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路吧。”趙無涯并沒有發現孫礫的小動作,或許是他鎮定的表情下所掩飾的也是一種不安的思緒,這才讓他這個筑基期修士沒有注意。
趙無涯從懷中的儲物袋取出一物托在手中,細細一看原來是只袖珍小船。只見他將那袖珍小船沖半空中一扔,同時雙指一點,口中念念有詞,那小船便瞬間增大幾百倍,變得和正常的小漁船一般大了。而且漂浮在半空中,并不墜落。
若是以前,受煉器之道影響的孫礫肯定會對這船大感興趣,但是這條船卻是由他準備材料,親眼看著師父燕子攜泥般一點點煉制成的御空法器,還將其取名為順風船。
煉成之日,師父愉快的帶著他們在石符城上空轉了一圈又一圈,看著身邊如棉花一般的白云和下方幾百米的城鎮,曾高興的對他們說,為師修為到了筑基期才算是真正體驗到了一些修仙的樂趣和神通,你們也要努力啊……
現在孫礫覺得確實該努力了,不說其它,單是在山上面對王辰他們的羞辱自己竟然毫無反擊之力,就已經讓他心里對未來有了那么一種要變強的念頭。
煉器有何用?終究是給他人作嫁妝的職業罷了。他第一次開始有些反感自己所從事的工作。
趙無涯最后看了一眼就要永遠離開的煉器閣,眼中滿是柔色,最后體內靈力外放,托著四人緩緩的升到了半空中的順風船上面。
見眾人都已站穩,趙無涯就將靈力從腳下灌入到船體當中,順風船先是一抖,接著便按照趙無涯定好的方向,如離弦之箭一般飛了出去。
站在順風船后方的孫礫被夜間地微風一吹,又看著腳下漸漸變遠的石符城,心神為之一松,終于是離開了……
但這也只是短暫的放松一下,他知道,路途當中可能會比在煉器閣里還要危險,所以即使飛出了石符城幾十里外他依然都十分警惕的看著后方的天空,怕王辰他們會追上來。
可惜,他修為只是可憐的練氣期六層,連神識都未修出,能用的只是稍比常人好上一些的耳目。但順風船在一飛行的時候便會自行打開一層簡易的透明護罩用以抗衡風中的阻力,這也是所有飛行法器必備的能力。
所以船上的眾人雖然只感覺到臉上有微風拂過,但護罩外面卻是如同狂風一般的‘轟轟’聲,他的聽力便只局限在護罩以內了。好在今晚月光晴朗,讓他可以勉強看清幾百米遠的夜空。
在孫礫警惕的注視下,還真讓他發現了一些異常!
只見后方距順風船百十米的空中有一只怪異的動物似是在追趕他們,那動物并沒有翅膀,讓它可以飛翔的好像是那四只細長的爪子,如同狗刨一般在空中不斷的上下擺動。
哎?這倒像是一條狗。孫礫有些目瞪口呆,憑直覺他一下子就猜到了這肯定是那只經常在煉器閣門口趴著堵他的大黃狗,可萬萬沒想到那只狗居然也會飛行,比他還要厲害。
看大黃狗吃力飛行的動作,孫礫隱隱覺得它有些力不從心。因為那條大黃狗在空中忽高忽低的很難保持在同一高度,雖然看著看著在努力的往上飛,但整體卻是在往下落。
“師父,你看后面有一只狗好像在追我們。”孫礫想了想,雖然覺得不可置信,但還是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趙無涯。
哪知趙無涯剛一回頭那大黃狗就再也支撐不住了,如同雨滴一般,直直的從空中落了下去。
趙無涯也只看到了大黃狗降落的過程,只不過底下是一片樹林,也不知那大黃狗摔在里面是死是活。
“咳…”趙無涯干咳一聲,見妻子和女兒也是一臉疑惑,便說道:“獸類修出法力也并不稀奇,以前我看這狗就頗通人性,沒想到它現在居然都可以御空了。”
“是啊,我剛才都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竟然比我都強。”孫礫眼紅的說道。今天早上他還靠著腳力將那狗甩掉,沒想到那狗現在都可以飛行了。
而且,自己憑著以往對大黃狗的了解,雖然覺得那貨有些瘋傻,但不可能就這般摔死。若是以后還能遇到這狗,恐怕就跑不過它了……孫礫腦中混亂的思考著。
“呃…不過它還是掉下去了不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見孫礫羨慕。趙無涯覺得自己剛才說的有些不合適,這四人里面,只有他自己和那大黃狗一樣可以御空,而其他人豈不是連狗都比不上?
“這獸類修煉嘛,并沒有靈根的限制,取而代之的是靈智,只有開啟了靈智的獸類才可修煉。因為有別于人,所以被稱為妖修。妖修因為體質和生活習性的原因,相比人族修士的修煉進度要快很多。但也因為它們的體質,所以在不同領域,修煉的本領反而不如人族全面。就像那只狗,本來只適合在陸地行走,換做了天上自然會難以應付。反過來也是,飛禽類的妖修在空中的本領很高,但到了水中和地面上就會被限制。妖修只有化成人形之后才可以如人族一樣不受體質的限制,可方可圓。不過,妖修只有進入了結丹期才可化作人形,但并不徹底,一些本體特征很難改變。”
趙無涯一是怕剛才的話讓家人氣餒,二來是為了緩解氣氛,就將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修仙界的事大概說了說。雖然法力爭斗多是筑基期以后的事,但他也將這世間的時局態勢給幾人略講了一二。
“縱觀石國妖修,雖與人族不是一類,但卻并不與我們交惡,甚至每次海里的千水族進犯我國沿海城鎮時,都會與我國的修真人士一同抵抗。所以人族口中的妖修不是貶義,而是對它們這一修煉體系的一個統稱。齊國是我們的盟國,無論是凡界還是修仙界,幾千年來都是處于同盟狀態的。兩國的人到了對方國土上,都不會被當地人排擠。之所以處于同盟,是為了防范與石、齊兩國相鄰的一個大國,楚國。那楚國曾不止一次侵犯過石、齊兩國……”
趙無涯講著講著,聲音就小了下來,同時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他大喊了一聲‘站穩!’便將順風船催至急速,在尖銳的破空聲中,順風船自空中轉了一個彎之后,朝著另一個方向急速前進。
孫礫幾人不明所以,但看趙無涯的表現,幾人的心都漸漸加速跳動,難道王辰發現他們逃走,已經追上來了嗎?
果然,順風船雖然偏離了原來的方向,但還是被人追趕上了,追趕他們的人當中,為首的正是赤松子的關門弟子齊昊。
“趙師叔,請停下來。師父讓我恭請師叔一家到山門中一敘。”
齊昊腳踏金光閃閃的飛劍,與趙無涯他們的順風船齊驅并行,雖然護罩外面是呼嘯的風聲,但他所說的話卻一字不差的傳入到了順風船里面的眾人耳中。
船上幾人面色都是一緊,而趙無涯的額頭上更是滲出了一層白毛汗,但他依舊是全力催動順風船前行,并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師叔,你這是何苦呢?我太清門與你可是交好,不管什么事,咱們回到師門中再好好談談行不行?”
齊昊見身后跟著的幾個王家人有要對順風船動手的舉動,急忙擺手制止,并再次向趙無涯勸解。
這也是因為趙無涯這些年來對他有過不少幫助,他腳下的這把本命金劍也是由趙無涯煉制的,所以內心里是真不想看見雙方大打出手。而師父也在臨行前曾囑咐,要“請”趙無涯他們到山上來。畢竟,修真人士也不是野蠻人,凡事怎么也得做的合乎情理。
然而,自他們突然出現神經就一直處于高度緊張的孫礫見齊昊話語里有不肯放過他們的意思,就氣急敗壞的大叫了一聲“不要阻攔我們!”同時,他揚起手中一直緊緊抓著褐色小盒,對準了齊昊低喝一聲“爆!”。
只見他手里的小盒如同放煙花一般,竟噴出一大片五顏六色的火花穿過順風船的護罩,直射在沒有防備的齊昊身上。
“什么!!!”
火花剛一接觸到齊昊本命金劍所釋放出的護體法罩,便如同火苗遇到火油一般,‘砰’的一聲就劇烈燃燒起來,齊昊在里面大驚失色,同時放慢了已經被火焰包裹的身形,全力對抗這些異火。
“動手!拿下他們!”
齊昊一落后,剩下的幾人就飛到了前面來,這幾人當中為首的一個黑衣大漢更是飛到了順風船的前面,揚起蒲扇大的巴掌狠狠的對著面前的小船扇了過來。
黑衣大漢離順風船尚有一段距離,手掌自然不可能真的接觸到船體上,但雙方之間的虛空中卻突然出現一個如同磨盤大的大手印,轟的一聲就結結實實的拍在了順風船上面。
順風船一陣抖動,接著便爆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并有幾個小盾牌不斷的在撞擊黑色大手,這是順風船上布置好的十幾種防御法器在對抗黑色大手的威壓。這些法器全部是孫礫專門挑選出來的,一上船他便一個不剩的都安放好,若遇攻擊這些法器便會自行抵擋。
然而,這一家人誰都沒有過實戰經驗,根本沒有想過以孫礫煉氣期修為煉制出來的法器能不能抵擋高層次修士的攻擊,就連趙無涯也想當然的以為憑借數量多就會有優勢。
那幻化出來的黑色手掌一擊之后并未消散,而是緊貼在這些防御護罩上不斷往里擠壓,十多層護罩似是難以阻擋,都發出了破裂般的聲音,里面的幾人聽得是一清二楚。
追他們的人當中,除了齊昊其他人都是王辰叔叔的隨從,此刻見黑衣大漢一擊不下,也都紛紛出手攻擊順風船。
一時間,在這些人的呼喝聲中,各種法器憑空出現,或斬、或砸、或撞,幾種法器的威能全部作用在了順風船上,各種璀璨的光芒映徹的這片夜空也跟著絢麗起來。
而船上,除了趙無涯還在狂輸靈力控制順風船飛行,孫礫他們則都拿起法器開始反擊,各種遠距離攻擊的法器毫不受阻的穿過被擠壓的已經開始變形的防御護罩攻向王家之人。可他們修為較低,還沒跟那些人的法器碰撞幾下,體內的靈力便已耗盡,一個個虛脫的大口喘息,再難以催動法器抵抗了。
更讓人絕望的是,那黑色大手擠壓的更加厲害,首當其沖的幾面小盾終于不支,化作了碎片。而所有的防御護罩也緊跟著光芒一閃,便全部消散。
這下順風船便頓時暴露在各種攻擊之下,眼見突圍無望,趙無涯以靈力裹住三人,緊急的飛離順風船。
而那黑色大手則又是放大了一倍不止,同時改變方向,將趙無涯一家人全部抓在了一起。他們身下,順風船在無人催動的情況下停在那里成了活靶子,那些人的法器打在上面,船體一下子就被轟成了無數碎片。
“老爺,怎么辦!”看著大手緩緩飄向黑衣大漢那里,秦玲焦急驚呼道。
趙無涯剛才一路上都在催動順風船,一身靈力消耗了很多,所以那黑衣大漢雖然跟他是同一境界的修士,但他卻根本掙脫不了這只大手的束縛,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見他如此,孫礫三人則更是面如死灰,都覺的此番逃脫被劫,恐怕就兇多吉少了。
忽然,趙無涯抬起頭湊到孫礫的耳邊小聲說道:“還有一點希望,礫兒,你聽我說……”
孫礫此刻的腦袋已經變成一片空白了,聽師父說了一段話之后,便渾渾噩噩的點了點頭,也不知聽進了多少。
太清門,一座大殿中燈火通明,赤松子坐在正中央的太師椅上正一臉煩躁的喝著侍童剛沏好的香茶。
這時門屋外腳步聲響起,赤松子放下茶杯對著緊閉的殿門問道:“回來了?”
“是,師父。徒兒已將趙師叔一家請來。”門被推開,齊昊引著趙無涯等人進來。王家的那些隨從剛一進山門便被齊昊安排到客房去休息了。
“師弟,你這是何苦啊?”三年未見,一照面兒赤松子就開門見山的說道。
趙無涯此刻反倒有些無所謂了,既然被帶到了這里來,無非就是聽人安排而已。
“呵呵,我也是為了女兒打算。王家的人呢?不知要怎么處置我們?”
赤松子一怔,見對方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絲毫看不出有悔恨之意,就又端起茶杯緩緩的喝了一口,淡淡的說道:“王辰跟他叔叔因家中有事已經連夜回臨安了,三個月之后就來接你們。受王家之托,這三個月內你們就住在我門中。你們的一切生活起居都由我太清門負責。”
赤松子說完,滿以為趙無涯會不同意,出乎意料的是,對方居然干脆的答應了下來。
“可以,師兄這里山清水秀靈氣充盈,我們一家能在這樣的寶地居住,哪怕只是短短三個月的時間,也算是福份了。不過,我這徒弟可否放他一條生路。”趙無涯說完一指身后的孫礫,同時仔細看著赤松子的反應。
“你說讓他離開?不行,他還在為王林煉制御魔法器,王家特意囑咐我要將他也看好,你還是等以后跟王家人交涉去吧。”赤松子一口回絕。
見對方表情堅定,趙無涯眉頭一皺,又將話題說到了御魔法器上“師兄,就是為了御魔法器我才開口求情的。這法器已經到了煉制的最后階段,需要一處靈火煅燒才可煉成。而整個石國內,除了關元山那口千年不滅的熔巖地火,只怕沒有更合適的了。所以我想讓他……”
“趙師弟”
赤松子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看著他說道:“你家這些事我實在是不想管了,你還是以后跟王家去說這些吧。而且以王家實力,若是想找一處靈火的話,難道不比你讓這孩子自己找省事些?”
顯然,赤松子對趙無涯所說的話并不相信。
“師伯!”
赤松子話音剛落,孫礫就一下子跪在地上,神色慘淡的不住磕頭,哀嚎道:“師伯。那王辰對我恨之入骨,若我落入王家之手,那肯定是生不如死。求師伯救我一命,求師伯救我一命……”
孫礫如此作態,倒不是因為他貪生怕死。而是師父剛才在被抓之際教導他這么做的,希望以此換來赤松子的網開一面,讓他離開,給趙無涯他們爭取最后的一點希望。
事實上,剛才孫礫在進來之前,腦子里還在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自己好歹也是堂堂一七尺男兒,居然要下跪求饒,這和貪生怕死之輩有什么區別?
若是為自己一個人,孫礫是萬萬做不出這種行徑的。但看到梨花帶雨的趙云蕾,他的心動搖了。人家一家人為了自己付出了多少?自己難道就因為那一點可憐的虛榮心,就不顧他們了?那還是人嗎。
想通以后,孫礫覺得既然跪都跪了,索性就假戲真做。又想到自己的無能,甚至連眼淚都流了下來。
但是,赤松子不管孫礫如何懇求都不予作答,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趙無涯一會兒才問道:“師弟,那煉器宗,一位與你有些血緣關系的結丹期長老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