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時候發現她的身份的？“陸良方終是按耐不住了，審問的口氣讓陸熹微有些不舒服。她壓著心里的不耐煩，面上浮出悲傷：“昨天，她跟那天穿了同一條裙子，紅色的，紅的跟血一樣。”

她輕輕合上眼，眼前是葉知秋倒在血泊中的場景，還有綿綿的細雨，陸太太輕輕地抹掉了她臉頰的淚痕，將她攬入懷中。

“這件事最好不要讓大野將軍知道。”陸良方不知是給陸熹微說的，還是自言自語。

陸熹微希望這輩子都見不到大野清托才好，又怎么會主動去告訴他這件事。

陸熹微本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結束了，沒想到陸良方竟然要讓她一起去76號；原因是昨天的逮捕行動中落網的中*共地下組織上海地區交通站的交通員曲大強現在還在76號的刑訊室里關著。

可是這跟她又有什么關系？

她的拒絕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陸良方希望她能在曲大強的嘴里挖出些有用的消息，而且他現在還并不是百分百確定葉知秋真的就是黃花魚。

她不禁有些好笑，他憑什么認為她能做得到？

她反抗無效，只好一同跟著去了。

從她進了76號的大門，76號的氣氛瞬間變得不一樣了，大家見了她無不是崇拜的眼神，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死定了的時候，她竟然不聲不響地翻了盤，并且像是從沒發生過那件事情一樣。

去往刑訊室的通道她比誰都清楚，就在不久前，她還是里面的住戶。

血腥味撲鼻而來，陸熹微忍不住蹙起眉頭，之前不覺得怎么樣，這會兒聞起來好像更濃烈了。

四周墻壁上的潮氣比前幾天更嚴重了，也許跟下雨天有關，陸熹微這樣想著，思緒不知道飄到了哪里；直到更為濃烈的血腥味直擊她的感官，讓她瞬間清醒了過來。

陸熹微眼前的曲大強已經皮開肉綻，像一朵綻放著奪目紅色的花，渾身上下散發著血腥味和皮膚燒焦的味道。

陸良方面不改色地看了曲大強一眼，又轉頭望向坐在審訊桌前的柳士余，笑著說道：“柳主任，早上好。”

柳士余專注的打量著陸良方側后方的陸熹微，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式的觀察她，就這樣一個看起來其貌不揚的小女子，卻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直到陸良方打斷了他的思緒：“早上好啊，良方。”

“不知道柳主任審出來了什么沒有？”陸良方盡管心里不滿，但面上還是看不出絲毫不高興。

這件事本是陸良方來全權負責的，審也是他來審，這柳士余一大早突然就來插一杠子，著實讓陸良方心里不爽；可是誰讓人家是正主任，他也說不出柳士余一句不是來；只不過柳士余一大早便把這重要的線索人給折磨的半死不活，陸良方就咽不下這口氣了，柳士余這是要活活折磨死曲大強，要是他再來晚一會兒，人恐怕是要咽氣了。

陸熹微又怎么看不出兩人之間的明爭暗斗，柳士余那點心思她自然是一眼就看明白了，只是可憐了曲大強；雖然她知道曲大強最終的結果還是死，但是也總比被人活活折磨死來的好。

柳士余絲毫沒有從椅子上離開的意思，自然也是沒有打算離開這間刑訊室。

他嘴角噙著笑，慢條斯理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塊淺青色的眼鏡布，有一下沒一下的擦著：“這人嘴硬的很。”

沒等陸良方說話，陸熹微就忍不住了，壓著心里的火團打趣道：“柳主任真會說笑，人那牙都被您撬的不剩幾顆了，嘴還能硬到哪里去？”

陸熹微心如明鏡，如果柳士余是真的想審出些什么線索來，又怎么會撬了曲大強的牙呢。

柳士余被陸熹微毫不留情的打了臉，這一下又狠又疼，饒是陸良方也不敢這樣直接的諷刺柳士余。

陸良方心里本就不痛快，自然也不會怪罪陸熹微，權當是陸熹微給自己出了口惡氣。倒是柳士余臉上有些難看，陸熹微這無形中的一巴掌，愣是打的他無話可說。

在一個小丫頭跟前吃了癟，這要是傳了出去還不得讓人笑話死。

“剩下的事兒我就不管了，若是能讓他張開嘴自然是好的，若是良方也撬不開他那嘴，那這次可就白折騰一場了。”柳士余的話里難免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盡管他已經在盡量忍著了。

柳士余說的輕描淡寫，可陸熹微聽到心里卻是難受極了。

陸熹微心里不痛快，嘴上也是不饒人：“牙也沒了，嘴了爛了，可不就是白折騰了一場。”

這話說的也是不痛不癢，但是卻一句話就把責任都扣到了柳士余的頭上。

陸熹微在心里暗自嘲笑他是個蠢貨，他興許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大野清拓心里的一根刺，今天鬧得這一檔子事兒無疑是把自己往絕路上推。

陸良方自然也不知道那日的一些細節，權當陸熹微是為自己出口氣，心里有些不安，但更覺得痛快。

陸熹微像來脾性頑劣，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若是柳士余跟她一個小姑娘家家計較這些事情，那也是他自個兒臉上掛不住。陸良方索性也不管自家閨女了，由著她說去吧，若是柳士余真要是抓著這事兒不放，陸良方也是有法子讓他好好喝一壺的。

柳士余臉上有些難看，可他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怎么也不能被一個小姑娘家氣的跳腳，只好佯裝沒有聽懂陸熹微的話中意思，淡淡瞧了奄奄一息的曲大強一眼，努了努嘴說道：“這倒無妨，人活著就還有希望。”

陸熹微扯了扯嘴角，在心里默默地罵了一句，真不要臉！

劉世亭是這會兒才回到76號的，他一早便被柳士余派出去執行別的任務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原本心里也有些疑惑，但也不好違抗上頭命令；等他聽人說了柳士余和陸良方此刻都在刑訊室里，才驚覺這是柳士余使得調虎離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