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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獄中人

  • 妙仙莫知
  • 龍鈞
  • 3177字
  • 2020-10-14 19:46:24

這里陰暗,潮濕。

有光。

有人。

又傳來了腳步聲。

姚子墨抬了抬眼皮,又放了回去。

似乎對此刻的他而言,連抬個眼皮的力氣都要省下。

身上的衣服尚還能蔽體,吃的更是遠遠不夠。

這里每餐只有一塊饅頭,一口清水。

每天只有一餐。

一個時常習武的江湖人,自然吃得都不少。

只因吃得少了,自是渾身乏力。

乏了力,思維自也就不清晰。

思維不清晰,對于或將而來的攻勢,自也就反應不過來。

吃不飽。

對于江湖人而言,也是大忌。

所以在江湖上混跡到衣食不飽的人,自也就只能想法設法地找個生計。

久了,自然也就習慣了。

也就不是江湖人了。

但他還是。

雖然此刻混跡到最落魄的狀況。

叫做,階下囚。

但他的心還是。

腳步聲已停在了門外。

牢門。

木制的牢門。

那腳步聲的主人道:“還是不愿講?”

姚子墨這次連眼皮都沒抬。

似乎連睜眼的動作,都能決定他是否能用盡最后一絲力氣逃出這里。

但他知道自己逃不掉的。

已十天了。

別說是抬眼皮,他連想要抬手指,都已失去了力氣。

身體上是,精神上也是。

他并非未曾見過六門的特制鐐銬。

但身上的不是。

這叫做刑具。

只要一動,便會有尖銳的物體刺入身體各處大穴的,殘忍的刑具。

所以他并未失去求生的意志。

卻實已失去了求生的希望。

所以他只希望,還能像個江湖人一樣死去。

所以他寧愿死,也不會將那封信的所在說出去。

百里有紅負手立于門外,眼中閃著兇光。

那封信。

那封信里究寫了什么?能讓一個與他素未平生的江湖人,寧死不屈?

姚子墨說他不知。

百里有紅自是不信。

姚子墨說他確實不知。

百里有紅自就更為不信。

若不知,為何要如此拼命?

姚子墨說他講的是江湖道義。

百里有紅就只是笑。

如現在一般冷笑,帶著兇狠,帶著殘酷的冷笑。

笑過之后,便道:“你可知,那莫知道已成了朝廷欽犯?”

姚子墨不答。

依是連眼皮都沒抬。

莫知道變作如何,與他都沒有關系。

他要做的,只是將那封信親手交至對方手上。

便是對方死了,他也要將信塞進對方手中。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有時候,有些人,確實會為別人眼中一件或許不太重要的事,就一定會去拼命的。

百里有紅永遠不會明白。

那莫知道或許也不會明白。

但姚子墨知道,自己明白,就夠了。

百里有紅已失去了耐心。

因他已接到了圣旨。

即刻領人至金城協助武天行拿莫知道歸案。

圣旨本就大都來得很急,很快,讓人措不及防。

也經常會來得這么奇怪的。

武天行是什么人?

京城武樓樓主。論官職更是從三品。

武功如何?

至少比自己要高得多。

一十六樓的人多嗎?

至少比他現在掌管著大小事務的六門要多。

高手多嗎?

自然也是多的。

如此,即便不是那莫知道的對手,又需要向六門請援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百里有紅一再于心中自問著類似的無數問題。

他不明白這武天行究竟想要做什么。

但圣旨就是圣旨。

他只能去。

但在去之前,自然要先處理掉姚子墨。

非是處理這件事。

而是處理這個人。

六門牢房畢竟不是公牢,是私牢。

要讓人知道他在這里用這種殘酷的私刑,總歸是不好的。

百里有紅的耐性確是已寥寥無幾了。

但他的確很能忍。

所以他決定再嘗試一次,給姚子墨一個機會。

最后的機會,“這樣吧,姚子墨。”

百里有紅打開了牢門,去到姚子墨身前,低聲續道:“你只需告訴本統領,這一路而來,都去過哪些地方,本統領自會讓人沿途去尋,如此,你也不算是違背承諾,如何?”

姚子墨抬起了眼皮。

他抬得很慢。

就好似那眼皮是這世上最難拉開的簾子。

百里有紅眼中卻是兇光一閃。

他眼中所視的眼神,充斥著不屑,譏嘲,鄙夷。

沒有一絲不甘,畏懼,驚恐。

甚至沒有怨恨,沒有絲毫動搖。

堅定得仿若一桶火油,讓他心中的熊熊怒火升騰得更為猛烈。

啪!

清脆的耳光聲響徹在空間內。

姚子墨一聲未吭。

百里有紅也已走了。

待他走了一會,姚子墨對面的牢房內便有人道:“哎!我說兄弟,你這究竟是著了那莫知道的什么魔?真不要命啦?”

姚子墨沒去看。

先前那一掄,已使得十數處大穴被尖刺入了五分,有的甚至是近寸,便是此刻有杏林妙手施救,也已是回天無力。

且他識得此人。

“船邊跑”陳大憨。

他也本就知道此人不好惹,身后有人。

雖不知為何也被關在了此處,但好吃好喝,還每隔兩天便有人來為其換過被褥。

與自己一比,簡直就是天上的地下。

身后的人似乎勢力還不小。

卻不知為何還會讓其住在這種地方。

陳大憨見他不答,也不氣惱,晃著手中酒壺,道:“可惜,真是可惜。看你這般漢子,我先前也本想讓百里有紅這混球通融一番,讓我給你吃杯酒再上路,卻不想你竟然話都沒說,就將這混球給氣走了。可惜,著實可惜。”

陳大憨言罷悠然自得地喝了一口,又望了望姚子墨,繼續道:“我說兄弟,既都要上路了,就別悶著了,來來來,隨意聊兩句,至少上路之前也不寂寞,許該能安心一些。”

他說著起身去牢門旁靠住,道:“這樣吧,我吃些虧,先問了啊,你是哪里人呀?”

姚子墨此刻思維遲滯混亂,只憑著一股執念,守著有關信件的任何提問,聽得無關,便也下意識搖了下腦袋。

陳大憨剛一喜,卻又變作一臉困惑,道:“這是不知,還是不愿說?”

姚子墨張了張口,氣息不順地道:“不……知……”

陳大憨恍然過來,道:“竟是孤兒。”

姚子墨這次連點頭的力氣都省了。

陳大憨也不急,續道:“既是孤兒,百里有紅這混球又如此鎖你,顯是武功不弱,誰教的?”

姚子墨依是搖頭。

陳大憨心下無奈,便道:“那不知上路前還有什么遺憾?不妨說出來,若是小事,看在相逢一場的份上,順手幫你辦了也不是不行。”

姚子墨突不動了。

陳大憨本以為他已咽了氣,無聲笑了兩下,準備回去躺著,卻聽到姚子墨道:“金……”

陳大憨回首過去,便看到姚子墨勉力抬著頭,望著他續道:“……城……扈……念…………”

說著便已身子一軟,沒了動靜。

陳大憨等了一陣,見確已沒了反應,才抬指敲打著牢門道:“金城,虎年?不對,護攆?互念?……”

一道話語自遠處傳來,“應是那扈念周。”

陳大憨并無意外,道:“嗯,是了,該是此人。但你剛要去金城,這家伙便說出這老東西的名來,會不會太巧了一些?”

那人已來到牢門外,道:“是巧,卻也不算是巧。”

陳大憨惑道:“喔?難不成大人還有什么沒告訴我的事?”

百里有紅望了眼已無聲息的姚子墨,道:“非是什么值得追究的大事,此前便沒有講,不過是這姚子墨于重陽那日,本與那扈念周有約在前,卻依是火急火燎地趕到了此地。”

陳大憨道:“哦?不知如何個急法?”

百里有紅稍頓,似回想了一遍,才道:“距線報說,他當日乃是寅時剛至,便已騎快馬過金城而來,一路遇驛便解需且換過馬匹,竟是申時就已到了城外。”

陳大憨恍然頷首,道:“如此急迫,自是極為重要,怪不得大人如此緊咬不放啊。”

百里有紅以鼻呼了口悶氣,道:“可惜,還是未能得知下落。”

陳大憨挑眉道:“統領大人難不成以為,這信,能置他于死地?”

百里有紅滯了兩息,重重頷首,沉聲道:“他的身份,你亦知曉,當是注定只要有一個破綻,便只能,萬劫不復!”

陳大憨自是頷首,又思忖了一番,道:“那這姚子墨過金城時,是否有先去找過那扈念周?”

百里有紅搖首道:“這便是令本統領疑惑的地方,莫說打過招呼,這姚子墨甚至過門不入,直沖京城而來,而且……”

陳大憨看他神情不對,便道:“而且什么?”

百里有紅緩緩呼過一息,道:“那扈念周當日午后,在家中候姚子墨上門拜訪時,于堂上遇襲,慘死當場。”

陳大憨略微一驚,雙眼微瞇想了想,道:“難不成,在這之前,姚子墨其實已將那書信給了扈念周?”

百里有紅頷首道:“確有可能,但那扈念周身死之時,不少賓客弟子一同遇害,金城分衙拿人時反遭襲殺,之后不單未能給出個說法,更未能緝得案犯,這扈念周一家婦孺兒童,也因此不堪忍受白眼辱罵,已帶著細軟至嵩林避禍,若那書信真在其中……”

他言罷望著陳大憨。

陳大憨先是未明白,續而面上一驚,慌道:“大人,那可是嵩林!莫說是我,就是換得那些……”

他話尚未說完,百里有紅已抬手阻了下來,道:“你說的這些,本統領又怎會不知。”

陳大憨心下剛松,卻見百里有紅眼神閃爍,欲言又不語,哪像是要放棄的模樣?

當下也只得硬著頭皮道:“不知大人有何妙計?”

百里有紅這才神情古怪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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