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良楚的命苦，7月4日晚上到7月5日凌晨帶著一群人離開火車尋找安全避難場所，幾乎通宵都在走。沒想到，7月5日晚上他帶著女兒和兩個年輕人為了去救援火車上的穆近河等人，兌現當初離開火車的承諾，再次游蕩在國道上。

就在皮良楚背著宣銀彤繼續遠離發生嚴重群體事件的來中縣城東檢查站朝策達方向沿著國道前進的時候，沒有汽車經過他們身邊。不過，他們頭頂上飛過去兩架直升機，也不知道上面的人是否是趕往檢查站處置，也不知道上面的人是否看見了地面上的他們，更不知道上面的人是看到了也來不及不管他們還是真的沒有看到。

“今晚怎么辦？”郝宇寬憂心忡忡的說，“我們要不要在路邊找一家民居借宿一下，吃個飯？”

“我覺得現在未必能夠敲開人家的門?！逼ち汲c燃了香煙。

“雖然你看起來很一般，不過聽你說話的時候覺得比一般要好點，現在看著你抽煙的感覺，比一般更好點?！?

“哦，靜態的皮良楚貌不驚人、目標也不大，所以很一般；動態的皮良楚不一般，說話的時候是二般，抽煙的時候算三般？是不是背著人的時候四般??？哦，那你是沒看見我打那些老鼠球的英姿，起碼也算五般！”

“我說的是老實話。你是個不一樣的爸爸，也是一個不一樣的男人。你這個不一樣的男人對所有人都不一樣。你對家人反而沒有對外人好，難怪你沒有女朋友?！?

“是嗎？太有道理了。這么隱秘的秘密你都知道了？看來，我只能殺人滅口了?！逼ち汲米齑降鹕蠠?，雙手鼓掌。

“皮哥怎么可能沒有女朋友呢？皮哥的女朋友一定很多?！焙掠顚捒磥硪呀洿_定無疑成為皮良楚的粉絲。

“你看你看！我可以保證，我確實沒有女朋友，不過我的男朋友很多，我的兄弟很多?！?

“是啊，我覺得所有人當中，只有寬哥才是你的鐵桿，他對你的支持是百分百的。”

“你也很支持皮哥啊?！焙掠顚捝陨杂悬c不好意思。

“我不如你，你所有事情上都能夠堅持，對皮哥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懷疑沒有保留，我——”宣銀彤有些說不下去了。

“至少現在你和我們站在一起啊。對了，皮哥，你怎么一開始就覺得那輛軍車有問題？”郝宇寬趕緊轉移了話題。

“這種情況下，怎么會突然冒出一輛軍車？軍車上下來的兩個小伙子，尤其是那個小剛，你覺得他看起來像軍人嗎？無論是言行還是動作，他都缺乏軍人之風?！?

“哦。好像是，對了，他的軍裝似乎也不太合身，帽子最明顯。而且，他搜身的時候故意占便宜。不過，當時我可沒有發覺這些細節。”郝宇寬恍然大悟。

“都是我不好。”宣銀彤有些歉疚。

“沒什么，你也是為了盡快找到車，找到幫助，可以更好的趕去火車那里救人?！逼ち汲托y彤做了解釋，贏得了女孩更多的感激。

“皮哥，你說他們打算把我們怎么樣？”

“那我就不知道了。最初他們并沒有打算讓我們上車，后來是那個隊長發話才讓我們上了車，隊長城府很深，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你說他們去縣城里接人，是不是真的？”

“我同樣不知道，沒有足夠的細節和可供分析的材料?！?

“不管怎么說，我們總算躲過一劫?！焙掠顚捳酒鹕韥怼?

“走吧?？傄覀€地方休息和吃飯?！逼ち汲矎目恐窓诘奈恢秒x開，拍拍褲子上的灰塵和煙灰。

“現在不需要皮哥寬闊的后背了嗎？”郝宇寬見宣銀彤也開始朝前走去，開起了玩笑。

又一架直升機從朝他們上空飛來，都是策達方向向他們身后方向，也就是朝來中縣方向去的。

“他們到底是發現我們了呢，還是沒有發現呢？”郝宇寬抬頭看著越來越近的直升機。

“你是希望被發現呢？還是喜歡不被發現呢？”

“最好還是不要發現我們，誰知道現在的人都變成了什么?！毙y彤沒等郝宇寬回答就搶先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那我們就先到那棵樹下去，上面就看不到了。”郝宇寬朝身前路邊的一顆較大、枝葉比較繁茂的大樹跑去。

“沒關系的，現在就算發現了我們，估計也沒有時間來管我們。剛才過去的其中一架直升機，我覺得上面就有人發現了我們，但是他們的任務明顯很重要，沒時間來理會我們?！?

“哦?！?

“而且我們的空中管制比其他國家嚴格多了，上面的人肯定不是假的，一定是應急部門或者部隊派出來的。我們民間的直升機也非常少，應該排除那種現在還在進行商業活動的民用直升機?！?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樣！”宣銀彤牽著皮寧晚的手走到皮良楚的身邊。

“我爸爸真的什么都知道呢。他可愛看書了，別人打麻將的時候，他就在一邊看書，別人看電影的時候，他也在看書。他的眼睛不好了，所以現在看書的時間就沒有聽書的時間多了。我媽媽說過，說我爸爸離開她根本就無所謂，但是離開了書就會像魚離開水一樣活不了?！?

“真的嗎？”

“反正媽媽的話我記不清楚了，大概的意思就是這樣的。他到學校外面來接我放學、到舞蹈學校接我的時候不是帶著書看，就是帶著耳機聽書?！?

“你可真是一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榜樣?。　毙y彤看著皮良楚說。

“問題是，好好學習未必能夠天天向上。時代不同了，好好學習已經不是天天向上的充分必要條件，天天向上的人大多數未必好好學習。”

“那你為什么還要天天學習？”

“人和人不同啊，我是真的覺得只要人活著，就一定要學習，活到老就要學到老，否則人生就沒有意義?！?

“那你學習的東西有用嗎？”

“有句話你們也許聽過，‘放錯了地方的資源就是垃圾，放對了地方的垃圾就是資源’，學習的知識或者技能用對了地方，就有用，沒有地方可用那就沒用。”

“那你算懷才不遇的人才咯？”

“不敢不敢，小生可沒有這么說。”

“還小生呢，一看就是老生。”

“不好意思，是老生不敢，老生沒有注意到隨著時間的流逝，小生已經變成老生。”

大家一路朝前走著，一路說著話，開著玩笑。

“皮哥你一定是有什么苦衷，不然我覺得你應該有更大的舞臺來展示你的才華。”

“不能這么說，老生哪有什么才華。只是書看的比較多，儲備也比較多。書讀多了想法就多，想法多了就很難專心一意，不能專心一意就很難得到突破獲得成就?！?

“也不能這么說啊，至少我現在就覺得如果沒有你帶領我們，幫助我們下決心做決定，肯定我們現在不是這樣的情形?！?

“哪里哪里，其實是我害了你們，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現在我們也不至于沒著沒落的，就留在小院子里有吃有喝等著看未來形勢發展多好?！?

“我們既然選擇跟著你走，那就是贊同你的觀點，認同你的價值觀。既然答應了穆大叔他們，我們就應該兌現承諾，否則我們真成了言而無信的小人?！?

“謝謝！”皮良楚在郝宇寬的肩頭上拍了拍，表示對他的支持的感激。

“說是這么說，可是畢竟我們自身都難保，還講什么承諾？再說了，我們當初承諾的時候也沒有說過在自身難保的時候要回去接他們啊?！毙y彤說出這句話之后，郝宇寬趕緊去看皮良楚的表情，似乎生怕宣銀彤的話惹皮良楚不高興。

皮良楚沒有表情，嘴唇緊緊的動了動，沒有說話。

“其實，就算我們現在就回到火車上，也對他們幫不了什么忙。我們沒有車沒有擔架輪椅這些工具，就算一人背一個，也救不了他們那么多人。所以啊，我們根本就是意氣用事。”

“你別——”郝宇寬想勸說，卻又不知道會不會更添堵，自己就又閉了口。

“意氣用事，嗯！”皮良楚沒有生氣，不過眼神種那種孤獨的落寞更明顯了，他不看宣銀彤和郝宇寬，轉身朝前繼續走去。

“雖然是意氣用事，雖然是自身難保還顧著別人。但是，我喜歡！我喜歡活到老學到老的人，喜歡言而有信的人，喜歡滿腦袋智慧的老生！”

郝宇寬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生氣。

皮良楚的背影沒有什么變化，他的腳步仍然緩慢沉著而有力，頻率不高步幅不大卻帶著韻律和節奏。

“我和你們一起去找弟弟，找樂樂弟弟好不好？”宣銀彤對拉著手的皮寧晚說。

“好啊好啊。我弟弟可調皮了，每次都要打我，打了我之后就要送我禮物，還要給我道歉。我都抱不動他，他總是抱得動我。呵呵！爸爸是我的大保護傘，弟弟是我的小保護傘?！?

“皮哥！”郝宇寬走到皮良楚身旁，拍拍皮良楚的肩頭，滿臉都是恭喜之色。