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肚子里仿佛有一千只青蛙在叫,咕咕響個不停。又像是有一千只螞蟻再爬,腹部熾熱的疼痛讓他難以再繼續沉睡下去。
他緩緩地睜開了雙眼,不算強烈的光線進入眸子之后,他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經不是剛才待的大殿當中了,更像是普通人家的廳房,雖不算大,但一切家什物件擺放的都很整齊。
他在地上坐了起來,看見周圍椅子上坐滿了人,除卻自己剛才見到的三個,竟還多出四五個沒見過的人,此時都在好奇地打量他,其中站在一位相貌儒雅中年人身邊的一個十五六歲的妙齡女子竟還沖他笑了笑。
少年皺了皺眉頭,攥著拳頭不滿的嚷嚷道:“我餓!我餓!我要吃東西!”他音調顫抖,好像都快哭了。
原本見他蘇醒暫時安靜下來的眾人被他這一嗓子給喊得表情各異,赤松子無奈一笑,齊昊和小六則面無表情,跟兩人同排坐著一個名叫王辰的年輕胖子則一臉鄙視地只看了少年一眼,便又轉過頭去色瞇瞇的看那妙齡女子了。
儒雅的中年人看了一眼在他左手邊坐著的一個美貌婦人,后者會意,輕輕地對站在兩人中間的妙齡女子說道:“云蕾,你去給這少年端些點心來吃。”
“嗯,知道了娘親?!泵铨g女子嘻嘻一笑,步態輕盈的就往屋外走去。
“蕾兒我來幫你,哎,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嘛。?!?
大腹便便的王辰原本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毫不掩飾的欣賞這名為云蕾的俏麗女子,見這女子出去,急忙也站了起來,追出屋去。
原本表情恬靜的貌美婦人暗自皺了皺眉頭,給中年男子使了個眼色。
赤松子卻在此時撫著頭上的道簪開口道:“呵呵,我這師侄年紀尚輕,在我門中歷練之時甚是思念云蕾,天天喊著讓我放他到這來。我怕耽誤他的修行,枉費了我師兄將他送來我這里修煉的一番苦心,便一直不予。這會兒失了禮數,無涯師弟和弟妹可不要見怪啊。等他們成親以后,這王辰的性子自然就會沉穩下來的?!?
中年男子好像不愿接赤松子的話頭,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卻伸手一指少年身邊的石頭說道:“說來慚愧,這石頭雖是難得,在煉制御魔法器的材料里面也屬上品,但卻堅硬無比。剛才小試一番,靈火都不能燒熔它,憑我的手段根本難以祭煉??峙?,師兄這趟怕是要白跑了。”
少年雖然懵懂,但卻不傻,聽對方話里的意思好像是剛才已經對身邊這塊石頭做過什么了,不知他們所說的御魔法器是什么?好像還很重要的樣子。少年撫摸著石頭暗自思付。
赤松子呵呵一笑,不以為然道:“哎,無妨,無妨。初見這塊石頭的時候,我也是束手無策,但后來卻替你想到了一個方法。剛才話題便要說到這少年身上,沒想到他卻在此時醒了過來?!?
中年男子表情一怔,奇道:“莫非師兄說的方法是這少年?這,恕我愚昧,還請師兄解惑。”
“這少年是在這石頭里出來的,湊巧的是還身具靈根。根據我的推斷,雖然他與你我一般是血肉之軀,但卻不知在這石頭里面待了多少年,日積月累下來,自然就會沾染上此石的特性和氣息,若是煉制同一本源的法器,想來應該是簡單至極。”赤松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待對方問及,便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中年男子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道:“若是如此,倒是可以一試?!闭f到此處,他的獨生女兒趙云蕾卻以拿了一盤糕點回來了,把盤子往少年面前一放,就站到了他的身邊,水靈靈的雙眼有些泛紅,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王辰這會也走進了屋子,嘴里喘著粗氣,有些不大高興的說道:“蕾兒,你是我的未婚妻,而且過幾年就要成親了,你干嘛對我還老是一副拒之于千里之外的樣子?我摸你一下手都……”
在座的赤松子等人何其精明,一聽這話就知道王辰對趙云蕾有非分之舉,眼看趙云蕾父母的表情越來越差,赤松子斷喝一聲,暈怒道:“閉嘴!在長輩面前胡言亂語成何體統?”
王辰卻好像并不怕他,反而提高了音調大聲說道:“師叔,我說的有什么不對?我是看出來了,蕾兒根本就看不上我!想我們王家乃是這石國聲名顯赫的修仙大族,何曾受過這等輕視?”
“你提出王家,是在威脅我們嗎?”中年男子此刻突然開口,面色鐵青。
王辰面色不忿的冷笑一聲,道:“若是我跟蕾兒成了婚,那你便是我的丈人了,做女婿的豈敢威脅丈人?但若是成不了親……”
王辰還未說完,赤松子的臉面卻已經掛不住了,由紅轉青,對著自己的兩個弟子門生怒喝道:“你們還在這看什么!還不與我把這不成器的家伙帶回去!”
齊昊趕忙答應,他心中掛念著那把刀,還未找一清凈處好好檢查一番呢,此刻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回去。
王辰膽子雖大,可修為卻連小六都比不上。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便被這兩人一左一右的拉住胳膊向外拖去。王辰嘴唇不斷張合,但卻發不出聲音,卻是被齊昊怕他再生事端,給施了個讓其不能說話的法術。
三人走后,屋子里的幾人卻因為尷尬,一時都不說話了。屋子里面就只剩下那少年狼吞虎咽吃糕點的聲音。那叫趙云蕾的女子卻是善良,怕他噎著又倒了杯熱茶放在了他的面前。
赤松子心中怒氣未消,又見趙云蕾的父親板著一張臉也不說話,心中便有些后悔不該帶王辰來了,這王家與他們定的婚事與自己有何干系?一時心熱到鬧了場不愉快。
“唉……”
赤松子輕嘆一聲,剛要說些話緩解一下氣氛,那個少年卻吃完了糕點,一杯熱茶入喉,更是打了個嗝,抹著沾滿食物殘渣的嘴巴很認真的對著趙氏一家三口說道:“你們是唯一肯給我東西吃的人,我一定會報答你們的。呃,那個還能在給我多拿些嗎?我還沒吃飽?!?
這話一說,幾人都笑了,中年男子讓自己的夫人帶著女兒去做飯,自己則走到少年面前,抓起了他的一只手,溫和的說道:“好孩子,讓我看看?!闭f著,又拿起少年的另一只手按到了他身旁的石頭上。
中年男子深吸了一口氣,頓時身上金光浮現,看起來極為神圣,只見一股金光自他手中源源不斷向少年手中流去,而與此同時,少年貼在石頭上的手掌上也出現了金光,與石頭的墨黑色顯得很不協調。
“確實可行。雖然緩慢,但我已經感應到了這石頭起了變化,若是這孩子自己有靈力的話,應該更明顯些。”中年男子閉目感應,過了一會兒,金光消散,他睜開雙眼看著赤松子點了點頭,認可了對方提出的辦法。
赤松子哈哈一笑,走到他面前說道:“那就好了,我正發愁這孩子該如何安置呢。他既然能夠煉制這塊石頭,師弟就收了他當徒弟吧。雖然這孩子是單一的土性靈根,資質差了些。但卻也能勝任這煉器一途,如此一舉兩得之事,師弟可不要推辭。”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道:“師兄便是不說,這幾年我也有要收一個徒弟的心思。只是煉器一門,向來不旺,但凡好一點資質的人都不愿入此道,就連我那女兒不也在師兄那里要了功法去修長生了嗎。如此便讓這孩子留在這里吧,也算是一種緣分。雖然他是資質不怎么好,但正如師兄所說的,煉器一道對此要求倒也不苛刻。師兄是修成金丹的得道高人,辟谷已有百年,我就不留師兄在這吃些五谷雜糧了?!?
聽對方話里已有送客的意思,赤松子從懷里摸出了幾瓶丹藥,塞到了中年男子的手里,笑著說道:“師弟,你這些年癡迷煉器,可著實是耽誤了修行,不然憑你金屬性的靈根,如今也該進入筑基期了吧。教會了這孩子煉器之后,平常的一些瑣事就讓他去做吧,你趁此時機抓緊修煉。呵呵,剛才那一番試探將你身上的靈氣都耗盡了吧?可見修為不夠,做什么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好了,我就不打擾了,改日再來拜訪?!闭f罷,赤松子邁步就要離開。
“師兄”
中年男子卻開口叫住了他,走到赤松子面前作揖“師兄,我趙某人多謝你的關愛了。不過現在卻有一不情之請?!?
“哦?”赤松子停住腳步,疑惑的看著他,細細想來,這個趙無涯還是頭次對他提出請求的?!笆裁床磺橹??你且說完。”
“師兄是知道的,這無論是修道還是煉器,要的都是一個清靜的環境。而這御魔法器的煉制方法更是在眾多法器當中獨樹一幟,煉制難,耗時長。而且這孩子又沒有修過一丁點的仙法,需要時刻有人在旁教導指引。為了煉好這法器,我準備明日便暫時關掉煉器閣,專煉此器。所以麻煩師兄回去宣告一聲,若門下弟子有需要煉制法器的,就先不要到我這里來了?!敝心昴凶悠届o地說完這好像一切都在情理之中的請求。
“這……”赤松子有些不解,雖然知道這種法器難煉,但卻沒想到這趙無涯竟然要關掉煉器閣來專煉此器。
想到對方說的最后一句話時,他有些明白了,對方原來是不希望王辰來這兒呀。當下他也不戳破,反正此事與自己無關,便順著對方的話說道:“這好辦,回去我讓弟子們互相通傳一下就可了。如此到要麻煩師弟了,若需要靈石或其它材料,可隨時到我門中來取?!?
中年男子難得的露出了一個笑容,又向對方鞠了一躬?!叭绱吮阒x過師兄了?!痹偬ь^,赤松子走出大廳,在門外化作一道青光遠去。
中年男子嘆了口氣,回過頭只見那少年還在為剛才自己手上發出了金光而感到驚奇呢,便走上前去撫摸著少年的頭說道:“孩子,以后我就是你的師父了,為師名叫趙無涯,出自關元山煉器宗。哦,還未問你,你,可愿做我的弟子學習煉器?”
少年馬上點了點頭,真誠外加懇切的回答道:“愿意,只要管飯,那您就是我的師父。讓我干什么都行,就算是還你的飯錢了。師父,學習煉器就是學能讓手發光的功夫嗎?剛才我感覺好舒服,身體輕飄飄的像是要飛起來一樣?!?
“哈哈,怪不得你說要做什么還我家的飯錢,原來你這么能吃,你一頓比我們一家三口一天吃的都多!”在飯桌上聽到父親講這少年說的話時,趙云蕾嬉笑起來。
趙無涯和夫人秦玲好像心情不好,只夾了幾口飯菜便不再動筷子,而趙云蕾吃的又少,這一桌子飯菜,到都叫這少年吃了下去。
被她這么一說,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咽下了一口飯菜后,抹著嘴尷尬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這么能吃,就是肚子覺得很餓,現在才感覺吃了個半飽。以后我多干點活還你們?!?
半飽?趙云蕾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好了,你吃又能吃多少。云蕾,你再去蒸些米飯來?!鼻亓嵋荒樞氖轮刂氐恼f道。
“豬”趙云蕾白了一眼少年,就蹦蹦跳跳的去了廚房,看來她并不討厭這少年,還在為家里添了新人而感到新奇。
女兒走后,秦玲看著自己的丈夫問道:“老爺,難道真的要讓云蕾嫁給那個王辰?”
趙無涯嘆了口氣,臉上全是無奈之色的說道:“又有什么辦法呢?而今你我皆不過練氣期八層的修為,除了修出一點微薄的靈力之外,其它基本上與凡人無異,又有什么資格取消這門婚事?聽聞他們王家與赤松子師兄修為一般者就有百十人,更有那元嬰期的老祖宗坐鎮祖地。在石國,修仙之士雖然不少,但卻多是門派之人或者散修,如他們一般,具有宗族血緣關系的是少之又少?!?
“雖然王家家風不錯,很少做那飛揚跋扈的事,但誰又不知道他們已經隱隱是石國修真界的執牛耳者了,所以這些在外歷練的小輩們難免有些不知禮數,但回到家族之后應該能改善吧。我們現在是完全沒有辦法了,只求云蕾日后能過的好些吧?!?
秦玲眼圈紅了,她何嘗不知道這些。但為人母者也最知兒女心意,自從三年前,王辰一個叔祖前來煉器的時候,看中了女兒的天生麗質,便半撮合半威脅的下了定禮,為女兒定了這么一門婚事。
打那之后,女兒就很少笑過了。其實別說是女兒,就是她自己也看不上這王辰,不說外表,單是王辰這弄性尚氣的性格她就受不了。
當女兒還在襁褓中的時候,她就笑著對丈夫說過,女兒這么漂亮,將來一定要找一個儀表堂堂溫柔善良的如意郎君才能般配嘛??涩F在看來,這個心愿卻是難以實現了。
趙無涯抓住了她的手臂,安撫著她的情緒,又見那少年一直不明所以的看著自己夫妻二人,便微笑道:“這是為師家中的瑣事,你不用管的。哦,你可有名字?”
少年搖了搖頭,眨著眼睛說道:“沒有,但我知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你就賜我一個名字吧?!闭f完少年跪在地上‘當當當’連著磕了三個響頭,算是完成了這拜師儀式。待抬起頭時,額頭卻已經青了。
“好孩子,快起來。你師母家是沒有這些規矩的。”
秦玲心地善良,又是極為疼愛兒女,見這少年年紀與自己女兒相當,生的又是眉清目秀,心中的憐愛之情有感而生。急忙扶起了這少年,拿手絹輕輕擦拭著少年的額頭,眼中盡是慈祥。
趙無涯臉上也露出了些笑意,點著頭說道:“師父給徒弟起名,這倒也說得過去,且容我先想想。”
“起名?給他起名字?”
這時趙云蕾走了過來,聰明伶俐的她聽了父親的一句話自然就猜到了父母是要給這人起名字,當下就忍俊不禁的笑道:“直接叫他豬好了,以后我天天給他做飯不累死我呀,豬?!?
少年笑了,看著趙云蕾,眼睛有神的說道:“我不能叫豬。”
“為什么呀?你吃那么多東西,不是豬是什么?”趙云蕾伸出纖細蘭指,點著他的額頭說道。
少年只覺得一陣清香撲鼻,雖然無形,但心中卻嘗出了一絲甘甜,但他表面上還是假裝正經的說道:“我要是豬,那你以后做的飯菜豈不就能稱作是豬食了?”
趙云蕾眼珠一轉,知道這人的話頭是要往哪里引了,心說這人也太拿自己當小孩耍了吧?哼,若不是父親在這,就用我新學的靈氣出體撞你一跟頭!
“嘻嘻,你別說了。我做的飯父親和母親還要吃呢,你這人,看著老實,心卻頑劣?!?
趙無涯想有所得,揮了揮手,讓女兒退后,對著少年說道:“你生于奇石,與佛門中的斗戰勝佛倒是相似的來歷。你就跟他的姓,也姓孫吧。呃,生于奇石,那就單名一個石字,叫孫石可好?”
少年卻對這些想都不想,剛要跪下磕頭謝師的賜名之恩,師母秦玲卻‘噗嗤’一笑道:“這名字不好,我們是煉器的,忌諱一些名頭。這孫石的諧音便是損失,不好。我看,就單名一個礫吧,礫字與石字的含義相近,而且孫礫,順利,叫著也喜慶?!?
趙云蕾推了一下父親,喜道:“我覺得母親起的名字好,就叫他孫礫吧。不過,我可就叫他小石頭了,嘿嘿,小石頭。”
“孫礫。”少年輕輕叫了自己的名字,面色一喜,便一個頭磕在地上,朗聲說道:“謝師傅師娘賜名?!壁w無涯三人滿臉笑意的急忙將他扶起。
自此,傳授他仙家道法,并教給他煉器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