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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離別

封絕第一次喝酒,入喉火辣辣的滋味,不知怎么竟然逼得眼眶有些發(fā)燙。妙香酒家的桃花釀,雖然不是什么名酒,入口帶著一股芬芳,讓人恍惚間有種錯覺似乎現(xiàn)下是春天,可是他卻覺得自己置身在了冰窖中,絲毫沒有半分暖意。

封絕喝得急,一下子一小壇便見了底,他開口道:“ 小二,再給我來一壇!”

這一句話在他重復了整整八遍之后,他才覺得頭腦有些發(fā)脹,小二和老板小聲的嘀咕,卻還是清晰的落到了耳中。

“老板,這人要是喝醉了,不給錢,如何是好?”小二有些擔心。

老板抬頭看了看說道:“這小子是周坤的侄子,不給錢咱們就去周記雜貨鋪要就行了!”

封絕嘴角微微一扯,覺得甚是好笑,坤伯真的就叫周坤么?他兒子分明叫匡野呀,怎么會姓周呢?鬼門有幾個像自己這樣不改名的人呢?只怕是少之又少吧?就算再有墨城撐腰,做的畢竟還是殺人的買賣,有幾個會學自己這般傻,就用了真名呢?

我看著罪趴在桌上的主人,有些心疼的勸道:“主人,別喝了!借酒消愁愁更愁!”

眼前秋雨中小小的一間酒家,藏青色長披風的男子頭埋在桌上的樣子,慢慢變成了大漠黃沙中一個衣裳襤褸的小男孩。

烈日當空,小男孩就那樣躺在了沙地上,渾身上下的衣裳都是臟兮兮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褲腿和衣袖像是被什么燒過,參差不齊,露在外面的地方,有幾處猙獰的傷口。他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嘴上的皮全都翹了起來。

天上有禿鷲在盤旋,似乎就等著這個男孩咽下最后一次氣,好將他拿來填飽肚子。

悠揚的駝鈴聲傳來,一個粉色衣裳的小女孩跑到了男孩子的面前,探手摸了摸他的鼻息間,高興的道:“師父,他真的還活著呢!”

彼年還沒有白了頭發(fā)的宋青走了過來,牽住小女孩是手道:“十一,別多管閑事!”

小女孩一步三回頭的走到了駱駝邊,最后掙開了宋青的手,取了一個裝著水的囊袋,沖到了小男孩的身邊,拔開了塞子,小心翼翼倒入了男孩的口中。

清水流入,就像是生命的注入,男孩伸手抱住了水袋,大口大口的喝著。

小女孩對著身后蹙眉的宋青央求道:“師父,我們就帶上他吧,求您了!”

“不行!”宋青搖頭,再一次拖著小女孩要走 。

小女孩坐在地上耍賴道:“要走一起走!”

宋青忽然笑了,說道:“你這不是幫他,是害他!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封絕。”嘶啞的聲音從男孩口中傳出。

小女孩指著自己笑著道:“盛夏,我叫盛夏!”

我嘆了一口氣道:“老天真是捉弄人呀!宋青他們將你從大漠救了,你又在大漠給了他一條生路;仇家的孩子又是救命恩人,主人,這是不是所謂的有因必有果呀?”

“老周,來了呀?”妙香酒家的老板和坤伯打著招呼。

坤伯摸出碎銀子遞了出去,一手扶起封絕說道:“多謝照顧呀,我們不打擾了!”

封絕渾身無力,但是腦子卻無比的清醒,任由坤伯扶著走了一段路,嘶啞著聲音道:“坤伯,勞您幫我打聽一件事!”

坤伯倒是沒想到他還清醒應(yīng)道:“什么事呀?”

“十一死了沒?”封絕仿佛看到了流出的鮮血還在眼前,耳邊回蕩的卻是當初宋青那句話:你這不是幫他,是害他!封絕在這一刻恍惚的想著,若是當初就那樣葬身大漠,會不會比現(xiàn)在這樣好呢?

封絕搖了搖頭,心里知道不會,他要報仇,若是就那樣死了,太不甘心。可是現(xiàn)在這樣師徒情分全盡,兄妹情誼又夾雜了家仇,卻又是那樣的苦不堪言。

“啊?”坤伯有些驚訝,隨即點了點頭道:“我盡力問問上頭的人,你要知道你們這些能排得上名次又能夠去總壇的弟兄的事,我們大半兒是不知道的,除非是自家有關(guān)的……”

封絕跌跌撞撞的被坤伯扶到了院中。卻沒有料到后院里面此刻還有個人,坐著輪椅立在廊下。

“溫姑娘,勞煩你幫我看店了!”坤伯對著一臉擔憂的溫馨道謝,將封絕扶進了房間。

封絕倒在床榻上,看著那個立在門邊的女子,莫名的覺得安心。

認識三年多了,每一次自己走,總見她在暗處一臉擔憂,每一次自己回來,她總是帶著輕松的笑意,好像看似什么都她悄悄的關(guān)注,卻又那樣明明白白的寫在了臉上。

“主人,你這笑比哭還難看!”我看著搖搖晃晃站起來的主人,他臉上此刻的表情真的極度不和諧。

主人從懷里掏出了那個精致的發(fā)簪,遞到了門邊那個女子的手里,說道:“回家的時候看到,就買了,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

溫馨一滴淚水就那樣措不及防的落下,整個人仿佛在黑夜中帶了溫暖的光芒,她連著點了點頭,緊緊在攥住了簪子。

溫馨看著封絕還算清醒忍不住指了指他,無聲的再問他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封絕坐在了廊下,看著滿天的飛雨,輕輕的說道:“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這一次我……妹妹也走了……”

溫馨抬手抹了抹眼淚,輕輕的伸手,握住了坐在門檻上的封絕捂著頭的手。封絕沒有抽開,此刻他覺得冷,那軟軟柔荑上的溫度,仿佛能夠從自己被握住的手背傳到心里,驅(qū)散自己渾身的寒氣。

我躺在桌上,看著溫馨白皙的手掌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拍著主人的背脊,那道一直筆挺的脊梁,慢慢的變成了一個柔和的弧度。

“這就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么?”我看著那兩個在身影,沒有笑出聲。心底有些擔心,刺殺同門這事應(yīng)該挺大的,不知道主人會被怎么處置。

次日,中午主人幽幽醒來,我趕緊對著他叫道:“主人,快快看看新任務(wù)!”

主人揉了揉眼睛,拍拍頭顱,似乎這樣便能夠減輕宿醉帶起的頭痛,他目光落在了放在枕邊那封密封的信封上,蹙眉拆開。

我好奇的偏頭看了看信封上的字,白紙上寫道:“留守雜貨鋪!”

封絕低頭看了半響,匆匆套上了鞋子,奔進了院內(nèi),穿過院子,走到了雜貨鋪里,坤伯正在熱氣的招呼著客人,見到了衣冠不整的封絕,揮手趕著他道:“小寒寒,日上三竿了,趕緊梳洗一下,來幫忙。”

我看著主人快速的洗漱完畢,眨了眨眼睛,問道:“為什么讓我們留守雜貨鋪呀?這活不是坤伯的么?”

過了片刻后,坤伯走到了后院,擺了一桌子的好菜,招呼道:“來來,小寒寒,咱們下午歇業(yè)!我們兩不醉不歸啊!”

封絕走到了院子里面,對著滿桌的酒菜全無胃口,蹙眉問道:“門里給你安排了什么任務(wù)?是不是我的事情連累你了?”

坤伯自己斟了一杯酒笑著搖搖頭:“今個兒一早來傳訊的人,給我報了個喜訊吶!至于你托我問的事情,對方也不清楚,以后若是有了結(jié)果,他會自個上門找你的。”

“什么喜訊?”封絕不解的問道。

“慶安那個老賊要率兵攻打大漠的阿諾族了!門主幫我在他對頭的軍營里安插了一個身份,我終于可以替我兒報仇了。”坤伯又舉杯飲了一杯。

“坤伯,慶安身邊高手如云!”封絕后面還要勸解的話全部噎在喉嚨里面,自己為了報家仇已經(jīng)不惜一切代價,那坤伯為了報殺子之仇豁出命又有何不可。

坤伯伸手拍了拍封絕的肩膀笑著道:“這些年你雖然不說,可是我知道,你小子也背負著家仇要報,我不知道你這仇究竟報完了沒有,但是聽我一句勸,你還年輕,別一門心思就只知道報仇二個字。”

坤伯端起酒壺替各自倒了一杯酒說道:“偶爾替門里做點兒見不得光的事情,該過的生活還是得繼續(xù)。你看我就成親生子了,也曾經(jīng)享受過一段天倫之樂呀!”

坤伯繼續(xù)笑著勸道:“等我離開后,溫家那個小丫頭,能幫她就幫幫吧,畢竟小環(huán)嫁人了,老陳那個老頭子也病逝了,她一個小姑娘也挺不容易的,不說別的,咱們鄰里一場能幫就幫著點兒吧!再說了,人家對你的心思,你自個知道的啊!”

封絕低頭笑了笑很是無奈:“坤伯,你都要出征了,還有心思操心我的事情呀?”

坤伯樂了:“我是真當你是半子,才替你操心的,換了其他人,我還懶得搭理呢!”

“坤伯,你當初為什么讓大師兄加入了鬼門?”封絕一直覺得若是自己的父親還在世,肯定不會希望自己過這樣刀劍下討生活的日子。

坤伯眼底有著怒火:“都怪慶安那個老賊!當年他火燒暮云族,可憐我妻子被活活燒死,我兒三歲成了難民到處乞討。后來,他被總壇的人抱了回去,等我與我兒認出彼此的時候,他都已經(jīng)滿手沾了鮮血了,再無退路了!”

“原來這樣呀!”我有些同情的看著坤伯。

“坤伯,你這店,我估計是打理不好的,你可得早點兒回來!”封絕碰了碰他的杯子。

“小寒寒,等我回來,咱們還去妙香酒家點幾個菜,好好犒賞自個一頓。”坤伯舉杯與之相碰。

“坤伯,你什么時候才會回來呢?”三年多的相處,讓我已經(jīng)很喜歡這個成天管主人叫小寒寒的老頭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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