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jié)　戰(zhàn)國

春秋以后，又二百五十七年，天下才歸于統(tǒng)一。就是從前二三八九年起，到前二一三三年止，稱為戰(zhàn)國時代。戰(zhàn)國時代的形勢，便是春秋時代號稱大國的晉，分為韓、周同姓，后裔事晉的，喚做韓武子，封于韓原，如今陜西的韓城縣。趙、見上節(jié)。魏。周同姓畢公高之后，名畢萬，事晉獻(xiàn)公，獻(xiàn)公滅魏，便把魏地封他。周威烈王令魏斯、韓虔、趙籍為諸侯，事在前二三一四年。這時候，晉君還在，到前二二八七年，三國才廢晉君而共分其地。戰(zhàn)國時候的齊國，也為田氏所篡。田氏是陳國公子完之后——田陳同音，就是一個字。——周安王令田和為諸侯，事在前二五九七年。越滅于楚；前二二四五年。而直隸北邊的燕，召公奭之后。封于薊，如今的京兆。漸漸的強(qiáng)起來；于是齊、燕、韓、趙、魏、秦、楚，并列為七個大國。

七國之中，除燕最小，所處的地方又偏僻，無足輕重外。《燕世家贊》：“燕北迫蠻貉，內(nèi)措齊晉，崎嶇強(qiáng)國之間，最為弱小。”在七國之中，燕國其實只算得二等國。楚國自然最強(qiáng)，因為春秋時代，晉楚本強(qiáng)于齊秦，而這時候，楚國又沒有分。齊國的形勢，和春秋時無甚出入。韓、趙、魏似乎力分而弱，然而“晉國，天下莫強(qiáng)焉”，他強(qiáng)國的資格，究竟還在。只有秦國，從春秋的末期，久已寂寂無聞，入戰(zhàn)國的初期，又國多內(nèi)難，河西的地方，為魏國所奪。又因為僻處西垂，開化最晚，大家都有些瞧不起他。到孝公的元年，前二二七三年。《史記》上還說“河山以東強(qiáng)國六。……楚魏與秦接界；魏筑長城，自鄭如今陜西的華縣。濱洛如今陜西的北洛水。伊洛的洛，正字應(yīng)當(dāng)作雒。以北，有上郡；如今陜西榆林膚施一帶。楚自漢中如今的漢中道。南有巴、如今四川的保寧縣。黔中。如今湖南、湖北、四川三省交界之處。周室微，諸侯力政，爭相并；秦僻在雍州，不與中國諸侯之會盟，夷狄遇之”國勢可謂凌夷極了。秦孝公的元年，已是入戰(zhàn)國的一百十七年，所以戰(zhàn)國的前半期，列國的勢力，是平均的。秦國的獨強(qiáng)、六國的破滅，全在從前二二七三到前二三八九這一百四十一年之內(nèi)。

孝公即位之后，用了商鞅，定了變法之令，把全國的人，都驅(qū)到“農(nóng)戰(zhàn)”一途，于是秦國的國勢，就驟然強(qiáng)盛起來了。12秦國的攻六國，可以分做兩截看：其第一截，是“自完主義”，就是要全有如今陜西的地方。前二二五一年，商鞅出兵伐魏，大敗魏兵，魏入河西以和。于是魏惠王棄安邑，如今山西的夏縣。徙都大梁。如今河南的開封縣。秦國既除了肘腋之患，又開了一條渡河而東的路。前二二三九年，秦國人又伐魏，取了上郡，于是如今陜西地方，全入秦國的版圖。前二二二七年，秦國又滅了蜀。蜀的地方，本是最為富饒，而且因山川之險，從戰(zhàn)國以前，從沒和別國交過兵。秦國得了這一塊“處女的富源地”，更其“富厚輕諸侯”。漢高祖和項羽相持，就是用的關(guān)中的兵，巴蜀的餉。戰(zhàn)國時代的秦，想必也有這種情形。所以《戰(zhàn)國策》上，說他得蜀之后，“益富厚，傾諸侯”。

他進(jìn)取的兵，可以把他分做三路看：前二二二四年，敗楚，取漢中。到前二一九一年，司馬錯伐楚，取黔中，楚獻(xiàn)漢北之地。明年，白起伐楚，取鄢、就是春秋時的鄢陵。鄧、如今河南的南陽縣。西陵。如今湖南的東湖縣。又明年，白起再伐楚，拔郢，燒夷陵。在東湖縣，楚先王墳?zāi)顾凇３|北徙都陳，如今河南的淮寧縣，后來又遷到壽春，如今安徽的壽縣。這一支可以算是“出長江流域的兵”，攻楚的。其中又分為兩支，從江漢上游，順流而下。其“出河南的一支兵”所走的，便是如今從陜西出潼關(guān)的一條路。前二二二二年，伐韓，拔宜陽。如今河南的宜陽縣。從此以后，韓和東西周，都入秦人掌握之內(nèi)。他卻又“出一支兵于河北”：前二一七三年，伐韓，拔野王。如今河南的河內(nèi)縣。于是上黨如今山西的晉城縣。路絕，上黨的人不愿意歸順秦國，就降了趙。秦國的白起，大破趙軍于長平，如今山西的高平縣。坑降卒四十萬，就攻破了上黨，北定太原。于是過娘子關(guān)到直隸，出天井關(guān)到河南的路，都在秦國人手里。前二一六八年，秦國就圍了趙國的都城邯鄲。如今直隸的邯鄲縣。這時候，列國救趙的兵，都不敢進(jìn)，幸而有一個魏國的公子無忌，奪了晉鄙的兵，擊敗秦軍于邯鄲下，三晉才算茍延殘喘了幾年。前二一六〇年，秦滅東周，又伐韓，取滎陽、如今河南的滎澤縣。成皋，如今河南的汜水縣。地界直接大梁。前二一五七年，秦始皇立。立后十九年，就是前二一三九年，滅趙，趙國的公子嘉，自立為代王，和燕國人合兵，駐扎在上谷。如今直隸的懷來縣。秦始皇派王翦駐扎在中山如今直隸的定縣。以圖燕。燕國的太子丹，派勇士荊軻到秦國去，要想刺殺秦始皇，事情沒有成功。秦始皇大怒，發(fā)大兵圍薊，燕王奔遼東。前二一三六年，秦滅魏。明年，攻楚，又明年，把楚國滅掉了。前二一三三年，大發(fā)兵攻遼東，虜燕王喜。還滅代，虜代王嘉。明年，就把滅燕的兵南攻齊，虜齊王建。于是六國盡亡，秦國就統(tǒng)一天下了。周赧王的滅亡，在前二一六七年。先是敬王從王城（洛邑西城）徙居成周（洛邑東城），考王時，封弟揭于王城，是為東周桓公，桓公的孫惠公，又自封其少子于鞏（如今河南的鞏縣），是為東周惠公。赧王時，又徙都西周。赧王入秦，西周君也同時滅亡。東周君又奉周祀七年，到前二一六〇年，才給秦國滅掉。其余諸小國，許亡于鄭，鄭亡于韓，曹亡于宋，宋亡于齊，魯及陳、蔡皆亡于楚，只有衛(wèi)國，到前二一二〇年——秦二世元年，才給秦國滅掉。

跪射俑秦

秦國所以能滅掉六國，下列三條，大約是最大的原因：（一）秦國和戎狄競爭最烈，以磨礪而強(qiáng)。晉在太原時近狄，遷絳之后，距敵較遠(yuǎn)。和楚競爭的“黎”“越”二族，和齊競爭的萊荑，都不是強(qiáng)敵。比不上犬戎。參看第六章。（二）秦國所據(jù)的地勢，和商周先世是一樣。參看第四章。從這地方出函谷關(guān)攻山東，出武關(guān)攻南陽、襄漢，都是上流之勢。秦國攻楚的路，和楚國先世拓土的路，也是一樣。參看上節(jié)自明。（三）秦國開化較晚，所以風(fēng)氣樸實，國力較六國為充足。試看李斯《諫逐客書》。列舉當(dāng)時淫侈的事情，秦國竟沒有一件。大抵文明進(jìn)化已久的國，往往不免于暮氣；文明程度太淺的國，因為物質(zhì)和精神兩方面，強(qiáng)盛的元素都太缺乏，又興旺不起來，就暫時強(qiáng)盛，也不能持久，吳越就屬于這一種。戰(zhàn)國時代的六國屬于前一種。只有新進(jìn)于文明的野蠻國家，最為可怕，秦國就屬于這一種了。

秦國吞滅六國，我國的封建時代實在應(yīng)當(dāng)說是分立時代，但是封建這名詞，通行已久，現(xiàn)在姑且沿用他。就此告終了。但是還有一個問題，便是“我國的分裂時代從最早可考的時代起，到底共有若干國，后來怎樣漸次吞并，歸于統(tǒng)一的”呢？這一個問題，我請在第七章里頭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