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父親在門外,又見簡易坐在地上一臉沮喪,睡美人安心許多,披著夏涼被下了床,打開臥室門。
兩個人立刻沖了進來。:一個膀寬腰圓,手中拿著一根高爾夫球桿;另一個披散長發,緊握一個飯勺。
簡易吃了一驚,定睛看去,見氣勢洶洶沖進來二人都是四十多歲年紀,一男一女,應該是睡美人的父母。
兩人沖進來后,中年女人立刻將睡美人摟在懷中,小聲安慰,一對秀目狠狠瞪向簡易,像一只兇殘的母狼,恨不得立刻吃了這個臭流氓。
睡美人伏在中年女人的懷中,低聲抽泣。床上多了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把小姑娘嚇壞了,盡管這個臭流氓聞上去并不臭,看起來也不怎么流氓。
怒不可遏的中年男人沖到簡易近前,借助暗淡的粉色燈光一看,見這家伙一絲不掛且端端正正地坐在地板上,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舉起高爾夫球桿摟頭便砸。
如果換做別人,眼見中年男人要攻擊自己,一定會極力躲閃。簡易卻一動不動,像個傻子似的眼睜睜看著球桿襲來。
看見中年男人那一刻,他的思維開始飄忽了。
中年男人的相貌,讓他感到驚奇。眼前暴怒的男人,正是他的房東,姓俞,名叫長生。俞長生是個非常好說話的男人,總是和和氣氣,從沒和人紅過臉,而且樂于助人,在小區鄰里的口碑極好。據簡易所知,俞長生曾經有段非常美好的婚姻,他的妻子很漂亮,兩人結婚后,還生了個古靈精怪的女兒。俞長生對經常調皮搗蛋的女兒極其溺愛,給女兒起了個非常好聽的名字——俞詩靈。本來一家三口生活幸福,令人艷羨。豈料天有不測風云,一場交通事故,摧毀了這個美滿的家庭。
俞詩靈四歲開始上幼兒園,每天接送孩子的任務落在了俞長生肩頭。直到有一天俞長生朋友患了重病,他去探望,便讓妻子前去接一次孩子。沒想到,這個決定,讓俞長生后悔了一輩子。因為他的妻子在接孩子回家的路上,被一輛闖紅燈的貨車撞了,母女雙亡。橫禍飛來,讓這個剛毅的男人瞬間癱軟在地,沉默片刻,放聲大哭。妻女雙亡的俞長生沒再結婚,一直守著妻女靈位,直到今天。
暴怒的中年男人那熟悉的面龐讓簡易感到陌生,他沒立刻像平時一樣喊出“俞叔”,而是試圖解開心中疑惑。他的房東俞長生是光棍,幾乎沒有親人,身邊怎么突然出現了妻子和女兒?而且就在剛才,他明明聽見俞長生在門外喊睡美人為“小靈”,難道漂亮的睡美人是俞長生的女兒俞詩靈?俞長生的妻女已亡多年,怎么會出現在俞長生身邊?是她們復活了,還是俞長生和自己同時死亡了?
疑惑沒解開,反而增添更多疑惑。簡易覺得頭昏腦漲,思維變得極其混亂。正在這時,高爾夫球桿砸中了他的腦袋,簡易頭頂劇痛,耳邊“嗡嗡”作響,眼前一黑,身子一歪,昏死過去。
“哎……怎么這么不經打?”一棍子將臭流氓打昏,中年男人手足無措。
“沒把這人打死吧?”抱著女兒的中年女人有些害怕,“雖然這人是流氓,可咱們要是把他打死了,也要付法律責任的?!?
中年男人被妻子的話嚇得夠嗆,蹲下身,手顫抖著探到簡易口鼻間,感覺到呼吸,長出一口氣,回頭向妻子道:“以后可別亂說話,嚇死我了。還好,這小子腦袋挺硬,沒被我打死?!?
中年女人表情頓時輕松,笑道:“膽小的樣吧?!?
中年男人看向啜泣的睡美人,問:“小靈,他……嗯……這個……他沒欺負你吧?”
“我……我不知道……嗚嗚……”睡美人小靈死死抱住母親,“我醒來的時候,發現他正……正色瞇瞇地看著我,嚇得我趕緊用被子蓋住身體。他還裝作很和善的樣子……然后我就把他從床上踹下去了?!?
“嗯,我女兒很勇敢?!敝心昴腥速澋馈?
中年女人摟著小靈走到床邊坐下,然后探手在床上摸來摸去。
小靈發現母親舉動,好奇地問:“媽,你做什么?”
“沒什么?!敝心昱藴厝岬匦?,向中年男人微微搖頭。
中年男人會意,點頭表示自己明白。如果女兒被欺負,床一定不會是干爽的。妻子把床摸了個遍,床單干爽,證明女兒沒有被侵犯。得到妻子的確切證明,中年男人心情好很多,輕輕撥了下簡易的頭,小聲罵道:“要是你小子對我女兒做了什么,非閹了你不可?!?
“怎么處置這個臭流氓?”中年女人問。
“嗯……肯定不能放了他?!敝心昴腥讼肓艘粫?,說,“對了,咱們對門的雁子不是回來了么,她就是警察,咱們不如讓她把這小子帶走?”
“算了吧?!敝心昱说?,“人家可是國家機密部門的警員,根本不會管這種小事。再說了,雁子不是本地警察,管不到本地發生的案件啊。”
“天下警察是一家,她管不到本地案件,也能把這流氓送進本地的警察局不是。咱們要是報案的話,事情搞大了,弄得盡人皆知,對小靈不好吧?!敝心昴腥说?。
“嗯……”中年女人沉吟片刻,道,“好吧,我去叫雁子,你……你先找件衣服給這個流氓穿上,這赤身裸體的在咱們家,被外人看到了,終歸不好?!?
“好。”中年男人點頭。
簡易醒來,頭痛欲裂。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已經不在睡美人的臥室,而是在明亮的客廳里。身穿一套陳舊的運動服,坐在微微發熱的地板上。稍稍環顧,發現客廳里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是打他一桿的中年男人,女的則是一個一頭短發,身材勁爆,約有二十四五歲的女子。只看女人一眼他就斷定,此女絕非睡美人,更不可能是睡美人的母親。
“小子,你終于醒了!”中年男人惡狠狠地說。
看著熟悉的面龐,簡易的思維再次陷入混亂之中,他還在想昏迷之前困擾自己的問題。對中年男人的話,置若罔聞。
短發女子見他目光呆滯,微微皺眉,道:“你是誰?”
簡易一怔,看向女子。短發的她精氣神十足,淡淡的棕黃色皮膚散發出蓬勃朝氣,一雙柳眉倒豎,加上不怒自威的丹鳳眼,給人鋒芒畢露之感。聲音較為粗獷,正符合她的容貌。
短發女子被他呆滯的目光盯著,渾身不自在,喝道:“別裝傻,回答我的問題!”
她嗓音提高,簡易沒感覺什么,倒是把她身邊的中年男人嚇了一跳。
簡易眨了眨眼睛,又挺了挺腰板,這才發覺自己雙手被縛在身后,手腕一陣冰涼。他馬上反應過來,自己似乎被手銬給銬住了。由此猜出,眼前的短發女子應該是警察。他心中哀嘆,自己稀里糊涂出現在小女孩臥室,引起誤會,這家人竟然報了警。霉運相隨,苦悶難當。心中發苦,不由得想到已然被方蕊馨甩了,表情更加凄然。
沉默片刻,他看向中年男子,道:“俞叔,你有妻子和女兒?”
中年男人一愣,愕然道:“你知道我姓俞?”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叫俞長生?!焙喴渍f。
中年男人霍然起身,吃驚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
簡易并不希望中年男人承認自己是俞長生,這樣至少能讓他的疑惑少一些??芍心昴腥说谋憩F讓他大失所望,看來自己面臨一個非常復雜的問題。他嘆息一聲,道:“據我所知,你……你的妻子和女兒,在你女兒四歲那年,出車禍……離世了……”
“你放屁!”中年男人俞長生大怒,沖上前賞了他一個大嘴巴,“我老婆和女兒活得好好的,你……你這是咒她們死??!”
簡易早就想到自己會挨一巴掌,嘆息道:“我徹底混亂了?!?
“你是怎么跑進我兒女臥室的!”俞長生忿忿地問。
“我叫簡易?!焙喴状鸱撬鶈?,“俞叔,你不認識我了么?”
“我怎么會認識你這個流氓?少跟我套近乎?!庇衢L生咬牙切齒道,“告訴你,這位是江南雁警官,在警官面前,你最好坦白從寬。否則,哼!有你好果子吃的!”
短發女子江南雁接口道:“沒錯,說實話吧。是誰幫你偽造了DNA系統,以至于我查不到你的真實身份。還有,你究竟是誰!”
“偽造……DNA系統?”簡易的思維終于恢復到正常水平,睜大眼睛,不可思議道,“DNA系統還能偽造?我就是我,我是簡易?!?
江南雁冷笑:“證據確鑿,還敢狡辯?!?
“什么證據?”簡易不解。
江南雁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個智能手機大小的儀器,將屏幕調轉過來,道:“這是全球身份識別器,不管你生活在世界的哪個角落,哪怕你是尚未開化的原始人,只要讓我們獲取了你的指紋或者體液,就能查出你的身份??墒?,我掃描你指紋后,身份識別器卻顯示,你是死于二十年的人?!?
“什么?”簡易吃驚不小,定睛看向那儀器屏幕,見上面顯示著他小時候的照片,照片下還有幾行字——簡易,漢族,AB血型,生于1990年,卒于1993年,出生于遼州渤郡井縣藥鎮鴻村南河屯77號。1993年12月13日4時,因其家人在房中生爐火取暖,采取不當措施,產生一氧化碳,全家四口人(包括其父、其母、其姐)均中毒死亡。
看完文字介紹,簡易又仔細看了一眼自己的照片,略微回想,認出這是自己三歲時的照片。
“你有什么好說的?”江南雁收起身份識別器,嚴厲道,“還不老實交代?”
簡易表情逐漸變得愕然,呆愣不語。
江南雁沉不住氣,從沙發上緩緩站起,走到他面前,道:“看來你是想頑抗到底了?”
簡易頹然苦笑,道:“我應該怎么交代?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獲取這些信息的,不過其中只有一半是正確的。我三歲那年冬天,全家確實一氧化碳中毒??僧敃r我家房屋年久失修,半夜倒塌了一面墻,將屋子里的一氧化碳全部釋放了出去。我們全家中毒之后,昏迷不醒,直到天亮才被凍醒。所以,那天凌晨,我們家沒有一個人死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