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泱點頭,給了那邊辦公室的電話。不過她沒抱希望,要是放在平常可能還有人加班,這種惡劣的天氣這個時間段估計辦公室里面的那倆人早就走了。
電話是那男警察打的,響了幾聲之后居然通了,那男警察核實了一下對方確實是黎泱的公司,告知了那邊黎泱的這個情況。
黎泱不知道那邊是怎么說的,那警察的意思是那邊說馬上就派人過來,讓她耐心等待。
雨一直沒停,約莫半小時,黎泱看見同一個辦公室的那個個頭不高帶著眼鏡的郭哥走了進來。
在這邊辦公的這幾天黎泱和他之間也沒說過幾句話。那郭哥走進來用探究的眼神看著渾身上下濕透的黎泱,試圖從黎泱的身上看出一點與剛才出門之時與眾不同的地方。
黎泱明白那種眼神,不是同情,不是憐憫,只是一種像路人一樣探究的,看客一樣的眼神,說白了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那年輕的男警察也有點看不過去了語氣里帶著幾分不滿:“你是這位女同志的同事么?”
郭哥回答:“對,您好,我是,我們這位同事、沒事吧?”
那年輕男警察比剛才的語調更高了些:“怎么叫有事?你們單位真是夠可以的,那么偏僻的地方,這么慌,不知道治安不太好么,還讓一個女同事單獨自己下班,多不安全,還好只是損失些財產。”
“看這位警察同志說的,治安不好也不是我們單位造成的啊,治安的事我們可管不了。”
黎泱和那位男警察一同把目光投向門口,出現在門口的除了那天的那位帶紅色安全帽的領導之外,還有一個黎泱好多天都沒見到的人,他還是他,程逸明。
程逸明緊抿著嘴唇一雙幽深的眸子盯著渾身沒有一處沒濕透的黎泱。
那戴紅色安全帽的領導走進來笑著說道:“這位小同志辛苦了,你看著這都下班的點了。”
那年輕的男警察看了那人一眼,嘴角向上扯出一個輕蔑的笑:“不辛苦。”
那領導站在程逸明邊上又問:“這位同事是叫黎泱吧,你沒事吧?”
那年輕男警察沒等黎泱說話就替她先開了口:“一個女孩子,遇上這么惡劣的天氣,邊上一個人都沒有還半路殺出來一個開摩托車搶劫的,財物損失是一方面,就是沒事也得嚇得夠嗆啊。”
黎泱聽出來這警察是在幫自己說話,她感激的看了那警察一眼,這一幕恰巧落入盯著她看的程逸明的眼中。
大概是片區的局長,應該是和帶紅色安全帽的領導認識,這會也出來了,拉著程逸明在一旁寒暄。
那年輕的警察趁著他們寒暄的間隙斜倚在桌上跟黎泱說:“你呀也別太往心里去,回去啊你就裝的可憐點,這個時候不趁機跟那些冷漠的老板坑一筆還等什么時候,你可別指望他們會人性化的主動給你補償。”
黎泱笑笑沒說話,她一抬頭對上程逸明投過來的目光,不知道為什么,她竟在心里有些怨他,她避開他的目光轉臉跟那年輕的警察說道:“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那年輕警察說:“嗨,別客氣,應該的,你們上班族啊也不容易,不過你是得罪人了吧,怎么就給分派到這個地方了呢?”
黎泱露出一個淡漠的笑沒回話。
那年輕警察手里轉著筆又說:“你要是還在這邊上班還這么晚下班,回頭再是這種天氣你就給我打電話,我可以順道接一下你。”
黎泱回道:“我也不能總那么倒霉吧。”
那年輕警察被她的話逗笑了:“那倒是,不過有事你可以直接給我打,這是我的電話。”
黎泱接過那年輕警察隨手在紙條上寫的電話號碼和名字,那年輕的警察原來叫李沐。她的包沒了身上又濕只能攥在手里,又道了一遍謝。
倆人說話的間隙,片區的領導和程逸明還有另外兩個人一起走了過來。那片區的領領導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中年發福,人未到肚子先出來了,笑瞇瞇的開口道:“人沒事就好,回頭啊讓你們領導好好補償你的財物損失。”
黎泱站起來,靜默站在一旁,她實在沒心思開玩笑,濕噠噠的衣服貼在身上別提多難受了。
程逸明開口:“謝謝您了孫所長,我們這就把人帶回去了。”
那所長仍是笑著客氣,李沐跟在孫所長的后面一起把黎泱往外送,臨出來之前似是想起什么又折回去,拿了一件外套塞到黎泱手里:“你路上穿吧,免得著涼了。”
孫所長笑:“看看我們所的小同志,還挺會為民著想的。”
那戴紅色安全帽的領導也打趣:“是是。”
那戴眼鏡的郭哥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了看黎泱又看了看李沐,一副等著看出點什么的表情。
黎泱沒接衣服開口道:“不用了,謝謝。”
李沐笑笑收回手。
程逸明面無表情的說道:“走吧,我回市區,順便帶你回去。”
疾風驟雨,黎泱抱著臂打了個哆嗦,程逸明這話顯然是對黎泱說的。那倆人本身就住在工地附近,開著車直接走了。黎泱走到程逸明的車附近伸手拉后座的門。
程逸明以不可辯駁的聲音說道:“坐前面。”他見黎泱站著不動又補充道:“坐前面,前面空調大一點。”
兩人上了車,程逸明系好安全帶之后又回聲伸手在后排拿東西,他身形本來就高,一側身,身上的溫熱的氣息就傳到黎泱的邊上,黎泱則是周身冰冷,突如其來的熱氣讓黎泱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程逸明從后排拿過一條毯子遞給黎泱:“蓋上吧,車上還是得開冷風,不然窗戶上的霧氣太大,看不清楚路。”
黎泱接過毯子,微微頷首。
兩人誰也沒再說話,一個專心的開著車,一個安靜的將頭倚在一旁,看著窗外的雨水落霞又消失,看著路旁的樹木被風搖曳的向左擺擺又想右擺擺。
距離倆人上一次見面已經兩個多禮拜過去了,來到這邊之后,黎泱每天比平時早起一個小時,晚上比平時晚回去一個小時,平日里的工作量也比那邊要大,還要忍受著條件艱苦帶來的種種不便。她開始想畢竟是失誤嘛,領導多少還是要懲罰一下的,不然怎么著也沒法跟別人交代,就算是殺雞儆猴也得到一定的時間才能有那個效果。
后來宋權回去了她就更覺得有了希望,自己的工作量也是挺大的而且在這邊許多工作溝通起來都十分的不方便。所以她雖未開口未申請可她覺得快了,很快也能回去了,她等了一天,兩天,從日出出門到日落歸家,一天又一天,可是集團那邊始終沒有消息。
她起初也偷偷問過柳婉婷的助理那邊,王菲答的相當含糊,那意思是你看程總沒發話,柳總也不敢隨意下指令不是。王菲說:“要不你去跟程總問問,借著工作之名問問,也許程總就讓你回來了。”
黎泱一聽就放棄了,和某人交談之后的結果還不定是什么樣,也許那邊一個抽風她就徹底留在工地上了。黎泱后來想就這樣吧,除了條件艱苦一點,早起晚回,路上時間長了權當鍛煉身體了,還不用去健身房了多好,她向來是這樣安慰自己,向來是盡量不讓自己有太多的負面情緒。
車里除了發動機的聲音就是雨拍打窗戶的聲音,上一次也是雨天,只不過是另外一番心情罷了。打破兩人之間平靜的是程逸明的一個急剎車,雨簾中車前跑過一只被雨澆頭的流浪狗。黎泱的頭本來是靠在車窗上的,急剎車之下猛烈的撞擊,她的頭梆的一聲撞到車窗上,她疼的眼淚直接就流出來了。
程逸明重新發動了車子,似是沒聽見,繼續前行。
黎泱相信只要他不是聾子他肯定聽見了,就算是陌生人就算是出租車司機也應該過問一下的,黎泱的眼淚流的愈發的恣意了,她想到了之前的種種,更覺得程逸明就是針對自己。
程逸明輕微的嘆氣把車平穩的停在了路邊,車外雨水橫流,車里的人也無聲的哭成了淚人,他轉臉看著對著窗外默默流淚的黎泱,用低沉的聲音問道:“很疼。”
黎泱搖頭,笑話,她才不想認輸,不必哭給不在意的人看。
程逸明語調怪異的說道:“疼痛分很多種,身體的,心里的,疼痛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會讓人難以入睡,會讓人生不如死,你不過是損失了一些財產至于哭成這樣么。”
黎泱心想你撞一下試試,她伸手抹掉臉上的眼淚轉過臉對著程逸明說道:“我是損失了財產,還有我也受到了驚嚇,萬一那個人不是搶我的包呢。這段時間我每天要來回奔波50多公里,嚴重的睡眠不足,不能好好吃飯,不能好好上廁所,還有生理都變得不正常了,還有我剛才乓的一聲腦袋磕在玻璃上現在疼的要死,請問程總以上的哪一個情況不足以讓一個女孩子痛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