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忸怩，說話細聲細語，蕭小馬完全沒有半點男孩子的模樣這天他一個人又躲在教師的角落里獨自流淚，班主任張老師進來后看到了，于是說：“蕭小馬，你又在哭什么？”

“他們，他們罵我！嗚嗚……”他嗚咽著說道。

“他們罵你什么？”張老師有些氣憤，在學校畢竟是要講團結的。

“他們罵我娘娘腔，我不服氣，就和他們爭論，說著說著就哭了……”蕭小馬傷心欲絕的說道。

張老師一聽，差點倒地噴血，她氣急敗壞的說道：“我說蕭小馬，你一個男孩子，怎么跟個女生一樣，別人罵你兩句你就哭，一點男子漢的氣概都沒有……”張老師還沒說完就后悔了，她才想到自己這話無異于在他的傷口上撒了半斤鹽。

這也不怪孩子，男孩女性化大多與父母的教育有關，家里女人太多，他也被當著女孩子養了。蕭小馬上面三個姐姐，個個相差不到幾歲，這一來衣服褲子自然穿不爛，于是老二便接老大的穿，老三接老二的，老四接老三的。蕭小馬前面三個都是姐姐，他沒得選，只有穿女式衣褲了。

想當初他的老爹蕭大軍和老媽馬淑芳，兩口子都只混了個小學畢業，沒什么文化，造不來原子彈，只會造人，于是生了一窩的孩子，靠在家里刨土是刨不出幾個銀子的，一家老小七個人都張大嘴巴等著吃，俗話說家有千擔糧，莫喂張口郎，還真是這個道理。

于是有天吃晚飯的時候，全家開了個會，商量妥當后，孩子全交個朱老太帶，家務活也讓她做，兩口子分了身，就跑到鎮上罐頭廠參工去了，雙雙做了裝罐頭的小職工，農忙的時候才回來修地球，幫忙割稻子割麥子。

可憐那朱老太，六十出頭的人了，家里又是田又是地，又是雞又是鴨，三頭豬外加一頭牛，那其中一頭豬還是老母豬，只要一生兒帶女的，朱老太便得伺候月子一般的去將就它。

畜生也就罷了，這還不算，還有四個孫孫需要照看，雖說兩個大丫頭都已經十來歲了，可以聽她使喚燒菜做飯。但是還有兩個小的，老三才五歲零六個月，最小的寶貝孫兒剛滿兩歲。她三個兒子去了兩個，如今就剩下個獨苗給她生了個孫子，她自然稀罕得緊，于是她就像一只老老母雞，拖著一大幫崽兒在家里轉悠。

老太太苦啊，時常的在外面眨巴著渾濁的眼睛給其他老太太訴苦，說到傷心處，還扯起腰間臟兮兮的圍裙去擦那飽含眼水的眼眶。人老了都心軟，于是其他老太太就一同勸她：“哎呀，朱嫂嫂哇，你不要難過了，你現在累是累哦，但是你有想頭嘛，你看你媳婦還是給你生了個孫兒，這下安逸了嘛，有個后了……”這些話總能說得朱老太破顏笑開。

朱老太日子不好過，兒子和媳婦是清楚了，不過他們也沒辦法，那媳婦馬淑芳甚至覺得心頭舒服，“誰叫你個老不死的重男輕女，我生個閨女你就拉長臉，成天指雞罵狗的，不當人看，你要孫子，現在我給你生了，你就安省帶，累不死你算你老人家命好，累死了兩塊棺材板一夾，挖個洞埋了。”

這女人大字不識兩個，腦子卻想得不少，不過這些話也只是心頭暗想，并不說出口來，反正也不是自己的親娘老子，所以說這天下的媳婦難養，你又沒生她一根手一條腳的，不過是占了男人叫你一聲媽，所以說別人家的崽兒跟你過了總是不貼熱心窩。

這也難怪馬淑芳生氣，人窮沒關系，偏偏腦子不更新，蕭大軍加上個老母朱老太，兩娘母都是重男輕女的貨。淑芳與大軍婚后，哪知道肚子不爭氣，接連生了三個女兒。

兩口子頓足捶胸，你指責我基因不好我指責你染色體不健全，就連那朱老太，逢人就得訴上三個小時的苦，她這還覺得不解氣，每天喂豬的時候也要對著畜生罵媳婦的肚子不爭氣，嚇得家里那老母豬在冬天的時候竟然生了十八個崽子，鄰居們都當稀奇看，說沒見過豬生這么多的。

媳婦臨盆四次，每次接生見到不是帶茶壺嘴的，朱老太便感覺天塌地陷，要不是扶住桌子，一定會后仰倒地摔成腦震蕩，馬淑芳前面坐了四回月子，回回吃的老母雞都是苦的，她很是不解，于是問道：“媽，這雞湯怎么是苦的啊？”

那朱老太一聽，半天憋出幾句話來，沒好氣的說道：“有雞湯吃就好了，我生我們家大軍他們三兄弟的時候，還只有喝涼水呢！”說完后便轉身離開，邊走邊小聲嘀咕：“你苦什么，我和我們家大軍心頭才苦咧……”

就這幾句話，噎得馬淑芳半天也回不過神來。她哪里知道，她的老人婆朱老太在給她燉雞的時候，總會丟一把黃連進去，邊丟邊罵到：“生不出兒子，還成日里老雞老鴨的……我們心頭苦，也不能讓你嘴巴上甜……”反正黃連也藥不死人，還可以下下火退退熱。

當初給蕭大明治病的時候就花光了家里的存款，一家子窮得響叮當，褲子爛得都快露屁股了，那觀念還是沒改掉半分，接連一個個的超生，見第四個又是個女兒，家里養不活，于是被朱老太放到大橋下石洞去了，幸虧被一個牛販子收養了，才救了那小女孩一條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