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吉迪恩·福賽思先生與巨大的包裝箱
- 錯箱記
- (英)羅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 勞埃德·奧斯本
- 6007字
- 2020-09-28 10:17:08
我之前說了,在伯恩茅斯的時候,朱莉婭時不時能碰上些熟人。其實即便是在約翰街,每當這囚牢一般的大門關(guān)上之前,她都也是有機會瞥見一眼以前的老熟人的。即便只是一眼,都足以讓她魂牽夢縈起來,讓她在那匆匆一督之后,心里既是遺憾,又夾雜著一絲希望。在這些接受過她目光洗禮的人里,有一位青年叫作吉迪恩·福賽思,是個律師。
在這個多事之日的下午三點,也就是那個地方官把行李上的標簽給偷換了的時候,一股焦躁的情緒在冥冥之中推動福賽思先生來到了約翰街。他抬手敲了兩下16號的門,愣是敲出了一陣雷鳴之勢來,于是黑茲爾坦小姐馬上就出現(xiàn)在了門前。
吉迪恩·福賽思是個快活的小伙子。他要是可以錢多點兒,伯伯對他再少瞎摻和點,還會更快活。他每年的積蓄只有一百二十鎊,但除此之外,他的伯伯愛德華·休·布盧姆菲爾德還會施予他一筆慷慨的零花錢,以及一大堆措辭強勢的建議,其語氣之急躁,就連放在海盜船上都算激烈的。對格萊斯頓[12]先生那年代的人來說,布盧姆菲爾德先生確實算得上相當怪異,簡直讓人不知道該用什么詞來形容,姑且稱他為暴躁的鄉(xiāng)紳吧。他年紀漸長,一無所成,游手好閑,為激進派帶來了嚴苛又老態(tài)龍鐘的托利保守黨人做派,比如茶余飯后樂于與人嘰嘰喳喳地嘴碎起政治話題。但和布拉德洛[13]先生相比,他的秉性中還帶有鄉(xiāng)紳——這種現(xiàn)在已經(jīng)滅絕了的生物才會有的脾氣。他喜歡拳擊,平時拄著一根頗有威嚴的橡木棍,讓人看到不禁打寒噤;但同時他還是個虔誠的教士——真不知道這對立的兩個身份中的哪一個在他那火山爆發(fā)般的脾氣中占主導(dǎo)——是那些本應(yīng)該為已經(jīng)建立起聲望的英國國會辯護的高官望族呢,還是那些沒有資格去參加各種慶典的社會下層人員?他還有一些平淡無奇的言論,讓其他家庭成員都感到恰到好處地不寒而栗。他也許不會直接譴責(zé)某種行為“不是英國人的做派”,但至少會不減威嚴地宣稱它是“不切實際”的。吉迪恩就在這種極為強烈的苛責(zé)教訓(xùn)中長大成人——比如,布盧姆菲爾德伯伯覺得他選擇學(xué)習(xí)法律這件事兒就很“不切實際”,曾經(jīng)還劈頭蓋臉地對他進行過拷問,除此之外,他的伯伯還時不時在他跟前揮舞著那根橡木棍,直言不諱地跟他說,要么重新開始找一兩個差事做,要么自立門戶,別再管他拿錢。
這也難怪吉迪恩脾氣這么反復(fù)無常了。他身上的壞習(xí)慣一點也沒有要改的意思,但他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因為他只要一想到布盧姆菲爾德伯伯不再給他零花錢,他的這些習(xí)慣就會變本加厲。他對學(xué)習(xí)法律本就興味索然;其實他已經(jīng)試著為自己在法律界立身揚名了,但回應(yīng)卻寥寥。于是他也就打算妥協(xié)了。你看吧,要他接受他伯伯這個暴躁鄉(xiāng)紳的觀念也并沒有那么難。但他自己還是有為自己打算的,比如說思考怎么樣找到個差事?這是一個問題,但還有一個問題比這更加嚴峻——就算他找到了活兒干,就能在伯伯面前證明自己是對的嗎?
突然,一大群人擋住了他的去路。一輛車燈亮晃晃的卡車停在了馬路牙子上,車尾的門敞著,一個大包裝箱從那里探出尾來,有一半都擱在了馬路上,幾個容光煥發(fā)、像運動員一樣的人扛起它往前走。這大概是倫敦密德薩斯州人民見過的最大的箱子了。一個大塊頭的卡車司機找到收貨人的門前,在門口的臺階上和一個細瘦的年輕女孩發(fā)生了爭執(zhí)。
“這不是我們的行李,”女孩說,“求你把它搬走吧。就算你們把它從車上弄下來也搬不進來的?!?
“那我就把它扔在人行道上吧。這個收貨人芬斯伯里自己去找教區(qū)委員會解釋吧,怎么搞隨他。”
“可我不是芬斯伯里。”女孩大喊道。
“你是誰也不關(guān)我的事。”司機道。
“現(xiàn)在就得我來幫你了,黑茲爾坦小姐,”吉迪恩說,開始擼袖子。
朱莉婭雀躍地叫了一聲?!鞍?,福賽思!你在這兒真是太好了。這個鬼東西肯定是他們搞錯了,這個人說不管是把門卸下來也好,還是把窗子拼起來也好,反正我們得把它弄進房來。要是我們把它留在人行道上,教區(qū)委員會還是海關(guān)什么的就會罰我們的款?!?
這下可好,那些剛才還容光煥發(fā)的搬運工終于成功地把箱子從卡車上挪下來,甩在地上,但他們現(xiàn)在看起來都已經(jīng)筋疲力盡了,他們倚在箱子邊,不住地望著16號的門,神色非常尷尬。這條街瞬時好像被下了咒一樣,每個窗子前都擠滿了湊熱鬧的人,一個個看得津津有味。
吉迪恩的臉色變得嚴峻起來,仿佛在研究一個嚴肅的科學(xué)問題。他用手杖比劃了一下門的寬度,與此同時,朱莉婭拿著速寫本幫他做記錄。他又量了量箱子的尺寸,對比了一下數(shù)據(jù),發(fā)現(xiàn)以箱子的尺寸,剛剛好可以進門。他于是扯下他的外套和小馬甲,幫那幾個搬運工把門鉸鏈給卸了下來。所有的路人和圍觀者都被拉去為抬箱子搭把手,最后,在十五個人的托舉下,這個巨箱終于登上了臺階,壓得他們的腿兒直打顫。巨盒與門框刮擦著進了屋,聲音十分刺耳,終于,箱子“嘭”的一聲被扔在了大堂的盡頭,揚起一陣塵?!,F(xiàn)在的大堂便是已經(jīng)完全被堵死了。在這大功告成的時刻,達成這項偉大勝利、技藝精進的搬運工紛紛相視而笑,如果箱子里裝著的是具阿波羅雕塑的話,他的胸脯大概都已經(jīng)被震裂了吧,而且大堂的墻上也已經(jīng)被犁出了深深的車轍印。但他們至少已經(jīng)比倫敦街頭的那伙圍觀群眾更進一步了。
“先生啊,”卡車司機說,“如此偉跡,我還是第一次見。”
吉迪恩表示,自己也這么覺得,并往他手里塞了兩鎊的金幣作為打賞錢。
“再給我一鎊吧,先生,讓我請大伙搓一頓!”吉迪恩于是又給了他一鎊,那些志愿搬工一窩蜂上了卡車,開向最近的一家靠譜的酒吧去了。他們一走,吉迪恩就把門關(guān)上,看了朱莉婭一眼;四目相對時,一絲微笑不由自主涌上了他們的唇際,二人隨即大笑了起來,笑聲繞梁。此時,朱莉婭被好奇心所驅(qū)使,她仔細地打量了一陣這只巨盒,尤其是上面貼的標簽。
“這真是奇了怪了,”她又噗嗤笑了一聲。
“這絕對是莫里斯的字,而且今天早上他剛捎了封信給我,說會有一個桶寄到,你覺得還會有一個桶寄過來嗎,福賽思先生?”
“‘易碎雕像,請輕拿輕放’”吉迪恩大聲讀出了盒子上印的警告,“然后呢?他沒告訴你這個桶是干嘛的?”
“沒有,”朱莉婭說,“啊,你難道不想偷偷看一眼?福賽思先生?”
“對呀!”吉迪恩大聲說,“我去找個榔頭。”
“我知道在哪兒!跟我來,”朱莉婭說,“那個柜子太高了,我夠不著,”她打開了廚房儲物間樓梯的門,要吉迪恩跟上去。他們找到了一把榔頭,一根鑿子,但廚房里連一個仆傭也沒有,吉迪恩很是吃驚。他還看到了黑茲爾坦小姐一雙嬌小秀氣的腳和腳踝,不覺尷尬起來,于是一回到巨盒那里,他就一股腦兒地投入到了開箱的工作中。
他全神貫注地開著箱子,拿錘頭敲著箱子外殼,一下一下精準得活像個鐵匠。朱莉婭靜靜地站在一邊,倒沒有看他是怎樣開箱的,只是瞧著這個人。這家伙長得真好看,她想,從來沒見過這么迷人的臂膀。突然,他好像是聽到了她的心語,回頭沖她笑了一下,她也沖他笑了一下,臉泛紅了。吉迪恩不覺看呆了,竟忘了手中的活兒,一榔頭砸到了自己的手指骨關(guān)節(jié),痛得差點沒罵出來。但他一心要在她面前保持得體的形象,于是裝作無傷大雅的樣子說了句,“我手真是太笨了!跟條黃油餅干似的!”但由于實在太痛了,他的神經(jīng)都在發(fā)抖,在掙扎無效后,他覺得自己沒法再繼續(xù)手里的活了。
朱莉婭馬上跑去小廚房接了一盆水,拿了一塊海綿,來給他清洗手上的傷口。
“真是對不??!”吉迪恩滿含歉意地說,“我把手砸了,箱子倒還沒打開。但我現(xiàn)在覺得好多了,”他又加了一句,“真的?!?
“那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可以指導(dǎo)我干這個活了,”朱莉婭說,“告訴我怎么弄,我來替你開?!?
“你真是個迷人的開箱工?!奔隙魍业卣f。她回頭望了他一眼,疑慮地皺了皺眉頭,這個不知羞恥的年輕人才讓她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巨箱上?;顑旱拇箢^已經(jīng)做完了,朱莉婭于是迅速解除了最后的幾道障礙,打開了箱子的一個角,發(fā)現(xiàn)里面塞滿了稻草。一時間,他們雙雙跪在箱子邊上,興致勃勃地觀望著,活像兩個稻草工。他們又打開了箱子的另一個角,于是便看到了一些白白的,像拋光過的東西;再打開下一個,終于能看清,里面竟躺著一條腿,它是大理石做的。
“這個人真是健美?!敝炖驄I說。
“我從沒見過這種東西,”吉迪恩回答道,“他的肌肉如此突出,就像一卷硬幣?!?
很快,他們就看到了另一條腿,然后似乎還有一條腿,這條腿和一個基座連在一起。
“這個是赫拉克勒斯[14]的雕塑,”吉迪恩大叫道,“我應(yīng)該一看到他的小腿肚子就認出來的。我雖然喜歡雕塑,但是這位赫拉克勒斯我實在認不出來!要我說啊,”他失望地看著這條腫脹的腿,“這大概是整個全歐洲所有赫拉克勒斯雕塑里最大、最丑的一條腿了,到底是哪陣風(fēng)把他給吹來的?”“我可覺得沒人愿意收下這份大禮,”朱莉婭說,“我是說,就算沒有這個龐然大怪物,我們的生活也能過得很好?!?
“哦,別這么說,”吉迪恩說,“這好歹可以算是我生命中最好笑的幾件事之一了?!?
“你肯定不會這么快忘掉這件事的,”朱莉婭說,“你的手會提醒你的?!?
“唔,我得走了,”吉迪恩猶豫地說,“不!”朱莉婭懇求道,“你為什么要走?你就在這兒待著,陪我喝茶?!?
“如果你真的想要我留下,我只要想想,”吉迪恩說,看著他的帽子,“就會高興得過了頭的!”
“在你眼里我是有多傻!”女孩回答道。“我當然愿意啦!為什么要這么想呢?而且我想準備些點心,好喝茶的時候吃,但沒人幫我去買,喏,這是外面門的鑰匙?!?
吉迪恩急忙罩上帽子,看了看黑茲爾坦小姐,又望了赫拉克勒斯的腿一眼,甩開房門,急急地跑步出去了。他回來時,帶來了最為精致的點心和最誘人的蛋糕和奶油撻,朱莉婭在大堂里鋪開了一張小茶幾。
“房間里都冷冷清清的,”她大聲說道,“所以我想,客廳里應(yīng)該布置得舒服又溫馨,綠葉藤蔓可以起到點綴作用,還有這具雕像也是?!?
“這樣真的好多啦!”吉迪恩喜悅地大叫道。
“哦,這個奶油撻看起來真可愛!”朱莉婭打開袋子時說,“這個櫻桃撻看起來最好吃!櫻桃和奶油簡直融為一體!”
“是的,”吉迪恩有一點失望,但他把這種情緒隱藏起來了,“它們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我知道的,收銀臺的那個女人告訴我了?!?
“現(xiàn)在,”朱莉婭說,他們兩個開始像過節(jié)一樣慶賀起來,“這是莫里斯寫給我的信,你把它大聲讀出來吧,因為可能我漏看了什么。”
吉迪恩接過了信,在腿上攤開,讀了起來:
“親愛的朱莉婭,
我現(xiàn)在正從布朗迪恩給你寫信,我們在這里逗留了幾天。伯伯在那場可怕的事故中受了不小的驚嚇,我想你已經(jīng)得到消息了吧。我把他交給了約翰,明天我要單獨過來一趟。但是在我來之前,你會收到一個大桶,里面裝著給朋友寄的一些標本。無論如何不要打開它,把它放在大堂里等我來處理。
匆忙中寫下,
莫里斯。
令附——一定要放在大堂?!?
“不對啊,”吉迪恩說,“這封信讀起來好像跟這個雕像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他繼續(xù)道,說話的時候,沖那大理石腿兒點了點頭?!昂谄潬柼剐〗?,你介意我問你幾個問題嗎?”
“當然不介意了,”朱莉婭回答說,“如果你能告訴我,為什么莫里斯沒有寄來那個給朋友的標本,卻寄來了這么個赫拉克勒斯的雕像,那我可得好好謝謝你了,還有那個給朋友的標本又是個什么東西?”
“我連猜都沒法猜。”吉迪恩說,“標本通常都是石頭什么的,反正肯定比我們的雕塑朋友小。再說啦,這不是重點,你是一個人住在這么大個宅子里嗎?”
“目前是的,”朱莉婭回答說,“我比他們先行一步,來收拾屋子,找個仆人,但找不到我喜歡的?!?
“這么說來,就只有你一個人了。”吉迪恩驚喜地說道,“你不害怕嗎?”
“不!”朱莉婭倔強地說。“我不知道這有什么好怕的,讓你怕成這樣。是的,我是比你弱小,可當我發(fā)現(xiàn)我得自己一個人睡的時候,就去買了一把左輪手槍,特別便宜,我還讓那個人教我怎么用它呢。”
“怎么用?”吉迪恩追問道,他被她的這種勇氣給逗樂了。
“你問這個干什么?”她說,“你先扳一下最頂上這個小扳機一樣的東西,然后再把槍口壓低——因為你開槍的時候它會彈起來的。接著你再扣一下底下的這個小扳機,它就會開火了,和男人開槍一樣有殺傷力。”
“那你多久用一次這把槍呢?”吉迪恩問道。
“哦,我還沒用過呢,”這個年輕女孩神情堅定地說,“但我一搞明白怎么用,膽子就馬上大了起來,尤其是我現(xiàn)在還拿了一個抽屜柜把門給擋了起來,就更沒什么好怕的了?!?
“還好他們很快就要來了,”吉迪恩說,“我總覺得這樣實在是太不安全了,如果他們還不來的話,我可以叫我的一個仆傭或者保姆來照顧你,或者我的房東女士,如果你愿意的話?!?
“借我用你的保姆!”朱莉婭大叫道,“哦,原來你竟如此慷慨!我都開始懷疑是你把這個赫拉克勒斯的雕塑給寄過來的了?!?
“相信我,”年輕人大叫道,“我是如此的尊重你,怎么會給你寄這種不光彩的雕塑呢!”
朱莉婭剛要說什么,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把他倆都嚇了一大跳。
“噢,福賽思先生!”
“別怕,親愛的,”吉迪恩輕柔地把手放在她的胳膊上。
“一定是警察來了,”她小聲說,“他們是過來找這個雕塑的麻煩的?!?
敲門聲又響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了,聽起來急不可耐。
“是莫里斯來了,”朱莉婭惶恐地大叫道,她跑去開門。
他們眼前出現(xiàn)的確實是莫里斯,但卻不是往日的莫里斯。他看起來像瘋了一樣,臉色蒼白,面容枯槁,眼球里充滿了血絲,臉上的胡子像有兩天沒刮了。
“那個桶呢???”他厲聲道,“今天早上到的那個桶呢!它在哪兒!”他環(huán)視了一圈大堂,當他看到赫拉克勒斯的腿的時候,他眼廓大張,眼珠像要蹦了出來?!斑@是什么?”他尖叫道,“這個雕像是個什么玩意兒?你這個傻子倒是吱一聲??!這到底是啥?桶呢——那個裝水的桶呢?”
“沒有水桶送過來,莫里斯,”朱莉婭冷冷地回答道,“今天早上到的就只有這個東西。”
“就這個!”這個男人悲痛地尖叫道,“這是個什么!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
“它上面的地址是你寫的,”朱莉婭回答道,“為了把這個箱子弄進來,我們都快把房子給拆了,就這樣。”
莫里斯對當前的形勢完全摸不著頭腦,他瞪著朱莉婭,給額頭擦了把汗,仿佛快暈倒似的倚在墻邊,開始肆無忌憚地罵人,讓朱莉婭簡直無力抵抗。從來沒有人意料到莫里斯竟然還能說出如此窮兇極惡、直接露骨、毫不收斂的污言穢語。女孩在他的盛怒之下發(fā)起抖來。
“你不能對黑茲爾坦小姐這么說話,”吉迪恩擲地有聲地說,“我是不會容忍你這么做的?!?
“我愛怎么跟她說話是我的事,”莫里斯反駁道,他此時的怒火又仿佛要噴薄而出,“我跟這個賤人沒什么好話講。”
“你住嘴,什么都別說了,”吉迪恩大叫道,“黑茲爾坦小姐,”他對年輕女孩說道,“你不能在這兒再待下去了,作為一名紳士,我見不得你在此受苦,這有違我的良心?!?
說完,他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但還是堅定地伸手去扶了扶朱莉婭,二人結(jié)伴下了臺階,莫里斯在后面叫囂著要他們還回大門鑰匙。
朱莉婭剛剛把鑰匙交還給莫里斯,一輛兩輪棚蓋馬車就駛進了約翰街,吉迪恩和莫里斯兩個人同時向他招手,車夫就駐止了他桀驁的馬兒,莫里斯急忙向馬車沖去。
“除了車費我還多給你六便士,”莫里斯莽撞地喊道?!暗交F盧火車站,拜托你!多給你六便士!”
“我要一先令,長官,”車夫說,“畢竟人家是先到的?!?
“那就一先令吧,”莫里斯大喊道,心里想,反正等到了滑鐵盧再說究竟給他多少。
車夫于是揚鞭駕馬,駛出了約翰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