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下的更大了些。
“嗚嗚……”
無盡的黑暗中,北風怒號,像是有無數(shù)蟄伏于深夜的猛獸咆哮,席卷寒雪,馳騁于天際,將黑夜映襯的非常可怕。
城中,遠遠看去有一團柔光隱現(xiàn),在無盡的黑幕與風雪間,如同搖曳的燭火,隨時會被吹滅。
漸漸近了,可以看到,光源來自于武王府。
“提挈天地,把握陰陽,呼吸精氣,獨立守神,肌肉若一,故可以壽敝天地,無有終時……”
屋內(nèi),伴著盞油燈,陳炳合上一本閑趣雜書,目光湛湛,現(xiàn)已近深夜,卻沒有了困意。
“上古之人,壽命無終,體態(tài)豐盈,舉手投足,可具有千斤之力,神通非常,那將是怎樣的一段歷史,真令人向往……”
“而縱使我能科舉題名,所能得到的也不過是數(shù)十載的繁華罷了,繁華過后,便是凋零,這便是凡人,若真能像書中那般,壽敝天地,倒也是另一番光景!”
自讀書以來,陳炳第一次有了因為自己生命短暫而感到哀傷的情緒,對于讀書人而言,莫名會有,本就不是件好事。
所幸陳炳調(diào)整的很好,只是讓情緒持續(xù)了片刻,便又恢復了過來。
“閑書終為閑書,所談不足為信,上古之事,誰能說清!”
“讀書人剛正嚴明,更不語怪力亂神,只應談民生朝政才對,科舉,才是如今最為重要的事情,今日能閱覽閑書,已經(jīng)是過頭了!”
這般想著,陳炳的目光再次變得清明,拿起一卷古書,伴著燭火,再次讀了起來。
“砰、砰、砰!”
而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敲打的聲音。
是有人在敲門!
只是聲音很大,刺人耳膜。
“現(xiàn)已是深夜,怎會有人來此?難道是趙家?”
放下書卷,陳炳走至門前,本想打開,卻猶豫了起來。
因為敲門的人用力很大,致使木門不斷的顫動,似乎隨時都會碎裂開來。
“難道是兇人!”
見狀,陳炳臉色微變,終于有了一絲懼意。
因為陳炳很清楚這扇木門的材質(zhì),常人想要將其搖動,幾乎很難做到。
而此時的狀況,很不尋常。
“屋內(nèi)的兄弟,外頭雪太大,在下路過此地,想要借此歇歇腳,還請開門收留!”
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道渾厚有力的聲音,隆隆作響,如同晴天悶雷一般,令人心驚。
而見此,陳炳卻暗松了口氣。
看來來人是一名壯士,聽其言辭,倒也是一個通曉禮節(jié)的人。
這般想著,陳炳便要將門打開。
可沒想到,門栓剛被松動一些,便感覺一股大力襲來,木門‘砰’的被推開,頓時讓陳炳腳下一個踉蹌。
“咋開門還要這么長時間,凍死俺了!”
門被推開,便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嚷嚷了一句,便帶著一股冷風,大步走到了正在燃燒的火盆旁。
而當看清了來人,陳炳頓時身體一顫,嚇的臉色都蒼白了些。
只見此人身穿著一件羊皮大襖,身高八尺,膀圓臂粗,站起來如同一樽黝黑的鐵塔,而除卻形體,其樣貌更是讓人心驚,只見其面龐渾圓,長滿黑須,皮肉不時蠕動,會帶出諸多的褶皺,雙目圓睜,竟不時會泛出一抹綠色,令人心顫。
“喂,少年人,還有柴火沒,還不快來添些,要凍死松爺我了!”
而沒待陳炳發(fā)話,自稱為‘松爺’的壯士便嚷叫了起來,聲音如同洪雷一般,更是讓陳炳膽顫心寒,身體都不由發(fā)抖了些。
“喂,沒聽見松爺說話嗎?傻站在那干啥,還不快點!”
見到陳炳站在原地未動,松爺雙眼圓睜,不怒自威,頓時讓陳炳驚懼,連忙過去給鐵盆里加了些炭火。
“本以為會是一個知曉禮節(jié)的人,卻沒想到,此人竟如此粗魯!”填完炭火,陳炳站于一旁,驚慌地看了松爺一眼,暗自心道。
“嗯!這樣才暖和一些!”
待火勢升起,壯士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酒囊,飽飲了幾口,面色微紅,神情才滿足了一些。
這時,其看了陳炳一眼,見其面色蒼白,神情才緩和了一些,道:“哦,你別怕,只是外面太冷,我進來烤烤火!松爺我雖然面相丑陋了些,但卻從不害人,所以不必驚慌!”
說道這里,松爺才自認為很和善的笑了笑,可頓時令陳炳嚇掉了魂。
只見此時,其面部肌肉蠕動,出現(xiàn)了無數(shù)的褶皺,黑須浮動,幽綠的雙眼微閉,宛如野獸般,令人心悸。
“哎,你老是站著作甚,快來坐下!”
酒足飯飽,壯士的話也多了起來,見陳炳總是站于一旁,便讓其坐了下來。
“看你這一身打扮,是一名書生?”
也許是飲酒過多,松爺?shù)哪樕沧兊眉t潤了許多,看著陳炳問道。
“正是!”
聞言,陳炳連忙抬手作揖,盡管心中恐懼,但讀書人應該有的禮節(jié)還是不可缺少的。
“把手放下,這是要作甚!松爺我看不懂,再敢抬手就把你的手剁了!”
見狀,松爺不僅沒有露出笑容,反而怒目一睜,看著陳炳恐嚇道。
“是是!”
聞言,陳炳渾身輕顫,連忙將手放了下來。
心想這壯士可真奇怪,人家對你施禮作揖還不愿意接受,真是見所未見。
不過陳炳也很快就釋然了,也許松爺本就生性粗魯,根本看不懂這些吧。
“居然是個書生,這個人國的律令里好像說過不許傷害讀書人,不然就要舉國追殺,唔,看來松爺我得小心一點了!”
這個時候,松爺卻低聲嘟囔了幾句,陳炳想要聽清卻也只能聽到只言片語,本想發(fā)問,卻見到松爺面目丑陋,心聲恐懼,連忙低下來頭。
“喂,少年人,這座府邸,就你一人居住?”
這時,松爺又指了指窗外問道。
“是!”陳炳如實答道。
見狀,松爺有些驚異,隨即停頓了許久,說道:“呵,居然只有你一人,不瞞你說,松爺我也不是第一次路過此地,只是從來都沒見過人影,竟沒想到,此次居然遇到了你,真是稀奇!”
“而你又可曾知道,這所謂的‘武王府’曾經(jīng)金璧輝煌,為何會如此敗落,而又為何一直都沒人居住嗎?”
聞言,陳炳自然不知道這些,只好驚慌的看了壯士一眼,搖了搖頭。
見此,松爺笑了笑,卻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而是開始喝起酒來,令陳炳剛被勾起的好奇心生生止住。
直到過去許久,兩人交談甚歡,陳炳一直懸著的心才漸漸放了下來。
原來此人只是面相丑陋兇煞了些,但品行還是很好的。
“之前壯士在敲門時,所談很具禮節(jié),至少是一名懂些道理的人,可為何在進來之后,言行舉止……都和之前有著如此大的差別呢?”
終于,陳炳將心中一直有的疑問提了出來。
聞言,松爺并沒有生氣,反而咧了咧嘴,滿懷自豪的笑了起來:“哈哈,松爺我自然不會是你口中所說的禮節(jié)之人,可這深更半夜的,我要是不說的文雅一些,你又怎會開門?我就知道,像你們這種書呆子,最好糊弄!”
“……”
“不過松爺我也是講道義的人,我也不在你這白住,喏,這個給你!”
說完,松爺便從懷中掏出一塊足有拳頭大小的金錠,強塞到了陳炳的手里。
見狀,陳炳驚慌,因為從未見到過如此巨大的金錠,有些惶恐的捧在手中,就要還會去。
可見此,松爺卻雙目一瞪,不怒自威,陳炳只好收下。
“嗯,書呆子,再添些火,松爺我明日還要趕路,就先睡了!”
將酒喝盡,松爺臉色泛紅,于是便嚷嚷了一句,躺在木柴上,酣睡了過去。
見狀,陳炳將身子往邊上挪了挪,與松爺保持著一些距離,然后便往鐵盆中添了些炭火,呆呆的看著燃燒的火焰,不知是因為驚慌還是新奇,竟沒有了困意。
一夜無話。
“嗚嗚……”
深夜,窗外再次吹起了雪,綿綿無盡,將整片天地都湮沒了起來。
“爺有好酒十斤……莫搶……”
這時,一旁酣睡的松爺嚷嚷了一句夢話,隨即便翻了個身,抓耳撓腮,再次昏睡了過去。
見此情形,陳炳搖了搖頭,有些想笑卻又不敢笑,看這樣子,這個松爺?shù)纳裰呛孟癫惶∪辽俨惶斆鳌?
“嗯?”
而這時,忽然從松爺?shù)膽阎新冻隽税氡军S色的皮書,陳炳挑眉,發(fā)現(xiàn)其上寫著兩個大字,‘太上’。
僅僅是這兩個字,便已詮釋了整部書的真義。
只見其筆走龍蛇,犀利霸氣,狂放灑脫,盡顯風云之色。
而過后不久,松爺再次翻身,這部黃書終于從其懷中落了下來,正好掉在了陳炳腳底,這才看清,這部黃書的名字為四個字,‘太上感應’。
初看這四字,陳炳便有種神魂蕩漾的感覺,整個精神都仿佛陷入了其中,不動分毫,隱約間,似乎觸碰到了某種神秘的大門。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冷風吹過,徐徐不盡,將皮書的第一頁翻了開來。
與此同時,一片文字也相繼映入了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