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嫄出了天音閣并未直接回姜府,而是去了城西的荒地。
那片荒地位于一個小村落里,聽輕妝匯報,她和瑾軒去找村長商談,要買下那塊地,村長一聽說是要為難民搭建房舍,便以低價賣給了輕妝和瑾軒,并且還提出若是需要工匠可以讓村民來幫忙。姜嫄聽了,心中甚是欣慰,便要輕妝優先雇用村子里的百姓來搭建房屋。
姜嫄到了何溝村的那片荒地,遠遠的便看見有許多人在忙活,在姜嫄印象中夏侯瑾軒一身青袍,芝蘭玉樹,恍若書生,他的手修長干凈,是用來提筆寫字,切藥拿針的,單是站在那兒就是一幅畫,可今日見他身上沾滿了泥土灰塵,頭發也有些凌亂,正在幫忙般木材。
輕妝也不閑著,重活她干不了,為工人們燒茶,遞釘子這些雜活她全攬了,身輕如燕,在工地里跑來跑去幫忙。姜嫄來了這么久,兩人忙的都沒看到。
趁著輕妝為工人們倒茶的空兒,姜嫄走了過去,“輕妝,辛苦你了?!?
輕妝突然聽見姜嫄的聲音,嚇了一跳,轉身一看,黑色斗笠蒙面的,可不就是姜嫄,一看到姜嫄,輕妝高興的撲了上來,一把摘去姜嫄的斗笠,笑嘻嘻道:“這兒沒人認得出你是姜府三少爺,遮什么面嘛,三少你快看,我和夏侯大哥做的還不錯吧?”
姜嫄心中也是高興,索性取下面具,拍著輕妝的肩膀,笑道:“我果然沒看錯人,輕妝你和瑾軒做的很好,只是沒必要凡事親力親為,你們只要監督指揮他們干活就夠了,看把你累得……”姜嫄抬袖為輕妝拭去額角的汗珠。
輕妝親昵的拉住姜嫄的胳膊,望向夏侯瑾軒的方向,臉頰稍熱,目光中有些敬慕的神色,道:“夏侯大哥說要想讓他們盡心盡力的干活,不偷懶,身為監工,我倆應該也和他們一起干活,這樣,看到我們都這么辛苦,別人就更不好意思偷懶休息……其實,真正累得是夏侯大哥,這幾日他一到工地就和工人們一起搬運木材,攪拌泥土石灰,別人都歇息了,他還要看圖紙,和工頭一起商量如何排列搭建房舍,如何節省木材,如何堅固房梁,而我什么忙都幫不上,只會給他們倒點茶水,做做飯,算算帳本,聯系下賣房舍材料的商家?!陛p妝嘆了口氣,低下了頭。
姜嫄笑著敲了下輕妝的額頭,“傻丫頭,你才十三歲,還是女兒身,能做這些已經很了不起了!本少爺為你感到驕傲哦!聽你喚瑾軒的稱呼,看來你倆的感情不錯嘛!”
輕妝聽了,頓時羞紅了臉,低聲道:“在外面,我又不能叫他夏侯御醫,又不敢像三少那樣叫他名字,我、我就只能這樣……”說著眼睛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夏侯瑾軒的方向。
姜嫄越看越覺得兩人有戲,笑得合不攏嘴,好奇道:“那他聽你叫他夏侯大哥,有什么反應嗎?”
輕妝想了想,搖了搖頭,“好似沒什么大的反應,他也不排斥我這樣叫他,總之,夏侯大哥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對誰都那么溫和……就是不知哪個姑娘將來有福氣能嫁給他……”輕妝的語氣有些惆悵。
姜嫄看了一眼那邊揮汗如雨的夏侯瑾軒,起了歪主意,對輕妝眨了眨眼睛,“福氣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你親愛的哥哥汗流浹背,你身為妹妹怎么不去給他擦把汗?”
輕妝一張臉都紅透了,低著頭,小聲道:“我帕子我自己用過了,已經臟了……”姜嫄怒其不爭,揚手拍了一下輕妝的腦袋,“笨蛋,我剛剛是怎么給你擦汗的?”
輕妝頓時驚恐的看著姜嫄,連連后退,“不行!不行不行不行!那樣太輕浮了!”
姜嫄嘆了口氣,想想也是,這事放到現代都有些曖昧,別說古代了,姜嫄從袖中拿出自己的帕子,遞給輕妝,重重的拍著她的肩膀,道:“為了你的幸福,姐姐把自己的帕子奉獻出去,將來真的把瑾軒拿下了,別忘了我這半個媒人,去吧?!?
輕妝攥著帕子,看了看姜嫄滿懷期待的目光,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夏侯瑾軒,躊躇了片刻,最終以龜速邁向夏侯瑾軒。姜嫄笑得開懷,帶上斗笠,繞了道,接近夏侯瑾軒,她很好奇兩人會怎么對話。
輕妝走到夏侯瑾軒跟前,努力做出平日里嬉笑的神情,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放松,“夏侯大哥!”
夏侯瑾軒正在與另一人抬木材,聽見輕妝喚他,遂停下腳步,“怎么了,輕妝?”輕妝傻笑了一下,“沒事,就是看你累得滿臉是汗,給你帕子擦擦?!闭f著將帕子遞了出去。
夏侯瑾軒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木材,雙手不得閑,姜嫄站在夏侯瑾軒的背后不遠處,看到這一情形,忙撩開黑紗,對輕妝示意,輕妝一愣,醒過神來,忙朝夏侯瑾軒走去,“夏侯大哥,我幫你——”
輕妝的話還沒說完,腳下的一塊石頭絆住了她,“??!”一聲短促的驚叫。
姜嫄目瞪口呆的看著輕妝撲到夏侯瑾軒身上,夏侯瑾軒本來始料未及,再加上手上本來就負重,輕妝這一撲,夏侯瑾軒跌坐在地上,木材壓在他身上,輕妝壓在木材上,而那帕子徑直飛到了夏侯瑾軒的臉上。
工地上的工人們忙圍了上來,輕妝嚇呆了兩秒鐘,夏侯瑾軒也是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模樣,“夏侯公子沒事吧?快把木頭抬起來!”旁邊傳來工人們急切的問候。
輕妝醒過神來,手忙腳亂的從木頭上爬起來,“對不起!對不起!夏侯大哥……我……”
周圍的人把木頭抬走,所幸木頭并不重,夏侯瑾軒也沒有什么大礙,工人扶著夏侯瑾軒起身,輕妝還在神情慌亂的道歉,夏侯瑾軒對她溫和的笑了笑,“沒事,輕妝不必放在心上。”
工人們開玩笑道:“夏侯公子,人家姑娘也是心疼你嘛!”“兩口子去棚子里恩愛去!”
眼看周圍人的玩笑越開越大,夏侯瑾軒一臉窘迫,不知該說什么好,一旁的輕妝雙眼已經開始泛淚花了。姜嫄摘下斗笠,無奈的搖了搖頭,走了出來。
“怎么了?誰又欺負我們家輕妝了?”背后傳來清魅的聲音,夏侯瑾軒詫異的回頭,輕妝見了姜嫄,更加委屈,“三少……”
眾人望去,只見來人一身淺藍長袍,衣襟上繡著祥云圖,外披墨色披風,邊沿綴著一圈白色絨毛,絨毛中又鑲著一顆顆滾圓的珍珠,披風上的銀色花紋更是用純銀線所制,一頭墨發用玉冠束著,膚如白雪,眸似清波,朱唇不點而紅,眉間一粒朱砂使他更加俊美無雙,從骨子里透著一種出塵淡漠的味道。
他的嘴角明明含著笑意,眼睛卻寂靜淡漠,仿若無喜無悲的上神。
周圍人毫不吝嗇的將目光投向她,卻不敢隨意議論,因為她身上的貴氣逼人!
“輕妝,大家都累了,還不快去看看你的茶水燒到哪兒了?”姜嫄與輕妝都是十三歲,但姜嫄的個子卻要比輕妝高上半個頭,此刻她像個年長者一樣,溫和的拍著輕妝的腦袋,給輕妝臺階下。輕妝深低著頭,對姜嫄行了個禮,便走開了。
“沒事了,諸位都去歇歇罷。”夏侯瑾軒出聲遣散圍觀眾人。又看著姜嫄微笑,“你不是去天音閣了嗎?”
姜嫄看著一頭汗水和塵土的夏侯瑾軒,想為他擦汗,卻又顧及到有旁人在場,也只好笑笑,“去過了,無事可做,便來看看你們做的怎么樣了,幸虧我來了,不然我竟不知瑾軒如此賣力,區區一個新年禮物怕是報答不了你。
”夏侯瑾軒一邊拍去身上的灰塵一邊笑著打趣:“沒關系,記得我這份情義,改天需要了,我再向你討回來?!?
姜嫄與他有一句沒一句的開玩笑,見他背后還有灰塵,姜嫄隨手給他拍打了兩下,“方才輕妝給你送帕子,你怎么不用?”姜嫄提醒道。
夏侯瑾軒抬眉看她,“你來了這么久也不跟我說一聲?!?
“看你工作那么認真,不好打擾你唄!”
“那帕子是你的罷?”夏侯瑾軒回過頭來,看著姜嫄,眼中閃著柔和的笑意,姜嫄一怔,“你怎么知道?”
夏侯瑾軒笑得高深莫測,朝她招招手,示意她附耳過來,姜嫄心中好奇,便將耳朵靠了過去,就聽見夏侯瑾軒柔聲道:“你猜?”
姜嫄一怔,瞬間覺察到自己被耍了,怒瞪著一臉笑意的夏侯瑾軒,“這么大的人了,還玩小孩子玩的游戲,無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