喘著粗氣，稍微平靜些，站起身，卻發現身后站著顧慕戈，見到他的第一眼，洪玲對比剛剛她的疏離，這位阿離同志可算是笑開了花:“慕哥哥?！?

顧慕戈無聲地嘆了口氣，寵溺的看著莫離:“一回來就是案發現場，辛苦了。”

莫離撅噘嘴，輕言細語:“工作第一?！?

這一互動，看傻了洪玲，顧慕戈雖然和氣，可從不這么溫柔對待一個人，今天還真是大開眼界。

顧慕戈驕傲的點點頭正色道:“怎么樣，看出些什么了？”

莫離大學畢業后考進湘楊刑偵隊，大學主修心理學，學的最好的是微表情，被公派外出學習三個月，昨天剛回來，可是面對僵硬的表情，不知道她能不能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