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我們不計后果的消耗幸福,可到頭來只能嘆一句原來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裳。愛情的事,最浪漫的不過一句白頭偕老。
柳憶和柳承坐了五六個小時的動車變到了S市,然后又轉乘客車回到烏鎮。
江南的風景依舊,回來的少年少女也未變。
“柳承,你說爺爺是會先打你一頓呢還是先罵你一頓?”
“姐,咱不要把這么溫馨的一件事說得這么恐怖,好嗎?”
“那你說爺爺是會先給你擁抱還是先親吻你的臉頰?”
“好吧,我覺得爺爺可能會罵我:‘小兔崽子,你還知道回來啊!’”
柳承雖說當年是被母親偷偷帶到美國的,可五年的時間,他要是想回來有的是機會可以回來,爺爺雖然老了,但也不至于相信柳承那套“回不來”的說辭。
柳宅的牌匾在那里掛了很久了,大概幾十年,幸好烏鎮這方水土還庇佑著這些古樸東西的存在,讓柳家的這座老宅子雖然歷經風雨,但總是安然無恙。
“爺爺奶奶,我回來了。”柳憶笑咪咪地走了進來。
“憶寶回來啦,快點進來準備吃飯。”奶奶正在廚房做面條,爺爺在餐桌旁擺碗筷,聽見柳憶的聲音就趕忙喊道。
“爺爺,我還給你們帶了年貨,你們出來看看啊。”拽著柳承的袖子給他扯了進來,“年貨在這兒!”
“嘿嘿嘿嘿,爺爺,我回來了。”
“小兔崽子,你還知道回來!”好像平地里一聲旱雷,爺爺重重把碗筷放在桌上,扯開嗓門罵道,震的柳憶兩人直捂耳朵。
“怎么了,又扯著嗓門喊!”奶奶聽見聲音趕緊從廚房小跑著趕了出來,一看見柳承,眼圈剎時就紅了。
“小承,你媽放你回來了?”
本來還有幾分玩鬧心思地柳承一看見這架勢,登時眼圈也紅了。
“爺爺奶奶,對不起,是我這些年貪玩不肯回來,讓你們擔心了。”
“可是我把這小子帶回來的,奶奶你得多給我下一個雞蛋。”柳憶看見連硬邦邦的爺爺都把頭轉過去藏著眼淚,趕緊把話題轉移開。
“姐,你就不能讓我多溫情一會兒嗎?非得打破我營造的氣氛。”柳承這一開玩笑,氣氛更活絡了。
“小兔崽子,出去這么多年,還一幅猴樣子,沒長進。”
“老兔子,大過年,你能不能不叫我孫子小兔崽子。”
“哈哈哈哈哈,奶奶最疼我了,老兔子,哈哈哈哈哈。”
爺爺被奶奶噎得一時說不上話,只得干咳了幾聲。
“母兔子,趕緊去廚房看看面條好沒好。”
頓時整個屋子里都是笑聲,對了,回來吃面條是我們家的規矩,上車餃子下車面。
飯桌上有了柳承就不會安靜,一頓飯吃的全是笑聲。
吃完飯,柳憶和奶奶在廚房收拾,柳承被爺爺拉過去下象棋。
“憶寶,學校還好嗎?”
“都挺好的,你知道,陸則帆在那里,他向來對我很照顧。”
“嗯,那就好。”
“我們憶寶有沒有看上的小伙子啊?”奶奶說到這里的時候,眼睛笑成了一道縫兒,眼角的皺紋一條一條像畫上去的,都聚到了一起。
“哎呀,奶奶你就喜歡問這種問題,哪有什么喜歡的,要是有的話會告訴你們的。”那是小姑娘特有的撒嬌,老太太想著,許多事過去就過去了,自家孫女好好的就行,還管什么別的呢。
“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要是找著合適的,領來給奶奶看看,奶奶給你把把關,憶寶的另一半有著落了,奶奶就是進了棺材也放心了。”
“呸呸呸,憶寶的爺爺奶奶要長命百歲,別瞎說這種不吉利的話。”爺爺奶奶都已經70多歲了,柳憶知道,人早晚都會死的,活到70歲已經是很長壽了,可她總是自私地想著,自己的爺爺奶奶一定要活得好久好久,看著自己好久好久。
“嗨,都多大了,竟說這種小孩子話,喏,把這盤水果端到客廳,喂喂那兩只兔子。”
“遵命。”
“爺爺小承吃水果了。”
“爺爺,吃個葡萄。”柳承狗腿的趕緊把果盤接過去獻給爺爺。
“嗯,別說,挺甜。”
“爺爺,葡萄都吃了,這個馬咱就別吃了吧。”
“那不行,放虎歸山是兵家大忌。”
……
柳承趕緊給姐姐使眼色,她倆都知道,爺爺要是看到柳承棋藝這么爛,肯定大嗓門又要開始招呼了。
“爺爺,奶奶讓我叫你去廚房一趟。”
“別拿你奶奶說事,我還不知道你們姐弟倆打的什么鬼主意。”
“沒有的事,真是奶奶叫你。奶奶!爺爺不信我說你叫他。”柳憶朝廚房大聲喊著。
“哎呦!”柳憶奶奶一聽見柳憶這么說,就猜到準是讓自己調開這個老狐貍,于是大聲喊了一聲哎呦。
聽到自家老婆在廚房的慘叫,哪還顧得下什么棋,趕緊往廚房走,邊走邊說:“老沈啊,怎么了啊。”
“我沒事啊,就是大叫一聲舒展腸胃。”
“哼!你肯定是跟那兩個小鬼串通一氣來騙我。”
“誰叫你欺負我孫子!”
“啊!什么叫我欺負他!看他那破棋藝,我都嫌說出去是我孫子丟人!”
……
柳承趁機偷偷地加了一個子,挪了兩步棋。
但最后還是輸得相當慘烈,被罰拖一個月的地,澆一個月的花。柳承直被罰得叫苦連天。
柳憶在臥室拿著手機正考慮要不要給邱旸打個電話告訴自己已經到了的時候,邱旸打來電話,下意識地按了接聽,那頭熟悉的聲音流淌進耳朵里。
“阿憶。”
“嗯?怎么了?”
“你對我施了什么咒語,竟讓我這么想你。”
“啊?”
“呵,你在做什么,怎么這么快就接了電話?”
“恰好拿著手機。”
“吃過飯了?”
“嗯,很早就吃過了。你呢?”
柳憶和邱旸不知不覺就聊了很久,等柳憶掛電話的時候才發現已經半個小時都過去了。
邱旸說,他馬上就要飛到美國去參加一個經濟交流項目,又聊了很多其他的東西。
掛掉電話,邱旸的最后一句話:“我大學畢業的時候剛好二十二周歲,你呢?”低沉溫潤的聲音就像是符咒一樣淺淺密密、酥酥麻麻地在柳憶腦子里打轉,竟不知不覺在腦海中算上了自己的年齡,好像還要兩年才可以二十周歲……
反應過來之后,敲敲腦袋,自己這是在做什么!拍拍臉,起身去洗手間洗漱,路過爺爺奶奶的門口,聽見里面傳來說話聲。
“你看看你,小承剛回來,你就欺負他。”
“那是他技不如人。”
“那是你孫子又不是你手下的兵。”
“哼,要不是我孫子,我能讓他和你們在我眼皮底下耍賴皮?”
“你看出來了?”
“你當你老頭老年癡呆了?動那么多手腳,我還看不出來?”
“有幾個人能真刀真槍地贏了你,更何況小承剛從美國回來,都多少年不碰象棋了。”
“你別說,小輩這幾個,我就看沈磊那小子不錯,其他都完蛋。”
“憶寶今天跟我說陸則帆對她挺照顧的。”
“哼!陸家里也就陸則帆還像個人。”
“哎,也不知道姿嫻和小瑜在美國過得怎么樣。”
“別跟我提她們兩個,我柳家沒有這兩個人。”
……
再后來的話柳憶也沒有繼續聽了。
柳憶爺爺是個粗人,在部隊里過了大半輩子,把一生的熱情都奉獻給了國家。而奶奶是個畫家,是典型的文人家庭熏陶出來的才女,卻偏偏和爺爺打打鬧鬧卻又恩恩愛愛地過了一輩子。
所謂的舉案齊眉也莫過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